“怎么了?朕召见也不来?可知此乃大罪?” “起不来。”薛清茵蒙着被子,透出点声音。 “又是走不动,又是起不来。病了?” “没趣儿。” 梁德帝气笑了:“让你面圣,你还计较什么有趣儿没趣儿?” 薛清茵有气无力道:“自打有了孕,这日子便没趣儿得紧。许多地方去不得,许多事干不得,许多吃的也吃不得……” 薛清茵说着说着,低声哭起来。 梁德帝还没听她哭过。 从来只有她叫别人气哭的道理。 而薛清茵哭的声音又细又轻,像是随时要哭断了气儿一样。 梁德帝面色一沉:“把人扶起来,别哭昏过去了。” 宫人连忙战战兢兢地撩帘帐,又把薛清茵从被子里挖出来。 薛清茵哭得一双眼红彤彤的,整个人都透着股厌世的气息。 梁德帝道:“朕寻几个人来陪你,如何?” 薛清茵没接话。 只是哭。 哭得梁德帝心下也如细细密密的针扎一般。 他算知道宣王为何喜欢她喜欢得要命了。 大抵是招架不住她这样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往日里什么都敢要,今日怎么成了锯嘴葫芦?”梁德帝问她。 “让我阿娘进宫来陪我。” “你不是可以出宫见她?” “累。” “……好,那便让她进宫。她有诰命在身,进宫也不算违了规矩。” “我要看剑舞。” “……不行。宫中不许动兵器。” “那让那几个禁卫跳舞给我看。” “……”“他们堂堂禁卫,岂能跳舞任你嬉弄?” “哦,那演个摔跤吧。” 梁德帝想了一下禁卫脱了上衣演摔跤那幅画面,忍了又忍:“……你是想让宣王提剑把他们脑袋都砍了吗?” 薛清茵道:“看吧,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没趣儿!” 梁德帝拿她无法,只好问:“宣王去了何处?” 没等宫人回答,薛清茵先开口了:“去了东宫。”她不高兴地皱了下鼻子:“那太子比我还重要么?” 梁德帝骂道:“那是兄弟手足,你怎么还比上了?” 不过他心下却是万分平静。 东宫那厢会想办法留住宣王,太子知道,宣王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梁德帝看着薛清茵道:“你总是这般脾气,不怕哪日宣王忍不得了?” 薛清茵叹气:“那便改嫁呗。” 梁德帝又骂:“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薛清茵道:“没趣儿,只能说些胡话来玩了。” 梁德帝道:“明日朕让四公主来陪你玩,还有些王公勋贵家中的女眷,也可进宫来陪你……” “玩什么?与她们聊诗书琴棋?我一概不会。” 什么都不会,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梁德帝只好道:“让禁卫打马球给你们看……” “光看?” “你同她们几个赌一赌谁赢。” 薛清茵道:“这个有点意思,我能拿陛下赏赐的东西去赌吗?” “……随你。” 梁德帝被她气了一通,走出去,觉得脑子都漏风。 但等回到太和殿,心情又无端好了些。 好似又从那枯燥的,从来一成不变的皇宫生活中,脱离出来了会儿。 梁德帝摩挲了下指尖,问身边的人:“薛公子怎么样了?” “快要大好了。”那人答。 梁德帝点点头:“那便好。” 不过很快,他又皱了下眉。说起来,此次骨蒸病,死的人……并不多。 …… 贺松宁病愈了。 他终于得以走出了大殿。 毕竟他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嗣,他病后住的大殿偏僻,和正宫、后宫都拉开了距离。 这样一个地方,不敌前头宫殿群的富丽堂皇、巍峨大气。 连采光都要少上一些。 习惯了那长久的昏暗,一走出去,贺松宁忍不住眯了下眼。 “砰”一声突地炸开。 贺松宁都惊了一跳,随即眯起眼望向声音炸开的方向,问:“那是什么地方?” 宫人答:“麟德殿。” 麟德殿地势高,在宫殿群中分外扎眼。 贺松宁在宫中也待了些时日,他曾经由皇帝带着去过一回。 那里修筑起亭台楼阁,景观美丽。 “怎会有人在此地放烟花?”贺松宁又问,不过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点猜测。 那宫人道:“应当……应当是宣王妃来了兴致想看吧。” 贺松宁心道果然。 他问:“宣王与宣王妃已经回到宫中了?” “是,便住在麟德殿。”宫人也没瞒他,因为这事宫中上下,朝中内外也都知道。 只是这位薛公子一直关着养病才不知道。 “我能去那里吗?”贺松宁问。 宫人惊奇地发现,这薛公子虽然用的是客气的询问句,但语气里却带着上位者的强势。 宫人回过神,将头埋得更低:“陛下要见公子。” 贺松宁只得遗憾地收回了目光,跟着宫人到了清思殿。 怎么会是这里? 贺松宁抬头看了一眼上头的匾额,心下疑惑。 清思殿是宫中玩乐的地方,皇帝竟然在这里召见他…… 还是说,薛清茵在里头?也唯有她才会想来这样的地方。 贺松宁心跳漏了一拍。 他加快了步子,等转过一面屏风后,便听得女眷说话的声音。 “我、我输了。”那女声轻轻颤抖,还有些委屈。 不是薛清茵的声音。 “我……我也输了。”又一道声音响起。还不是薛清茵的声音。 贺松宁心下疑惑,走近些,先是见到了一片开阔草地上,数名禁卫正在汗如雨下地打马球。 宫中何时允禁卫来打马球了? 贺松宁目光一转,又见一处亭中,坐着几个妙龄少女。 而少女中间拥簇的,正是……薛清茵! 这便是……皇帝要他来见的人。 贺松宁的呼吸滞了滞。 无数段破碎的梦的残片,被拼凑在一处,最终化作那道懒散倚坐的身影。 她披着火红的大氅,鬓边戴花。 冬日里的花本就夺目。 与她娇艳的面容衬在一处,便更扎眼。 贺松宁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奔腾了起来,他难以压抑住胸中那复杂而又汹涌的情感。 薛清茵……薛清茵! 他猛地上前了一步。 而这厢的薛清茵伸出手:“嗯,你们输了,钱给我。” 贵女们苦着脸一一递出钱去。 四公主还悄悄往里头多放了十来颗金瓜子。嗯,也没有很悄悄。 薛清茵低头一看,没有说什么,全部都倒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有人来了。”她们中间有人注意到了贺松宁。
第296章 他的口吻轻佻 这时又一阵脚步声缓缓近了,梁德帝出现在了后面。 众女连忙行礼拜见。 梁德帝道:“都回去吧。” “是。”她们应着声,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贺松宁两眼。 四公主道:“那是宣王妃的哥哥。” 她们恍然大悟:“原来是先前那位状元郎。”贺松宁皮囊生得好,她们又多瞧了两眼才离去。 这时梁德帝又屏退了那些个禁卫。 清思殿中转眼就安静了下来。 梁德帝没有先同贺松宁说话,他先问了薛清茵:“今日赢了多少?” 薛清茵道:“不少,没数。” 梁德帝这才转头对贺松宁道:“你瞧她,胆敢拿朕的御赐之物去和人赌。别人又怎敢赢走御赐之物?自然只有通通输给她。” 是薛清茵会做的事。贺松宁眸光一闪。 “你们兄妹二人,也有些日子不曾见面了。今日便由你这个做哥哥的来陪她吧。她正说无趣得紧。”梁德帝不急不缓地道。 薛清茵在心底吐了口气。 你这是给我解乏吗? 你这是送我进魔窟。 她现在也能确定了,这对父子大抵是站在一条战线上了……贺松宁怎么做到的? 梁德帝命人给他们取了些点心茶水来,他道:“对了,听宫人说,你那日问起了吴少监……” 薛清茵抬起头:“是,怎么不见他了?” 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但这傻还得装。 梁德帝笑道:“你若喜欢他在宫中伺候,改日将他叫回来就是。” 薛清茵眸光微动。 只听得梁德帝又道:“只是吴少监行事不知收敛,时有越矩的举动。只怕他回来待不了几日,又要违反宫规。” 薛清茵觉得自己听明白了。 意思是,吴少监的去留取决于她的态度是吗? 她若顺从,吴少监自然留下。她若逆反,吴少监也就会因“越矩”而被调往其它地方。 ……没死就是好事。 虽然这好像又成了别人威胁她的东西。 她不喜欢别人因她而走入糟糕的境地啊。 “你们兄妹想必有话要说。”梁德帝没有再多提吴少监,转身离开了清思殿。 殿中顿时一片死寂。 薛清茵没开口,甚至都没看贺松宁一眼。 还是贺松宁按不住了,他问:“你不好奇陛下为何会替我留你吗?” 薛清茵语气蔫了吧唧地道:“哦,自是因为你诡计多端。” 贺松宁没有生气,他在薛清茵对面坐下:“当你夸我了,清茵。” “你真是厚脸皮啊。”薛清茵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贺松宁平静地道:“若我的皮囊不再厚一些,当时就要被你那几刀捅死了。” 牛哇。 脾气挺好! 我都这么骂你了,还没跳脚。 薛清茵咋舌,觉得贺松宁这人好像又进化了。 贺松宁这时突然伸出了手,去拨弄薛清茵身上的大氅。 薛清茵往后一缩:“作什么?” 贺松宁笑了笑:“我瞧瞧。”他的语气咬得更重了一点,眼底透出点阴沉:“我瞧瞧几个月了。” 跟要吃人一样。 鬼才让你看。 薛清茵冷冷起身,躲开贺松宁的手,并转身就走。 贺松宁怔了下,追上去:“这就怕了?” “我怕什么?只是不愿与你这等人待在一处罢了。”薛清茵冷声道。 守在外头的宫人乍见薛清茵出来,愣了愣:“这……宣王妃……怎么就走了?” “这是你该管的事吗?”薛清茵反问她。 贺松宁走过去,挥退了那宫人。 “你若动气,不大好。”贺松宁轻声道,“虽然我乐于见到这个孩子从这世上消失。” 薛清茵在心底骂了句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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