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看许芷,目光从她的肩头越过去:“清茵,你想想皇帝为何营造机会让你我相见。你仔细想想。” 薛清茵扯了扯嘴角。 知道。 这代表着梁德帝彻底与贺松宁达成了一致…… “我走了。”贺松宁笑了笑,“别动胎气。” 他说着转身走到门边,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惊骇地盯着他脸上两个巴掌印:“薛公子……” 贺松宁满不在乎地笑道:“王妃孕期的脾气有些古怪啊。” 宫人们不疑有他,连忙为薛清茵找补道:“世间女子有孕大都如此,心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 贺松宁点了下头:“是啊,我妹妹也不容易,你们好好照顾她。我改日再来瞧她。” 宫人连声应是,送着贺松宁走远。 这厢,梁德帝在殿中独坐了一会儿。 身为帝王,心思都该在江山大业之上。后妃有孕、产子,从来不是皇帝会去关注之事。 但梁德帝却还真知道女子怀孕是何等的痛苦…… 这几日薛清茵娇气得哭哭啼啼,一下便勾起了他的记忆。 宣王的生母当年有孕时,他便多是守在她的身边。 他知道,那个孩子不能没……一旦没了,她便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的整个孕期都很苦。 她也吐,还总因为腰痛腿疼而睡不好。她会做噩梦。从噩梦中醒来时,喊的还是章太子的名字。 那时,他是真的恨。 但她太想保住这个孩子了,因而他待她的好,她也不得不悉数收下。 二人间难得因这个孩子心平气和,好似真切生出了几分温情。 那时候,他担心如婉贵妃这样的后妃心生妒忌,下药害她。 他便只有将她守得更紧。 可以说,他待亲儿子,远远不如对她腹中的宣王上心…… 回忆着回忆着,梁德帝觉得头疼了起来。 他一手按住眼眶,正想开口。 “陛下,薛公子求见。” “这么快?”梁德帝沉默了下,道:“带进来。” 贺松宁一进门,梁德帝就看见了他脸上的巴掌印。 “薛清茵打的?” “是许芷。” 梁德帝有些讶异:“怎么会是她?” 不过转念他就想到了那日薛清茵胡搅蛮缠提的要求…… “难怪那日她同朕说,要许芷进宫陪她。她真是聪明……”梁德帝喟叹道,倒没有多余的情绪。 梁德帝又问:“你对她做了什么?才引得许芷动怒?” 贺松宁动了动唇。 他没有说许芷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那会要了许芷的命。 他不介意薛清茵恨他,但没想过真将薛清茵逼得发疯。 梁德帝见他沉默不语,心想着多半是难以启齿的举动。 “你太心急了。”梁德帝淡淡道。 贺松宁垂首挤出声音:“只是妒忌。” 梁德帝叹道:“今日朕命人带你到清思殿见她,她不笨,会猜到朕默许了你的举止。恐怕连着也将朕也记恨上了。” “她太聪明了,愈是聪明,她便愈会想得明白。只倚靠宣王她走不到今日。说到底,她倚靠的还是圣宠。因为陛下允许她娇气,允许她强横,她才能做个肆意自由的人。她不会记恨陛下。” 梁德帝听了这话,也并不开心。 人心是复杂的。 就好比此时,他觉得薛清茵记恨些更好。 若半点不记恨,那她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往日里的亲近、撒娇,说穿了都是利益上的交换。 皇宫中自来只重利益,那一丝真情才显得尤为难得…… 梁德帝一下又想起了章太子和宣王的生母。 当年在边城,若她没有真心实意地照顾他。 若她与章太子间没有那样伉俪情深,那丝丝真情又怎会令人艳羡? 以至到今日无可挽回的地步。 麟德殿中。 许芷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薛清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足尖,不敢去抱许芷安慰她,便只是轻声道:“弄夏,你替我送阿娘出宫吧。” 弄夏呆愣道:“可是,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夫人不更应该留在宫中吗?” “阿娘头疼,恐怕待不住的。”薛清茵声音更轻了。 弄夏一头雾水地走过去,乖乖扶住了许芷,便要将许芷带出去。 许芷却甩开了弄夏的手,转头来盯着薛清茵:“方才他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陛下带着你见的他?” 许芷听不明白其中暗藏的含义。 因为听不懂,才叫她觉得害怕。 “……您回去吧。您不要难过,当年薛成栋是怎么调换孩子的,阿娘的亲生儿子是否还在人间,我会想法子去查清楚的。”薛清茵竭力用冷静平稳的语调劝她,没敢再叫‘阿娘’。 她心道,这会儿哭是无用的。 许芷却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你先告诉我!那句话什么意思?难道说……” 她声音颤抖:“难道说,皇帝都默许他将你从宣王身边抢走吗?太荒唐了,他们要干什么?” “阿娘。”她到底还是唤了许芷一声。 她语气严肃道:“不要再说了,这里……是皇宫。您回去吧。” 弄夏也觉得这些话听着很可怕,千万不能再说了。 她连忙推着许芷往外走:“夫人,我们走吧。大姑娘还有着身孕呢,别一会儿真动了胎气。” 许芷于恍惚间被推了出去。 许芷不明白,一夕之间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她的生活就这样被撕碎了。 她忍不住回了下头。 薛清茵立在殿中。 大殿深深,光未能完全透进去。殿门便好似一张会嗜人的嘴,将她吞没了进去。 她将头转回来,只见宣王正从远方疾步走来。 许芷嘴唇颤抖。 她却不敢对宣王提起贺松宁今日的孟浪之举……她不知道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直到出了宫,许芷还未完全回神。 她脑中乱七八糟地塞了许多思绪,那些思绪让她心痛难当…… 她盯着马车走过的一块块青石地。 抬起头来:“去宁家。” 宁确二字,这本该是她与贴身伺候的丫鬟之间,不可告于他人的秘密。 宁确经常来,但她们都很少议论他。 直到今日才这样直白地从口中说出。 丫鬟大惊失色:“这样妥当吗?” 哪有什么妥当不妥当。 许芷顾不上了。 宁确下值回到家中,甫一进院,便听得“噗通”一声。 有人从墙头掉了下来。 宁确抬头望去,便见许芷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头发散乱,神思不属。 宁确脸色一变,还来不及惊喜,匆匆上去扶住了许芷:“夫人怎么……” 怎么会也学他翻墙,这样来见他?怎么会这样狼狈?怎么会这样伤心? “宁确。”她压抑着声音,“我……我想不明白。” 她颠三倒四道:“我有一桩事,实在不能同他人说起,我……我只能同你说……你帮我想想。” 她主动抓住了他的手,双眼含泪:“我要怎么救她呢?” “救谁?”宁确愣住。
第299章 来啊,一起发疯啊 “殿下?” 宣王回到麟德殿,宫人们惊讶之中匆匆行礼。心道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宣王目不斜视越过他们,跨入门内,来到薛清茵跟前。 他紧紧抱住她,俯身吻她,吻得凶猛。 似是借这样亲密无间到有些用力的动作,将她身上的无助和难过都驱散。 而后他才松开她,没有问什么话,只垂首检查起她身上可有受伤的地方…… 他刚一卷起她的袖口,便瞧见了一道指印。 ……贺松宁抓过她的手。 宣王的目光一冷,嘴角抿紧,神色可怖得像是要吃人。 薛清茵埋着头小声道:“只是抓了我下,阿娘抽了他两耳光呢。” “去取药来。”宣王吩咐一旁的宫人。 他说罢,摸了摸薛清茵的头:“茵茵受委屈了。” 他是真想将贺松宁扒皮割肉。若人间有地狱,贺松宁这般人该不得超生。 “方才的场面有些……糟。”薛清茵嗫喏道。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 那对于许芷来说,是天大的冲击吧。 “我知道,我都知道。”宣王安抚她。 何必让她自己来一点点叙说。 那会将她置于尴尬的处境。 薛清茵吸了口气,抬起脸,挤出点笑容:“嗯,好在……阿娘终于信了我的话,不会再被贺松宁那个狗东西欺骗了。阿娘终于,终于不用再将一腔慈爱错付了。” “嗯,茵茵真厉害。”他哄她。 薛清茵趴在他的肩头,低声道:“下面还要想法子,查清楚当年薛成栋究竟怎么换的孩子,万一阿娘的亲儿子还在这个世上呢……” 她说完,又自己否定了:“不,不急。今日贺松宁在我跟前已经完全不做遮掩了,可见他和梁德帝已经彻底成了同盟。” 薛清茵抓住宣王的衣衫,缓声道:“还是先将这里的事处置了吧。” 下面还有一场硬仗呢。 宣王道:“不妨事。若要问,便要早些从薛成栋口中撬出来。” “嗯?” “皇帝要重用贺松宁,必然会处置掉薛成栋。他不会允许薛成栋在一旁出谋划策,使贺松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宣王顿了下,道:“茵茵,要趁早。” 薛清茵这点还真没想到。 她喃喃道:“今日阿娘真的气坏了,也不知我究竟做对了没有。” “你没有做错,谎言总有破灭之日。” 就如梁德帝这些年编织出的巨大谎言。 表面的平和,盖不住底下的多疑。 谎言终究是谎言,终有一日会以一种更难堪的姿态被摊开在太阳下…… “嗯。”薛清茵点了下头。 正好这时宫人将药送来了。 宣王掀了盖子,细细地给她手腕涂抹起药膏。 “还有何处受伤?” “没有了。” 宣王应声,让宫人呈些吃食上来。 他一边喂她,一边道:“太子这两日快气死了。” 薛清茵顿时提起了劲儿,破涕为笑道:“哈,你这两日为了替我腾出时机来,总寻借口去东宫……太子肯定难受坏了。” “嗯,又怄了两回血。” “活该!他和他那皇后娘太混蛋了,就想着利用你,欺负你……他也真够能撑的,吐这么多回血,还不见死。” “快死了。”宣王意味深长道:“他死了,众人才会将目光落在皇储之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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