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杜文卿开口:“回吧。” “是。”小厮立即将马牵过来, 心里嘀咕:往回他家大人都是乘马车, 这些日天气寒冷反而开始骑马。 马有甚好骑的?坐得屁股疼不说,平白把人冻得生病狼狈。 杜文卿不知小厮腹诽, 他搓了搓冰凉的手, 翻身上马回水宁巷。 到了门口, 杜文卿把缰绳递给小厮,正欲进门,后头突然有人喊他。 “杜大人?” 他转身,巷子口远远走来个人,是高大人。 两人一同在季梁暄手下做事,杜文卿失意的这些日,高大人颇得季大人器重。 只是不知,他今日为何来这里找他。 杜文卿上前拱手:“高大人。” “杜大人难道不奇怪我为何出现在这吗?” 杜文卿谦虚:“愿闻其详。” 高大人笑了笑:“因为我今天得说个秘密给你听。” 杜文卿不动声色。 “本官听说你近日巴结季大人巴结得紧啊,为了得到重用不惜演苦肉计。啧啧.” 高大人负手而立,眼里一片讥诮:“我还听说季大人今日带你去吏部了?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商量抚州之事吧?” 朝廷欲派钦差赶往抚州,若说几个月前人人嫌弃抚州差事,可如今倒成了人人争抢的肥差。 原因无他,抚州局势现已稳定,有陆安荀在那边打头阵,现在谁人去都是捡现成的功劳。 他岂不知杜文卿打的这个主意? 高大人冷嗤了声:“杜大人果真会审时度势。” 杜文卿面上并无波动,反问:“下官不知高大人想说什么?” “不必在我面前装傻,咱俩共事这么久各自为人不都一清二楚么?还是说.”高大人慢慢凑近:“杜大人贵人多忘事,今年春我们在江月轩饮酒,杜大人出去一趟把鞋弄湿了。” 杜文卿心头大震,眸子紧盯着地面。 良久,他抬头笑了笑:“我不懂高大人说什么。” “是吗?那不妨我再说明白点。”高大人道:“汝南侯府三公子李贽的手臂其实是你砍的吧?你说,我若将此消息告诉李大人,李家会不会让你活着?” 杜文卿面上神色不变,袖中的手抠得死紧。 须臾,他问:“高大人想要什么?” “好说,要你放弃抚州差事,让给我。” “原来是为这事而来.”杜文卿目光在他身后看了看:“高大人独自前来想必也是不想事情暴露。” 他后退一步,低低给高大人作揖:“小弟多谢高大人手下留情。” 他态度如此谦卑恭敬,令高大人满意。 杜文卿又道:“此事好商量,不知高大人可否赏脸入内吃茶详谈?” “杜大人果真识时务,”高大人笑:“难怪季大人对你器重有加。” 杜文卿:“请!” 高大人负手,率先抬脚进了杜文卿的宅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才进门,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巨痛。他下意识摸了把,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沾在手上,定睛一看,居然全是鲜红的血。 “你——” 高大人不可思议转身,就见杜文卿手上拿着块砖头,眸子阴冷地盯着他。 这一刻,高大人突然惊恐起来,欲往外逃,可才动作就被杜文卿摁在地上。 砖头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往他脑袋上砸,起初高大人还能挣扎,但渐渐地没了力气。 杜文卿发狂似的,也不知这般砸了多久,直到他满脸鲜血才停下来。 他低低笑起来,失魂落魄,宛若阴曹地府的鬼。 过了许久,他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厮,平静吩咐:“还愣怔做什么,把尸体埋了。” . 朝廷定下了钦差人选时,苏绾诧异了下。 “杜文卿?”她转头看苏老爹。 苏老爹倒是很满意:“杜公子好哇,杜公子与女婿本就相识,对我苏家也有恩情。这一趟老四随朝廷的人同去抚州,我们也放心。” 柴氏也道:“我听说东京城去抚州的路不太平,有朝钦差同路,确实有个照应。” 她想了想,提议:“老爷何不请杜大人来府上吃酒?回头还得麻烦他照拂绾儿,咱们得当面谢个人情。” “是这个理。”苏老爹说:“我这就去下帖子。” 苏绾打算去抚州的事众人都知晓,不仅知晓,户部和吏部那边也清楚,是以还单独给她安排了女眷车马随行。 柴氏并不反对,一来听说抚州现在局势安稳,二来苏绾和陆安荀本就是夫妻,夫妻成亲后自该在一处,他们两人年纪已不小,早点怀孕生子才是。 所以柴氏早早就给苏绾张罗行李和路上所需的吃食。 夏氏得知了怪不好意思,按理说苏绾嫁入林家就不该再麻烦娘家人,苏绾出门的事宜应由她来准备才是,但柴氏笑道:“我们两家还分这么清做甚?就算我们想分清楚,你看绾儿成日里往娘家跑,哪里有点嫁人作妇的自觉?规矩早被她打乱了,你也就别讲这些规矩了。” 夏氏好笑:“阿绾哪里有你说的这么无状?我看她才是最乖的。有她在,你不知我多省心。” 柴氏点头:“这倒是,她主意大却分寸得宜,倒无须我们多操心。” 临行前夜,林家摆了一桌席,将苏家众人邀请过去。席间,苏老爹和林大人同饮酒。 两人原本一文一武按理说没什么好聊的,但因有陆安荀和苏绾这么双有本事的儿女,两人各自与有荣焉,吃了几杯酒后就开始侃天说地。 女眷们在屏风里用膳,早已停筷。过了会,苏绾悄悄拉苏娴:“大姐去我院子坐坐?” 苏娴点头,与长辈们告别后双双离席。 “大姐近日有心事?”路上,苏绾问苏娴。 苏娴浅笑摇头:“并无,我能有什么心事,整日看账都忙不过来。” “大姐,”苏绾停下来,认真道:“我们是姐妹,是这世上再亲不过的人,你该信任并坦诚于我。” 默了默,苏娴点头,脸上笑意渐渐变淡。 “我的心有些乱。”她说:“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不是听说祁大人要定亲了?” 苏娴点头。 据说祁贵妃已经请高僧算过祁渊和耿灵清的生辰八字,高僧说两人乃天赐良缘。 天赐良缘. 这事原本只在贵女圈子中私传,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苏娴的耳中,令她心烦意乱。 “那大姐是怎么想的?”苏绾问。 “我不知道,”苏娴说:“我以前尚能焚香静心,可现在越来越难了。” “你就不想为你、为祁大人争取一下吗?” 苏娴摇头:“且不说苏家和祁家门不当户不对,就说祁渊的婚事。你现在也看到了,全由祺贵妃做主。” 而祁贵妃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这么多年在宫中盛宠不衰自然有她的本事。 她又岂会让祁渊娶一个和离且还无权无势的女子? 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 她并不想争取,只想让自己的心平静,尽快平静。 “小妹,”她说:“或许我也要离开京城了。” “去哪?” “去哪都好。”苏娴说:“去巡视铺子,去看看山河,去走走人生。” 至少不能留在京城,她迫切需要控制自己的心。 “我也不一定要成亲,也不一定非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苏娴说:“小妹此前也说过,人生还长,美好的事那么多,成亲只是其中一件罢了,不必执着。” 苏绾沉默。 “我尊重大姐的决定,”她说:“只要你过得开心就行,不论去哪,不论如何选择。” “嗯。”苏娴笑起来:“或许哪天我会去抚州看你们也说不定。” “你打算何时离京?” “待二妹和百里王子的婚事办完,我便离京。” . 十月底,苏绾随朝廷钦差出发抚州,从东京城去抚州行陆路约莫半个月。 一行人行至第十天时,行进越发艰难起来。原因无他,抚州境地时常下雨,且路不好走,马车一不小心就容易打滑或陷入坑洼。 这天,眼看天黑,众人在一个叫大坝村落脚。 杜文卿率先派人去租了个干净的农家小院,然后才带着苏绾过去。 苏绾下马车后,提着裙摆挑干燥的泥路走,走没两步见不远处也来了一些人借宿。 那些人全部身着白衣,像是走了许久,衣摆下褶皱脏污。身挎一件包袱,手里还扛着奇怪的幡,幡上画着日月图案。 苏绾看了会收回视线,转头见杜文卿也在看那边。 他说:“那些是摩尼教的人。” “摩尼教?” 杜文卿介绍道:“摩尼教乃前朝一个叫张角的人创立,他们崇拜日月,信光明之神,尚白衣。以四海兄弟皆一家相称,信光明必定战胜黑暗教义。” 他说:“我原本以为这些人已经消失了,没想到一直在民间秘传,居然还传到了抚州。” 苏绾蹙眉,总觉得杜文卿这话里头含着些什么。 她隐隐不安,但又不知那股不安是什么。再转头去看时,那些人已经进了一户人家。 . 歇了一宿,次日队伍早起继续向抚州出发,这般走走停停又行了几日,天气总算放晴。 在即将到达抚州州郡时,一行人经过狭小山道,山道另一旁出现伙人。 彼时正值傍晚天色昏暗,杜文卿以为是山匪命人全部戒严。朝廷带来的人不多,也就一小支护送的士兵,所有人持刀屏气凝神静待。 苏绾坐在马车里也紧张得很。 那些人来得气势汹汹,似乎还有马蹄声。马蹄由远而近,在弯道对面大喊:“你们可是从东京城来的?” 杜文卿没回话。 “喂!问你们呢!可是东京城来的钦差?” 这声音听着耳熟,好像.朱茂? 苏绾掀开车帘仔细瞧,果真是朱茂的身形。而对面的人也瞧见了她,立马转头大喊:“安哥,真的是嫂子来了!” 下一刻,更多马蹄声涌过来,很快汇入钦差队伍中。 得知是陆安荀前来,所有人松了口气。 苏绾下马车,远远地望着站在人群中消瘦的人,心情激荡。 陆安荀也站那定定望了她一会,然后跟杜文卿说话。 “我听说朝廷的钦差十月底就已经出发,早早就派人在此等候,为何现在才到?” 杜文卿在这见到陆安荀,心情颇有些开阔,脸上笑道:“前几日下雨,路上不好走,耽搁了。” 陆安荀点头,又忍不住朝苏绾这边望了眼。 “陆兄怎么在这?难不成特地等我们?”杜文卿问。 陆安荀摇头:“这里有山匪,我猜你们可能路过这里,所以早早就派人来这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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