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后往旁边一摸,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苏绾缓缓睁眼看了看,愣了会才想起陆安荀说今日得去县城办事。 她望着陌生的床帐,陡生一股空落落之感。若不是身上的痕迹,不然以为昨日是梦境。 起床后,她在宅子里逛了一圈。 朱茂没出门,他说:“安哥让我留下保护嫂子。” 苏绾边走边打量周围环境,这宅子实在破得很。嘴上问:“我要什么保护?难道抚州还没太平?” “我也不知道。”朱茂挠挠头:“或许是嫂子刚来这,人生地不熟,有我在你也好使唤些。” 苏绾好笑:“你又不是牛马,得了,自己去忙吧。我身边有婢女有小厮,够使唤。” 朱茂摇头:“安哥让我留下我不能不听他的,不然安哥撵我回津阳了。” “那你也别跟着我啊?”苏绾无奈:“你这么跟我一早上了。” “啊!”朱茂忙应声:“行,那我去厨房看看,弄些吃的。” 苏绾点头,领着婢女继续在院子里走。陆安荀住的地方不大,据朱茂说,这里原先是个七品官的住宅,前后就两进,不大,但胜在地方干净。 临川郡原本是有知府府邸的,但前头的知府被下狱了,女眷们也纷纷遣散。后来暴民冲进知府府邸将东西砸得稀巴烂,完全没法住人,陆安荀索性花钱租了这处。 眼下冬季,各处的花草已经破败,但院落布局非常雅致,看得出来原先的主人家是个风雅之人。 回廊墙边写了首诗词,苏绾站在墙边欣赏了会,然后叉腰吩咐:“来吧!咱们把这宅子收拾收拾。” 她既然来了,那就让陆安荀住舒心些。是以,派人将院落各处的杂草都除去,还把破旧的瓦片也换上新的,另买了几盆新鲜的菊花和兰花放在正屋廊下。 哦,还有卧室。陆安荀的卧室简陋得很,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便再没其他。连睡的床垫也硬邦邦,床帐还破了两个洞。 堂堂抚州知府过得这般寒酸,简直没眼看。 于是苏绾命人将床帐换成天青色,又铺上她带来的新被褥。还亲自去瓦市淘了些家具和地毯,连带着字画花瓶等等,一股脑买了几大车,将整个宅子装饰焕然一新。 朱茂扛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看热闹,笑呵呵道:“安哥成亲了就是好,有人打理家了。” . 苏绾将宅院收拾好后,在家闲了两日,见陆安荀没回,索性带婢女出门逛街。 抚州水患严重,但临川郡并非受灾严重之地,相比其他地方,临川郡恢复得快。尤其在陆安荀到来后,商人们又纷纷开门做买卖,商市活动依然活跃。 苏绾从茶楼离开后去了家布庄,选了两匹料子打算回去让桑葚给陆安荀裁衣裳。 哪曾想才出布庄,右边就行来许多身着白衣的人。 他们整齐划一站成两列,手持日月图文的幡子,缓缓沿街游行。 嘴里还统一喊着口号:“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① “这些是摩尼教徒。”围观的路人说:“最近加入摩尼教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绾顿了顿,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摩尼教了。 她走到那人身旁,悄声问:“他们为何要加入摩尼教?” 那人道:“你没听他们说吗?摩尼教光明清净,加入他们无苦无灾。” “真的假的?” “不知道,但摩尼教是个好的,凡是加入他们皆如一家人相待。” “那你怎么不加入?”苏绾问。 “我啊,”那人说:“我也想啊,但我家中还有老母亲,我若加入摩尼教,谁来照顾我母亲?” 苏绾说:“摩尼教不是亲如一家人嘛?你的母亲给他们照料就是。” “诶?”那人愣了愣,觉得她说得诡谲却又好似在理。 无法反驳,索性“嘁”了声,走了。 苏绾继续站在那看摩尼教徒,他们口中继续喊着她听不懂的口号: “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 两列队伍,三尺一行,从头一直看不到尾,约莫数百人之多。 这些人当中有瘦骨嶙峋的老叟,也有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有健壮的青年以及抱着婴孩的妇人。 他们年龄各异,身份各异,兴许还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步履轻快,喊口号时满面荣光。 这模样,苏绾突然想到后世的□□,感到很诡异。 “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她们喊着口号经过,如过自家大门,百姓们纷纷避让。直到这些人渐渐远去,街道才得以疏通。 无法无天了这些人,跟后世的暴走天团有什么区别? 苏绾心想。 正欲转身回去,却不料这时突然传来阵骚乱。才往前走去的摩尼教徒又往回赶,大步在前头的是个身着浅色麻布棉袄的男子,那男子拽着个抱婴孩的妇人,嘴上骂骂咧咧: “老子干活回家连口热饭都没有,你居然跑来这里搞什么摩尼教,给我回去!” 那妇人哭着挣扎,旁边的摩尼教徒上前相劝。 人群避让间,苏绾被前头的人撞了下。差点摔倒之际,有人扶住她胳膊。 “四姑娘小心。” 是杜文卿。 杜文卿一身朱绯官袍,长角幞头戴于头上,颇有官老爷的架势。 那人被苏绾挡路撞了个趔趄,原本想骂两句,看见杜文卿立马闭嘴跑了。 “多谢!”苏绾站直,赶忙走回绸缎庄的台阶上。 “杜大人怎么也在这?” “从城外回来,正好经过这里。”杜文卿问:“四姑娘在看什么?” “看摩尼教。”苏绾说:“这边有很多摩尼教人。” 杜文卿点头:“抚州水患,百姓生活艰难,倒是给了摩尼教发展之机。” “为何?” 杜文卿道:“摩尼教主张四海皆一家,入教无灾无病无痛无苦,自然有许多人愿加入。” “他们居然相信这个?”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看什么都是救命稻草。” 苏绾问:“杜大人,抚州出现这么多摩尼教人,天天在街上传教喊口号连农田庶务都荒废了,官府难道任由他们发展吗?” 杜文卿默了默,却问:“四姑娘忙完了吗?” “嗯?” “我现在去府衙,若你忙完了,正好送四姑娘回去。” “街上不太平。”他补充了句。 苏绾跟着杜文卿走,总觉得他话中些许神秘,似乎并不愿对她透露太多。 . 陆安荀是某日午后回来的,距离他离开临川郡过去了六日。 彼时苏绾正在歇午觉,睡得正熟悉时,感到身边床榻一沉,然后有人躺下来。 她迷糊睁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陆安荀?” “嗯。” “何时回来的?” “就在刚才。”陆安荀伸手将她扒拉过去。 苏绾顺势滚进他怀中。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却并不凉,整个胸膛火热,只搂着她腰肢的手些许寒。 苏绾拉上被褥,又覆上他的手背,帮他揉搓。 陆安荀闭着眼,勾唇笑:“不必,我并不冷。” 苏绾没听,继续捂着:“你怎么才来?” “想我了?” “还好吧。怎么才回呢?事情很忙吗?” “嗯。”陆安荀鼻音慵懒:“各个县城都在给百姓建房屋过冬,我得去看看。前不久有一处死了人闹得挺大,得安抚好不然容易.” “容易什么?” 苏绾等了会,没见他回答,抬眼去看时,陆安荀已经睡着。 她轻轻爬起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又继续窝在他怀中睡去。 . 夜里才下过一场雪,庭院寂静。树梢枯叶残留了些未融化的雪沫子,远远看去,颇像山水图留白。 许是众人都清楚陆安荀回来,整个下午皆无人来打搅。桑葚坐在廊下边做针线边守着,她面前一个方形火斗,斗中燃着炭火,旁边还烤着个地瓜。 每做一会针线,她就去烘手,顺便翻地瓜。这般过了许久,她抬眼打量紧闭的门扉。 姑爷回来也快一个时辰了,两人怎么还睡? 她看了看天色,嘀咕:“再睡下去天又要黑了。” 而此时屋里头,苏绾早已醒来,他趴在陆安荀身上磨蹭他新冒出来的胡渣。 陆安荀任她磨了会,问:“好玩吗?” “好玩,这胡渣多有趣啊,还能挠痒痒。” 蹭完胡渣,她又在他身上到处乱摸:“我检查看看。” “检查什么?” “怎么又瘦了?”苏绾蹙眉,曲指咚咚咚敲击他的锁骨:“你看这里,瘦得都能养鱼了。” 陆安荀笑:“不若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苏绾掀开被褥下床,也不知去拿什么,一会又冷飕飕跑回来钻进被褥中。 “别动。”她从被褥里冒出个脑袋,手里还提着一物:“我给你刮胡子吧。” “嗯。”陆安荀闭上眼。 苏绾就这么趴在他身上,用小刀缓缓帮他刮。 陆安荀的胡渣并不多,只嘴巴周围和下颌处浅浅的一层,刮去后立即变得平整干净。 “我手艺真不错。”苏绾满意地欣赏了会,然后低头在他唇上印了一吻,正欲退开,腰突然被他一压,整个人跌下去。 “等一下!”苏绾一只手使劲撑着。 “等什么?”陆安荀懒懒掀睫,就见苏绾另一只手高高扬着小刀。 “你不怕我割到你了?” “无碍,”陆安荀一副色 “哎——” 苏绾飞快把刀扔下床,然后手忙脚乱迎接他滚烫的吻。 两人在床榻上酣战,直到暮色降临才停下来。 分明出力的是陆安荀,可苏绾一副累死累活的模样,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她忍不住打量陆安荀,瘦归瘦,可床上的力气一点也不含糊,此刻居然还生龙活虎的样子。 陆安荀正在帮她穿衣。 “这扣子怎么系?”他问。 苏绾瞥了眼:“就下边那根穿过去.对.拉紧.哎——让你拉紧,不是让你系死结。” 苏绾嫌弃睨他。 陆安荀满脸无辜。 “你系了死结,叫我晚上怎么脱?” “我帮你就是。”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怪不对味儿,苏绾娇媚地咬唇,手指戳他胸膛:“陆安荀,你故意的啊,原来是想夜里帮我脱衣服。” “.” 陆安荀起身,扭头就走,苏绾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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