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启墨黑深幽的眸光追随着常宁那道银白身影,出了一会儿神。 她对他的厌恶不言而喻。 就连长东也看出点道道儿来了,低声道:“三爷,您是不是得罪公主夫人啦?” 怎么连粗使婆子都有赏,单他没有呢?他好歹还是爷跟前得脸的贴身小厮啊。 蔺启眸光一黯,没吭声,也不打伞,踩着木屐,大踏步径直追了过去。 林嬷嬷在一旁看得眼皮直抽抽,忙招呼春满等人跟上。 “走路都仔细些。里头都是些贵重物件,摔坏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林嬷嬷叮嘱道。 春满等人都答应了一声是,目不斜视,走得越发小心。 走着走着,常宁脚下一滑,右脚忽然不受控制地往斜前方滑去。 秋若赶忙来拉常宁,但用力过猛,反而把人往后拽了一把,两人越发要摔个仰面朝天了。 常宁有种不祥的预感:完了,她要摔跤了! 林嬷嬷等人鞭长莫及,在后面惊呼出声:“啊!快快快!” 后腰忽然撑过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常宁的腰肢被人掐住了,而她以奇怪的姿势仰靠在那人的怀里。 鼻端盈入熟悉的柏香,干净清冽,在初雪的清晨越发清幽独特。 是他。 常宁眨了眨鸦羽眼睫,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她讪讪地直起身,往前走出两步,眉眼半敛,轻声道了谢。 摸着手炉,常宁瞟了一眼秋若,见她摔了一跤,已经自己爬起来,在拍掉身上的雪水了,柔声问了一句:“你没事罢?” 秋若摇摇头,赶紧过来给常宁撑伞,笑道:“奴婢没事。方才多亏了驸马,驸马出现得可真及时呢。”秋若不敢想,要是自己害主子摔一跤,会是什么后果。 常宁始终眼睫低垂,莹白纤细的手指摸着手炉,吸了吸鼻子,只说了一声:“走罢。” 无视他,保持恰当的距离,是常宁藏在眼里的情绪和秘密。 只是,她还不能宣之于口。 毕竟,当初要下嫁蔺启的人是她,今日不过是大婚后第二日,她便公然闹得太难堪,传出去,只会有损父皇母后的名声。 她自己无所谓名声不名声,毕竟死过一次的人,可她不能不顾念活着的人。要他们理解她的反常言行,恐怕还是有点难的。 蔺启墨黑深幽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常宁,眸光几变,狭长凤眸眼尾微微泛红。雪花似刀,割在他那张遗世独立、刀削斧凿般的俊脸上。 他叹息一声。再次追了上去。 “我背你。”蔺启高大的身躯挡在常宁身前,他弯下了腰,嗓音清润低沉。 常宁往后退开一步:“不用。” 所有人都看着他俩。粗使婆子彼此对视一眼,笑道:“三爷可真疼公主夫人呢。” 林嬷嬷等人也都殷切地注视着他们。 长东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他没见过三爷如此多情的一面,公主夫人生得那么好看,他自然希望自家三爷能打动公主夫人。 常宁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下人,沉着脸,从蔺启旁边绕开。 她必须拉下脸,不能让他得寸进尺。 蔺启直起身,夺过秋若手里的大红油纸伞,默默给常宁撑伞。他个子高大,伞完全往常宁那边倾斜,雪落了他半个身子。 常宁一边走路,一边在心中默念《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过,他到底怎么了,忽然要这么卑微讨好?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 朝晖堂。 蔺家一大家子都已在堂屋等着了。 他们还没吃早膳,摆上桌的早膳早已凉了。蔺家大房蔺闻之妻朱氏,张罗着下人把食物端下去,重新热过。 二房蔺怀之妻罗氏,扭着身子向堂屋门口张望了几眼,阴阳怪气道:“公主媳妇果然好大的款儿啊。头一天拜见舅姑这么重要的礼数,居然拖到这个时辰还没影儿。以后怕是要当祖宗供着了。” 一家之主蔺宜康沉着一张脸,没做声。四十多岁的年纪,虽不再年轻,可器宇轩昂,人高马大,一身的风流桀骜之气,仍旧从他装腔作势的华服中散发出来。 当家主母陈氏笑眯眯道:“年轻人贪睡是有的。到底是皇家公主,娇养出来的,教养肯定错不了。且再等等罢。大家要是饿了,就先喝碗红枣桂圆鸡蛋羹,暖暖身子。” 孩子们围坐一堆,年纪小些的,坐不住,听到祖母说吃的,便嚷着要吃。 朱氏忙张罗着,命丫鬟端来。 便是在此时,常宁走到了朝晖堂的廊庑下,听见里面熟悉的喧哗声,微微一怔。 蔺家人口颇多,好相与的,却没有几个。 前世她不胜其烦,躲在宁院,很少出来走动,不过在各种节日,以及各人的生辰日露个面,送份礼罢了。 “老爷,太太,三爷和公主来啦!”那丫鬟正要出去,见到蔺启夫妇,又扭身进来,惊喜交加道。 蔺宜康闻声起身,眉眼一深,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 陈氏见丈夫停下,只好也停下。 蔺闻、蔺怀夫妇也都跟在他们身后。 廊檐下,蔺启伸手去牵常宁的手,却被常宁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常宁抬腿跨进正堂内,身姿笔挺,沉静的眸光轻轻从蔺宜康、陈氏、蔺闻夫妇、蔺怀夫妇身上一一扫过,唇角微勾,白皙双颊上凹出漂亮的酒窝,语调柔软却自带疏离:“抱歉,常宁来迟了,累诸位舅姑、兄嫂久等了。” 天光照进来,落在常宁身上。 她梳着妇人圆髻,头上簪着晶莹剔透的白玉兰簪,双凤衔珠金翅步摇,一张艳若牡丹的脸不怒自威。 蔺启捏紧修长指骨,眸光轻闪,再次清晰地意识到,魏灵筠变了。她不再是前世那个没有架子,温婉善良,善解人意的娇公主。她开始展露属于自己的锋芒。 蔺宜康本还想托大,等着公主给他这个公公行礼,眼下见公主这个气势,先自己软了下来,躬身一揖:“公主万福。”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行礼,包括那群吵闹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作者有话说: 蔺老爷:果然是皇家公主,半点亏也不肯吃。 常宁:呵呵~谁让我吃亏,我让谁吃官司。 蔺启:媳妇不要我了,美男计失效,哭唧唧~ * 小天使:说说为什么又这么短小? 木云木夕抱头讷讷:我我也想多更一点啊,奈何数据不理想,得压字数更新,不然蹭不到榜单,顺不了V,码字热情就会被冻住了。QAQ
第19章 19 、019 019/木云木夕 常宁受了礼,这才对蔺宜康夫妇答拜半礼,欠身颔首:“父亲、母亲。” 毕竟是新妇,初次面见,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常宁眸光轻闪,想起前世自己不端架子,免了这群人的礼,结果他们便得寸进尺,以后见了她礼数规矩也不顾了,以为她好拿捏,时常让她吃瘪。 以前她为了家和万事兴,忍了,可现在她不想忍了。 没有必要。 蔺家和不和的,和她关系不大。 左右她不会在蔺家待太久。 蔺宜康再次颔首答礼,犹豫了一会儿,该把公主媳妇儿往哪个位子引。 毕竟,单从官职上论,他只是一个世袭的正六品百户,而公主的身份要尊贵得多,只怕这屋里的主位让给她坐,还委屈她了。 蔺启亦对父母兄嫂揖礼:“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蔺宜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陈氏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蔺闻夫妇和蔺怀夫妇都微笑颔首。 罗氏瞧出公爹的顾虑,为了彰显自己的机灵,忙笑着过来拉常宁的袖子道:“哎呀,公主弟妹,委屈您坐二嫂的位子罢。” 蔺怀夫妇坐在右下首,离主位比较近,但又没有左下首的位子尊贵。 常宁淡淡地睨罗氏一眼,一拂衣袖,挣脱了罗氏的爪子,温声道:“都是自家人,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按照长幼坐罢。” 罗氏脸上讪讪的,笑意僵在嘴角。 陈氏忙笑眯眯道:“公主真是通情达理,委屈公主了。您请、请坐。” 于是一家人按辈分、排行落座。 蔺启夫妇挨着老大夫妇坐在左手边。 陈氏又含笑向常宁介绍了蔺闻夫妇和蔺怀夫妇,随后便是小辈过来拜见常宁。 蔺启有两个庶妹待字闺中,在一旁的东次间等着,这会儿才出来见人。 “珍丫头,仪丫头,还不快来拜见你们的公主嫂嫂。”陈氏热情招呼道,显然,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娶个尊贵无比的皇家公主很是满意。 蔺珍和蔺仪快步走来。 蔺珍见了常宁,倒头就要拜,而蔺仪则捏着帕子,只略一福身就起了。 “拜见公主。”两人异口同声。 常宁忙虚扶蔺珍一把,笑道:“妹妹快别多礼。”说着,拉了蔺珍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 蔺珍是陈氏的陪嫁丫鬟抬的周姨娘所出,不受宠,18岁了,还没嫁出去,为人老实憨直,穿着朴素。 可她待人实诚,也打心眼里亲近常宁。虽然总是诚惶诚恐,担心自己说错话,做错事,惹常宁不高兴。 前世常宁多少有些看不上蔺珍的畏畏缩缩,可她出殡那日,却看到蔺珍穿一身孝服,跪在御街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那时她早已嫁给一个年近五旬的下级官员做填房。 “嬷嬷,”常宁敛住眉眼中的叹息,看向旁边站着的林嬷嬷,“把那套沉香金镶红宝石头面拿过来,送给妹妹做见面礼。” 罗氏等人一听,都吃了一惊。 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女,就要送一整套宝石头面吗? 蔺珍红了脸,讷讷道:“公主,使不得,我哪里配使这么贵重的头面?” 一旁的蔺仪拉了她一把,娇嗔道:“三姐姐,嫂嫂既要给你,你就拿着,你这么扭扭捏捏,小家子气作甚?” 蔺珍都有这么贵重的见面礼,那她的只会更好,蔺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心中暗想道。 蔺仪是蔺宜康最宠爱的柳姨娘所出,今年16岁,骄纵跋扈,生得娇艳。 柳姨娘是二嫁妇,丈夫还没死就和蔺宜康勾搭上了,只生了蔺仪这么一个女儿。 林嬷嬷心中虽然犯嘀咕,这套沉香金镶红宝石头面是极其贵重的,礼品单子上原写着要给二房罗氏的,怎么突然就转赠了这个庶出的小姑子? 但多年的教养早已刻进林嬷嬷的骨子里,那就是不当众质疑主子的任何决定。 林嬷嬷把一个彩锦如意六角盒子双手捧到蔺珍手上,蔺珍呆呆接过,屈膝福了一礼,红着脸,小声道了谢。 “谢谢三嫂。” 常宁拍拍蔺珍的手背,示意她去一旁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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