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为何他还是他,却又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除了有个公主的名头外,她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势,他应该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平静的心湖再次泛起层层涟漪,常宁看着这把浸透着那人心血和诚意的梳子,一时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再给他一刀,好让他彻底死心。 今日除夕,是个大日子,她要这样残忍地对待蔺启吗? 可是,今天不拒绝,留到明年去拒绝,不是更加残忍吗?给了他希望,再摧毁,似乎更恶劣。 “你替我好好谢谢他。”常宁垂眸,端起青花釉里红缠枝菊纹茶杯,低头抿了一口,“就说,我不缺梳子,让他留着送给需要的人罢。” 秋若咬唇:“……” 她从未违背过主子的命令,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为难。 她似乎可以预见驸马爷脸上的失望和难过。 常宁抬眸,扫秋若一眼,眸光已然从犹豫挣扎变得坚定冷清。 秋若一惊,知道主子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只得躬身答应着退出书房。 秋若磨磨蹭蹭走到前院,长东见着她,笑嘻嘻迎上来,“公主夫人喜欢么?” 秋若抿唇,不忍看长东脸上的希冀之色,狠狠心,把手心里的梳子向上,塞到长东手里,小声转达了常宁的话。“……我看得出来,公主其实也喜欢这把梳子,但我不明白,她为何不肯收下。” 长东目光呆滞,揣在手心的梳子忽然变得烫手起来。讷讷道:“三爷若是知道了,定要伤心的。哎……” 长东只觉得胸闷,心口堵着一口气,下不去,出不来。 秋若不知该说些什么,讪讪转身回去了。 长东在廊下徘徊了好半晌,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响,知道三爷唤他,这才磨磨蹭蹭往房里去。 蔺启正弯腰在书案上写对联,听到脚步声响,头也不抬,不疾不徐地写完最后一笔,“这副对联,你贴到堂屋去。” 长东蔫蔫儿地答应着,摩挲着手里的梳子,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头很紧,咽了咽口水,才一咬牙说了常宁退梳子一节。“……爷,您别难过,这么好看的梳子,公主夫人不要,咱留着自己使,难道不美么?” 将才挥毫泼墨后脸上神采奕奕的蔺启,在听到长东的话后,墨黑眸光登时黯了下来,心好似被狠狠捶了一下,又痛又闷。 墨汁滴落,砸在大红的对联纸上,开出一朵浓稠的墨梅。 唇角抿成直线。 蔺启用力闭了闭眼睛,压住眼眶汹涌而来的酸意。 长东心疼自家三爷,小心凑过去,把他手里的斗笔抽出来,搁在笔山上。 长东劝蔺启去补个觉,“……爷,这段时日,您都睡得太少了,该好好补补觉。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今日除夕,让太太瞧见您这样,定然要忧心。小人虽不知公主夫人为何这般对您,可小人实在瞧不过眼。爷,您别这样围着公主夫人转,您还和从前一样,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成吗?” 蔺启没吭声,走向里间,在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边坐下。 “长东,给我备一壶金华酒,我要喝酒。”蔺启对跟进来的长东道。 长东一怔,点点头,把梳子搁在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茶几上,出去张罗酒菜了。 * 常宁独自用完午膳,歇了个中觉。 不知为何,睡不着,在床上白白躺了半个时辰,才起床梳洗。 听见堂屋门外有动静,便抱着玉包儿,走出来看,见是长东领着一个小厮,正在给堂屋的门贴春联。 常宁有些诧异,堂屋的春联不是已经贴好了吗?怎么又贴? 她走出屋子,寒风吹来,她穿得单薄,不禁打了个哆嗦。 春满赶紧拿了银狐轻裘披风给主子披上。 林嬷嬷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对联已经被撕下来,换上了蔺启的字。 不得不说,蔺启的字遒劲有力,气势磅礴,飘逸若仙,强出市面上流通的对联许多倍。 只见对联上写着: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 横批:万象更新。 鸦羽眼睫轻眨,常宁的视线停留在那一朵墨梅上,那是不小心留下的罢? 长东本不想来贴春联,尤其他了解主子的脾性,但凡有一丁点儿的瑕疵,他都不会同意张贴出来的。 可长东气不过,便自作主张,把有瑕疵的春联贴了上去。他就是要让公主夫人知道,自家三爷为她做了什么。 林嬷嬷领着四个婢女,端着各色守岁吃的干果和糕饼走来,瓜子、花生、核桃、松子、蜜饯、桂花糕、绿豆糕、马蹄糕,应有尽有。 林嬷嬷并四个婢女福身见礼:“主子。” 常宁看她们一眼,颔首。 林嬷嬷抬眼看换好的对联,眼角噙笑:“这是驸马爷的墨宝罢?这字真好看。” 四个婢女鱼贯而入堂屋内。 长东点头称是。 林嬷嬷又仔细打量了一圈,手摸上那朵墨梅,疑惑道:“这是驸马爷不小心蹭上去的,还是有意画上去的?” 长东等的就是此刻,便道:“是不小心滴上去的。” 林嬷嬷讪讪一笑,点点头,“瑕不掩瑜。” 长东没再多提,他不想所有人都来同情自家三爷,带着另一个小厮,抄着梯子退下了。 常宁眸光落在对联上,沉吟片刻,转身进屋,解下披风。 账本还没理完,常宁坐到案前,翻了几页,神思便跑远了,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账本上来。 远处响起了爆竹声。 有些人家开始祭灶,吃年夜饭了。 不多时,秋若进来通禀:“主子,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常宁合上账册,起身出来。 蔺珍和蔺仪都穿着新衣裳,携手进来,见了常宁,忙福身见礼:“公主嫂嫂万福。” 常宁淡淡笑道:“坐。” 蔺仪在黄花梨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旁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各色干果、糕饼,眼前一亮。笑嘻嘻道:“三嫂,朝晖堂就要摆饭了,太太打发我们来请您和三哥过去用饭。” 常宁扫她一眼,浅笑着嗯了一声,“两位妹妹,抓点果子回去吃。” 又吩咐冬青抓些干果蜜饯,装满两个攒盒,一起带去朝晖堂。 秋若奉茶。 蔺珍抓了一把瓜子和松子,装进荷包。 蔺仪抓了一把蜜饯葡萄和蜜饯青梅,用手帕包好,交给跟来的丫鬟,又抓了一把松子,装进荷包里。 常宁抿了一口茶,视线虚虚扫过蔺仪手中的荷包,想起自己送她的那个牡丹花鸟纹荷包,不知被她扔到哪里去了,不觉黛眉微挑,唇角微扯,牵出一抹极轻浅的讥嘲。 蔺仪面色一僵,忙解释道:“三嫂,您不知道,您送我的那个荷包,我可是很宝贝的,可是被三哥要走了。我想着,您的针线难得,给三哥总是比我更合适,这才忍痛割爱的呢。” 常宁眸光轻闪,他竟然偷偷要走了她绣得马马虎虎的荷包么? 心尖儿好似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疯了不成? 秋若也是眼眸一扩,原来,驸马爷还悄悄做过这样的事儿呢。 秋若留神觑着主子的神色,很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半点的错愕,或者感动,但是很遗憾,主子一脸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蔺珍和蔺仪等人簇拥着常宁往前院而去。 一身帝青色绣银线昙花纹出风毛鹤氅的蔺启已经立在廊下等着了。 墨黑眸光小心翼翼看向常宁,唇角牵出一抹浅笑,“公主。” 常宁捏紧手中的手炉,抬眼冷冷扫了蔺启一眼,淡淡颔首,“驸马。” 蔺启一展广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低沉道:“走罢。” 常宁略一点头,抬步从蔺启面前走了过去。 蔺仪跟上去,蔺珍忙拉住蔺仪的手,悄声道:“四妹妹,你等等我。”又向蔺启使了个眼色,示意三哥走前面。 蔺启看蔺珍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来自百度。 晚点还有一更。啥时候写完,啥时候发哈。
第36章 36 、036 036/木云木夕 常宁捧着手炉, 一言不发地走着。这条路前世她走过无数次,闭着眼睛也知道怎么走。 秋若和长东各打着一盏羊角灯,走在前头。 夹道并不长, 往北走一小段,再往西, 再往南,便到了朝晖堂的正门。 可这样热闹喜庆的傍晚,不远处不时响起闹哄哄的爆竹声,天色堪堪擦黑,仍能看清人脸上的细微表情。 一对新婚夫妻, 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路上一言不发,总是容易引人猜疑。 蔺仪咬耳朵蔺珍,用气声道:“他俩怎么了?是吵架了吗?今日可是除夕诶,怎么还吵架了?” “嘘。”蔺珍朝她摆手,转移话题道:“不知今晚太太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菜呀?” 蔺仪不耐烦配合蔺珍演戏,嘟着嘴, 不做声。 蔺启一声不吭, 走在常宁的右侧,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常宁默默走路, 却依然觉得那人的存在感极强。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像一株会移动的松树, 帝青色衣袍总是出现在她眼角余光能看到的范围内。 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过分敏感,常宁察觉到身侧那人似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种感觉令常宁很不舒服,她加快脚步, 想快点到朝晖堂。 蔺启见常宁突然加快脚步, 知道她又不高兴了, 心里一紧,无奈两个妹妹跟在后面,他不想让她们看出来他俩在冷战,只好也加快步伐,跟上她。 他想说话,想哄哄常宁,可一想到她早上说的那些话,让他不要再纠缠她,甚至愿意为他安排侍妾和通房丫鬟;她不要他送的梳子,要他送给其他人,蔺启便觉无话可说。 她讨厌他,讨厌他的亲近,讨厌他的礼物,甚至讨厌和他站在一起。 他还能说什么? 于是,他也只能沉默地跟在常宁的身后。 常宁和蔺启到了朝晖堂,大房和二房的人全都到了,就连柳姨娘和周姨娘等人也来了。 加上五个小郎君、小娘子,一屋子人挨挨挤挤的,好不热闹。 见常宁来了,原本热闹的氛围冷凝了一瞬。 蔺宜康一愣,随即起身,往前走出几步,躬身见礼,“常宁公主万福金安。” 蔺闻夫妇、蔺怀夫妇等人全都起身,见礼。 “父亲休要多礼。”常宁受了众人的国礼,随后便是她作为蔺家的媳妇儿给蔺宜康夫妇见礼,“父亲,母亲安好。” 蔺宜康、陈氏笑着颔首,引着常宁往祠堂去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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