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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 传出许智退亲的消息，理由是家里有直系亲属去世，要守孝一年, 不好耽误女方姑娘。 这件事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许智也因此低调地生活了一年，闭门谢绝了各种酒宴。 这都是后话, 虽然许智主动退亲，理由也找的漂亮，这给杨梵临足够施展的空间。但他还是没有松口，要将女儿许配给谢承平。 很明显，他就是想借机磋磨磋磨谢承平的锐气。 谢承平被气得无法, 找蔺启倒苦水：“若是素秋不是他杨梵临之女, 我早就娶了，何至于挨到今日？我低声下气登门致歉，他倒好，还喘上了！阳和，我如今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不忍辜负素秋, 就要辜负知有, 以及我身后的谢氏族人。” 蔺启勾唇轻哂：“该。时安，忍一时之气, 免百日之忧。等你们小夫妻成亲了, 又不在杨府住，杨次辅碍不着你什么的。况且，等到那时，杨次辅恐怕又是另外一副面孔待你了, 杨家的儿子日后还需要仰仗你这位姑爷来扶持呢。” 谢承平无奈失笑。 转眼进入四月, 常宁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 大雍朝的官场似乎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 她在东稍间改成的书房内翻看自己记下的笔记，见四月记录了一行关键词：当街刺杀简松甫，嫁祸哥哥。 前世她不太关心政治，此事她虽有耳闻，却并未深究，她当时听到的版本是，有人埋伏在那条上朝必经的长街，趁天还没亮，当街刺杀了当朝首辅简松甫。 随后便是御史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御史参奏简松甫，列举了这位德高望重的简首辅十大罪状。于是，明成帝不得不就此事展开详细的调查。 后面又有谣言传出，说是三皇子魏坚干的。 因为简松甫和简太后是兄妹，简太后想扶持先王皇后所生的二皇子魏琦，三皇子魏坚此举，正是为了折断二皇子的羽翼，以此巩固自己的实力。 但常宁知道，哥哥魏坚根本没有做过。这是有人栽赃嫁祸，诱导舆论。 谁能从中获得好处呢？戚贵妃所生的大皇子魏延，以及蛰伏在暗处的五皇子魏昆。 此时，五皇子魏昆羽翼未丰，未必能安排此次周密而又大胆的刺杀。 倒是戚贵妃和她背后的兄长戚高旻有这个实力，戚高旻掌管着大雍最强悍的戚家军，派个把高手当街刺杀当朝首辅，简直手到擒来。 只是戚贵妃隐藏得太深，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实际上步步为营，处心积虑。此计甚妙，一石二鸟：既折了二皇子魏琦的倚仗，又坏了三皇子魏坚的名声，失去了文武大臣的支持。 后来再加上谢皇后失去后位，魏坚就连嫡子的名分都失去了。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事情就是这样大浪淘沙，一点一点泥沙俱下，走向崩坏的局面的。 该怎么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呢？ 不对，是该怎么利用这件事，化被动为主动呢？ 凭她目前的力量，根本无力阻止这些事件的重演，便是能阻止得了一时，也阻止不了一世，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常宁凝眉深锁，想得正出神，蔺珍来了。 * 常宁合上记事本，走出书房，在西次间招待了蔺珍。 蔺珍给常宁带来了几斤上好的红糖。 自从上回在济慈寺出事，蔺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当时被朱荣甩的那一巴掌，右边脸颊都肿了，好几天才消下去。 她很自责，嫂嫂想办法救她，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嫂嫂做。嫂嫂那样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女，竟然差点被朱荣那样恶心的人染指，想想就觉得不堪忍受。 幸好三哥赶来了，可三哥当着三嫂的面，用斧子劈死了朱荣，那画面实在太血腥，蔺珍每次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夜夜做噩梦。 她没脸面对嫂嫂，她觉得是自己没用，才害得嫂嫂经历了那样恐怖的事情。可是她又很担心嫂嫂，自己虽然不敢来，却日日派彩屏来打探宁院的消息。 听彩屏说，嫂嫂癸水痛得下不来床，便把自己积攒的月例银子全拿了出来，一共十一两，托府上的采买婆子去买了荆家糖铺最好的香艾姜红糖。 “嫂嫂，”蔺珍怯生生笑道，眸光躲闪，不似往日大方，从彩屏手里接过两包红糖，递给一旁伺候的秋若，“我听说，您来小日子时身子不爽利，便给您买了一点红糖，您没事可以泡一壶当水喝，下次小日子来时，小腹就没那么痛了。” 常宁弯唇一笑：“好，让三妹妹破费了。” 蔺珍抿唇浅笑，红着脸道：“没事，只要嫂嫂喝着有用，我下回还给嫂嫂买。” 常宁轻嗤一声，笑得眉眼弯弯，“三妹妹，你有这份心，我便很欢喜了。你每月的月钱本就不多，留着给自己买点胭脂水粉罢。若是果真有用，吃完了，回头我再让林嬷嬷买。” 蔺珍脸上滚烫，见嫂嫂笑了，也跟着笑起来，傻乎乎点头：“好。肯定有用的。原来我也痛，只吃过半斤这家的红糖，后来就好多了。还可以炖鸡蛋吃哦，加点桂圆、红枣补气血。” 常宁看一眼秋若，“你记着，回头把方子告诉冬青。” 秋若答应一声是。 蔺珍见嫂嫂待她和从前一样，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心存芥蒂，不觉眼眶一热，往后扭身，用手帕擦了氤氲出的泪花。 秋若一怔，显然不明白三姑娘突然哭是为了什么。 常宁却很明白，挥手示意秋若和彩屏退下，这才柔声哄劝道：“好端端的，三妹妹怎么哭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嫂嫂的，欺负你这个小姑子了呢。” 不说这话犹可，一说这话，蔺珍哭得更凶了。 眼泪刷的一下，夺眶而出。 但她也不要人来劝，自己擦掉了眼泪，红着眼睛，笑道：“胡说。嫂嫂待我最好了，谁敢瞎说！嫂嫂，我真的好喜欢您呀。” 常宁垂眸一笑，眼眶也有隐约的泪意，但她压了下去。 前世，她下嫁蔺启之前，一直是顺风顺水的，谁见了她，不得笑脸相迎。她见到的，一直是光鲜的外表，却罕见摸到别人的真心。 蔺珍是一个她没怎么看在眼里，却把她放在心里的意外惊喜。 她永远忘不了，出殡那日，蔺珍一身孝服，为她哭灵哭得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 姑嫂俩说了一会儿话，又打了半个时辰的双陆，期间聊起许智退亲一事，常宁有意试探蔺珍的态度，便问她：“三妹妹，你觉得许智如何？” 蔺珍咬唇，装傻，“他人是很不错的。” “给你做夫君，你要不要？”常宁深看蔺珍一眼，笑道。 蔺珍掷骰子的手一顿，耳尖红透，抿唇傻笑，就是不说话。 常宁没忍住，嘻嘻笑起来，“他刚经历了杨素秋的打击，一年内不会娶亲。三妹妹若是有心，不妨多给他写信，嘘寒问暖，关心关心他。信我派人给你送，保证没人知道。” “可是，他未必会瞧得上我罢。我太普通了，哪里能跟杨六姑娘比？”蔺珍低头道。 常宁点头，“所以说，此事未必能成，那三妹妹还想做吗？” 默了默，蔺珍终于点了头。 回去的路上，蔺珍喜得嘴角都快挂到耳朵根上去了。 先前蔺仪还刺过她几句，说她巴着公主嫂嫂，就是为了让嫂嫂给她找个好夫婿。她不服气，因为她压根就没这么想。 她是什么人，哪里配得上嫂嫂费神给她安排亲事？ 没想到，蔺仪竟然歪打正着，猜对了。嫂嫂真的要撮合她和许智！ 虽然事情未必能成，可一想到那人是许智，她还是禁不住觉得高兴。 彩屏见小姐欢喜，也跟着笑：“姑娘，是不是公主夫人又赏您什么好东西了？” 蔺珍笑答：“比好东西还要好一万倍。” 彩屏一怔：“那是什么？” 蔺珍：“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常宁歇晌起来，抱着玉包儿坐在秋千架上醒神。 冬青拿着今日晚膳的菜单来请示常宁。 常宁懒洋洋地接过来，瞟了一眼，见都是一些常见的菜式，兴致缺缺，递了回去，“都可以。”顿了顿，又道：“再加一条清江鱼罢，晚膳请驸马过来一起用。” 冬青怔怔地接过菜单，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遍：“好的。主子，这清江鱼，府上没有，得去鱼铺现买。不过这个好办，我让长东去，他若是知道，这鱼是要烧给驸马爷吃的，一定很乐意跑这个腿。” 冬青已经记不清，公主上一回召驸马爷一起用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除了公主的生辰宴会，冬青委实想不起来他俩一起用膳的画面了。 常宁微微点头，“你看着办。” 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儿，不论是济慈寺的事儿也好，还是许智的事儿也罢，蔺启确实在关键时刻帮了她，而她也确实欠了他人情。 而且，之后帮助哥哥夺嫡的大业，她也需要蔺启的支持，她需要笼络一下这个人。 上次，她在用他解毒，和折腾自己之间，做出了选择，想来蔺启应该已经看出她和离的决心了。 这么长时间，蔺启一次也没有来后院看过她，就是明证。 既然他想明白了，不再纠缠了，那她也没必要因噎废食，连必要的交往都回避。 果然，冬青去前院找长东说了买鱼的事儿之后，长东答应得十分爽快，还打包票说：“你放心，我一定买条最大最新鲜的清江鱼回来。” 长东对买菜这个活计并不是十分的熟悉，清江鱼没有鱼刺，十分受达官贵人的青睐，往往是货一来就卖完了。 这个时间，基本上是买不到清江鱼的。只能去碰运气，看能不能捡漏。 冬青对此是有所了解的，因讪讪笑道：“你也别高兴太早，先买到一条再说罢。要是实在买不到清江鱼，就买两尾鲤鱼回来也行。” 长东信心满满地去了。当他一连跑了三个大型鱼铺，都没买到想要的清江鱼时，这才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太乐观了。 他盯着水缸里的鲤鱼，发呆，犹豫着要不要退而求其次，买鲤鱼回去交差。 鱼铺的老板问他：“小哥，要什么？鲤鱼要吗？便宜点给你。” 长东摆摆手，拖着已经微微发软的腿，往外走去。 他仍旧无法死心，公主夫人好容易想邀请三爷一块儿用膳，清江鱼是公主夫人给三爷的排面，他必须满足。 怎么能在他这里掉链子呢？ 他很难想象，若一贯清雅的三爷当着公主的面，一直在饭桌上吐鱼刺是个什么场景。 作者有话说： 呐，这章也很肥了吧！QAQ hhhhhhhh 蔺启：当着常宁的面，我肯定不会吐鱼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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