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启离去的脚步一顿,目光扫了一圈后排的魏灵筠,“……呃,今天回去,每人做一篇小文,就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为题,限五百字,明日交上来。” 公主们目瞪口呆,彼此对口型,六公主小声道:“什么?我没听错罢?我们还要写文章?” 七公主:“我也以为自己幻听了。” 八公主:“突然好怀念高先生……” 嘴上说着嫌弃,实际上,下课后,这三位公主便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怎么写作业了。 * 探花郎代课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似长了翅膀一般,在偌大的皇宫不胫而走。 魏清婉一脸担忧地看着谢皇后,“母后,我瞧着九妹妹心思好容易安定下来了,这会儿蔺启偏又来她跟前晃悠,儿臣真的担忧九妹妹又会动摇呀。” 谢皇后脸色一沉,来回踱着步,金步摇晃晃悠悠,“吾知道了。清婉,好孩子,你先回去,此事吾自有对策。” 魏清婉答应着退出了温宁宫。 不多时,正和谢承平、许智一起在官厨吃午饭的蔺启,便接到了温宁宫小太监的传唤,说是皇后娘娘有请新科探花郎蔺编修,劳烦蔺启跟他走一趟温宁宫。 蔺启因为魏灵筠冷淡的态度正心情郁郁呢,这会子又受到谢皇后的传唤,不禁有些纳罕,这事儿怎么就惊动皇后了?他什么都没做罢? 谢承平和许智原本还在开他的玩笑,这会子都变得严肃起来,只叮嘱了他一声,在娘娘跟前仔细应对,便都不再出声,埋头吃饭,不发出一丁点儿响声。 蔺启倒是不怕,大致猜出谢皇后传召他的原因,想必是和九公主魏灵筠有关,他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两口绿豆汤,用靛蓝锦帕擦了擦嘴和手,这才起身,理理衣襟,大步流星走出去。 小太监被蔺启一身的矜贵气度震住了,他九岁入宫,没见过像蔺启这么漂亮的男子。 一路上,小太监一路小跑着,才能追上前面的蔺启。他悄悄打量蔺启,心里暗暗折服,探花郎果真既俊美,又充满阳刚之气,皇后传唤,他脸上一点儿忐忑不安的神色都没有流露。 “你看我做什么?”蔺启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前面传来,脚步一顿。 小太监差点撞上去,白皙小脸一热,忙拱手,讷讷解释道:“没、没看什么。奴婢张循矩,是温宁宫跑腿传话的小太监,平时多在后宫走动,除了皇上之外,没见过几个真正的男子,更没见过像您这样长得既好看又英武的,实在是失、失礼了。” 蔺启略微侧身,看了一眼张循矩。 眼前这个年轻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和一般常见的太监不同,若不是出现在宫里,你只会当他是哪家的小公子。蔺启记得,此人后来成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后因牵涉立储一案,被抓进北镇抚司下辖的昭狱,死在了狱中。 蔺启眸光一黯,低沉道:“无妨。走罢。” 张循矩为人机敏,最擅察言观色,他从蔺启墨黑深幽的目光中读出了怜悯,不紧心内一暖,又满腹狐疑,一路上都沉默了下来。 直到眼前出现温宁宫朱红色的宫墙之时,张循矩才忍不住小声提醒道:“蔺编修,今日中午,永嘉公主来温宁宫觐见皇后娘娘,她前脚刚出温宁宫的大门,娘娘便命奴婢去请您,您可知道所为何事?” 蔺启微微一怔,面对张循矩善意的提醒,心下微动,随后点了点头,道了谢,“永嘉公主和皇后娘娘走得很近?” 张循矩道:“比起宫里的其他几位公主,永嘉公主是出入温宁宫最勤的。前段时日,常宁公主和娘娘闹别扭,有好长一段时日没来给娘娘请安,还是永嘉公主出面把常宁公主劝好的呢。” “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蔺启凤眸一扩,似是想到什么。 前世,魏灵筠是在嫁给他之后,才知道尚主对他造成的损害。当时她还很内疚,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都是他喜欢的菜,她自罚三杯,说自己并不知情,觉得很抱歉,也不奢求他原谅她,只求给她机会弥补他。 他当时一心抗拒她的亲近,一把掀了桌子上的菜肴,拂袖而去,压根没有注意到她因为下厨而被溅起来的热油烫得红肿的手背,落在她不沾阳春水的莹白素手上,是多么地触目惊心。 这世,她提前知道了,看样子,比今天上午知道得更早,以她那种宽和善良的性子,是绝不会强人所难的。难怪她今天见到他,会是那种姿态。她在刻意划清与他的界限。 张循矩想了想,“哦,就是端阳节前后……奴婢听说,是九公主想出宫去看赛龙舟,但皇后娘娘不允,还罚九公主每日绣一件绣品……九公主性子活泼好动,最不喜针黹女红,想来必不好受呢。” 蔺启点点头。 是了,前世琼林宴之后,他俩很快又在端阳节见了一面,当时挤在看台上看龙舟的人,可谓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她个子娇小,被人挤得差点从站台上掉下去,他扶了一把。当时她看他的眼神,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是惊喜交加,又有许多别的他当时看不懂的情愫在里头。 但她的眼睛很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这世,端阳节那日,他早早地就去前世他俩相遇的地点等她,可惜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人潮散去,他都没有等到人。 莫非是皇后知道了什么?皇后怎么会知道的?是永嘉公主魏清婉告诉皇后的吗? 怀着疑惑,蔺启早已步入温宁宫的正殿。 他看着富丽堂皇的殿堂,神思却飘到了数年之后,谢皇后搬离了温宁宫,被囚于冷宫,废掉后位,于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自缢身死的场景。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蔺启回过神,恭敬向皇后行礼如仪,“微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谢皇后扶着宫女的手,在正殿的凤座上落座,从上到下打量了蔺启几遍,眸光幽冷,“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大雍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蔺启抬起头,双眸依然垂下,只看着谢皇后的大红绣金线凤凰的百褶裙摆,唇角平直。 谢皇后眼眸一扩,暗暗赞叹,果然好生俊朗。难怪常宁那丫头会动心。 “你可知,本宫召你来,所为何事?” 蔺启:“微臣知道。” 作者有话说: *出自《中庸》第二十章 。 撒泼打滚求评论,嘤嘤嘤~ 会尽快让常宁和蔺启完婚的,我保证!!!
第6章 6 、006 006/木云木夕 温宁宫。 常宁拎着月华裙摆,跨过门槛,沿着汉白玉石板甬路,径直往正殿走去。 身后跟着春满、夏然、秋若和冬青四个贴身婢女。 常宁在正殿的门外脚步一顿,她将才闻讯,气呼呼地赶来,此刻方觉得有些后怕。 她来做什么?维护蔺启吗?以什么立场? 母后怎么知道她和蔺启之间的事儿?这事儿她谁也没有说过,除了二姐姐知道一些。 所以,母后传召蔺启,万一不是为了自己的事儿呢。这样岂不是害了他么? 常宁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来。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四个大丫鬟不必跟进去。随后,她才堆出一张笑脸来,迈过门槛,脚步轻快地往里走去。 “儿臣见过母后。”常宁扫了一眼殿内,蔺启正背对着她站着,背影挺拔如松如柏,双手交握于腹前,看起来沉默乖觉。母后的脸色不大好看,皮笑肉不笑地,应该是很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常宁黛眉微扬,眸光轻闪,人便早已走至蔺启身侧,朝谢皇后行礼如仪。 蔺启听得出常宁独特的脚步声,沉稳如老僧的心骤然一紧。 一阵熟悉的女儿香盈入鼻端,蔺启垂眸,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唤起了他遥远的回忆。 前世的那天晚上,他和她肌肤相亲的第一晚,他嗅到了她身上软绵香甜的体香,似醉人的美酒,让人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谢皇后含笑看着常宁,冰冷的眼底这才泛起了暖意,她慈爱笑道:“常宁,你今儿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常宁冲着谢皇后粲然一笑,“儿臣想来见母后,还需要挑时辰么?自然是想来便来了。” 一番话说得谢皇后很是窝心,她的女儿,如此依恋她这个母亲,让她心情大好。语气也放柔了三分:“蔺编修,小女骄纵,让你见笑了。” 蔺启忙正色道:“岂敢。九公主亲近皇后娘娘,这是人伦天性,实乃大雍百姓的楷模,是好事嘛。” 谢皇后轻笑一声,手指点点蔺启,嘴角噙着几分不自觉的妩媚:“你这张嘴倒是乖觉。” 蔺启低沉应道:“娘娘谬赞。” 常宁见两人气氛缓和,便侧身问蔺启道:“蔺先生来找我母后做什么?” 蔺启抬眸看了常宁一眼,轻抿薄唇,墨黑眸光涌动,最终只是沉缓道:“哦,娘娘担心微臣无法胜任西台宫值讲,耽误了公主们的学业,特召臣来垂询此事。” 常宁眨了眨鸦羽眼睫,讷讷点头,似是在思考此话的真实性。 谢皇后柔声道:“蔺编修才华横溢,君子端方,高靖大学士在家养病的这段时日,几位公主的日讲便偏劳你了。你去忙罢。” 蔺启躬身一揖,“微臣告退。” 蔺启一走,殿内只剩下谢皇后和她的贴身宫女雪禾,常宁神态一松,扑进谢皇后的怀里,撒娇道:“阿娘,我有件事,想求阿娘帮我出出主意。” 谢皇后揽住常宁的胳膊,笑眯眯道:“说罢,囡囡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常宁便嘟着嘴把蔺启布置的小作文提了一遍,“……阿娘,我仔细想了想,我活这么大,一直都在父皇和母后的宠爱之下长大,从来没有自己做成什么事儿,更没有自己特别想做成的事儿,那我有啥可写的嘛?” “这个简单。”谢皇后笑得眼睛泛起柔和的光来,“阿娘教你。” 吧唧一声,常宁在谢皇后脸上亲了一口。 “果然还是阿娘最好了。”常宁抱着谢皇后的脖颈,软绵绵道。 * 从温宁宫出来,常宁脸上的笑意一收,抿了抿唇瓣,怀揣着心事回去了。 春满、夏然、秋若和冬青四个贴身婢女都面面相觑,亦步亦趋地跟在主子身后。 回到穆宫,常宁捞起玉包儿逗弄了一会儿,知道母后召见蔺启没那么简单,可又无从打探。 母后若是肯说,方才那么好的氛围,她早该说了。可她什么都没说。 蔺启和她能有什么关系呢?他既知道了尚主的利害,想必早已萌生退意,更何况,还有母后从中作梗,他又不傻,自然不会再喜欢她了。 常宁摸了摸玉包儿的小脑袋,喃喃自语道:“哎,我知道自己不该妄想,可我这颗心……见了他就狂跳,是怎么回事?玉包儿,你说,他、他、他有没有一丁点儿地在意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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