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曜这才知道,他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怪不得会饿醒。 萧平安熬的老母鸡参汤果然很好喝,萧景曜干掉两大碗饭,又吨吨吨干掉一大碗鸡汤,这才满足地叹了口气。 张伯卿三人同样睡了个昏天黑地,不过他们比萧景曜醒得早一点,已经收拾好了。提到乡试,都是一脸菜色。 柳疏晏问了萧景曜几道题后,脸色就沉了下来,不住苦笑,“我好像答错题了。” 经义题中有截搭题,也就是把四书五经中的随意的两句不相干的话搭在一起,如同“床前明月光,花重锦官城”等莫名其妙的搭配,为的就是给考生们加难度。 柳疏晏就在这道截搭题上翻了船。 萧景曜认真安慰他,“你想岔了,别人肯定也想岔了,不必太担心。” 柳疏晏只是苦笑。 直到放榜前,柳疏晏都愁眉不展。 朝廷规定,乡试半个月内必须放榜。萧景曜几人索性就等放榜完后再回家。 放榜这天,柳疏晏的兴致也不高。 一行人到了贡院对面的登科楼,楼里已经人山人海,见到萧景曜,都想上来攀谈几句,却都被萧景曜身边柳疏晏的阴沉脸色给逼退。 衙役们敲锣打鼓,将榜送了出来。考生们伸长了脖子,明知在楼上看不清榜上的字,还是想努力看看,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榜一贴好,看榜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我中啦,我中啦!二十年了,我终于中了!” 这人说着说着,竟是往地上一扑,嚎啕大哭起来。 萧景曜循声望去,见那人一头头发全部花白,哭声中有喜悦又有遗憾,还有更多的不甘,百般滋味都在其中,让人听了也不由自主地鼻子一酸。 柳疏晏心有戚戚,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艰涩,“我不会也同他一般,要考到白发苍苍之时才能中举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唐振源用力拍了拍柳疏晏的肩膀,沉声道,“上次乡试,我们虽然落榜了,但你可是上了副榜第八名。也就意味着你是上回的第五十三名,今年肯定有希望!” 乡试分正副榜,正榜自然都是成功跨过门槛的新晋举人。上了副榜没有举人功名,但是能知道自己的排名。一般来说,上了副榜后,下次乡试很大几率能通过。若是连着两次都上了副榜,也能成为举人,和正榜举人没有任何差别,待遇一样,也能进京参加会试。 柳疏晏上次排在副榜第八名,今年中举的希望很大。 下面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又哭又笑。萧平安等小厮们还没上来,很快就有人大喊道:“萧景曜!榜首是萧景曜!今年的解元是萧景曜!” 楼里轰的一声沸腾了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围了上来,纷纷向萧景曜道喜。 柳疏晏一扫先前的郁色,比萧景曜这个当事人还激动,“解元!我就说景曜你能拿解元!” 邢克己也笑着前来向萧景曜道喜,萧景曜眉头一挑,“邢兄同样名列前茅,同喜同喜。” 萧景曜已经听到下面有人高喊出第二名的名字,正是邢克己。 不远处的连水清面色青了白白了青,沉着脸坐在位置上,浑身都在冒黑气,谁都不敢去招惹他。 萧平安几乎跑断腿,喘着粗气上来,“公子,你中了第一!张公子在最后一个!” “诶?我这么幸运的吗?”张伯卿喜笑颜开,“我还以为我这次分到了臭号,考不中呢!” 唐振源和柳疏晏的心都提了起来,等着各自的小厮上来报喜。 很快,两人的小厮都上来了。唐振源的小厮面带喜色,柳疏晏的小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柳疏晏抬手遮眼,语气低沉,“无妨,下次再来,不过,不过只是三年罢了!” 萧景曜拍拍他的肩,镇定道:“别着急,还有副榜。” 唐振源和张伯卿同样眼神一亮,“对,还有副榜,要是你这次也在副榜上,同样考中了举人!” 在好友们的安慰下,柳疏晏重新打起精神,等着放副榜。 不知过了多久,衙役们把副榜贴了出来。柳疏晏的小厮上来时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公子,你在副榜最后一个!” 柳疏晏神情一松,竟然也趴在桌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萧景曜几人纷纷松了口气,面色又是一喜,他们全都中举了! 萧元青本来碍着柳疏晏的心情,不好太激动,现在恨不得在酒楼里跳个舞,高兴地蹦来蹦去,把萧景曜往肩膀上一扛,继续上蹿下跳,“曜儿,你中了!十三岁的举人!连中四元!” 萧景曜不住挣扎,“把我放下来啊爹!” 混蛋臭爹,我的形象!
第043章 要不是还剩一点理智, 萧景曜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亲爹。他考个举人容易吗,平日里走的还是温润稳重路线。结果呢,一不留神就被萧元青单手拎起来扛在肩上转圈圈。 萧景曜:“……” 我不要面子的吗! 萧元青顶着一头鸡窝发型, 乐呵呵地把萧景曜放下来,一口大白牙亮得人的眼睛直晃,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在散发着喜气, 搓着手不断念叨,“举人啊!十三岁的举人啊!还是第一名!我们家祖坟不会真的冒青烟了吧?不不不, 我这次回家得去族里看一看,指不定我们家列祖列宗的坟全都着火了!” 萧景曜嘴角抽搐, 这是什么不孝子孙, 说的什么屁话, 有盼着列祖列宗的坟全部着火了的吗? 周围人本来想再同萧景曜道一道喜的, 十三岁的秀才, 还连中四元, 脑子没问题的都知道,萧景曜日后绝对前途无量。不趁着现在还能接触到他的时候刷个脸熟, 等日后他平步青云, 连见他面的资格都没有。 但萧元青的骚操作太多,又是把萧景曜扛起来转圈圈,又是神神叨叨地嘀咕着祖坟的事情。让周围想来继续给萧景曜道贺的人也犹豫不前。 中举确实是大好事,你说句祖坟冒青烟就差不多得了,祖坟着火是几个意思?要是这话是萧景曜说的,他们高低得嘀咕萧景曜几句不孝。 但说这话的是萧元青,人家又不是读书人, 瞧着他单手拎起萧景曜的臂力,就知道这位定然是位名声不显的壮士。他们这帮读书人, 还是别瞎逼逼了。 倒是萧景曜,双脚终于落地后,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被萧元青扛起来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神色从容地对着众人拱手笑道:“多谢诸位,景曜本该同诸位喝一杯以谢诸位。只不过家父仪容略有些不整,景曜失陪,同家父回府整理仪容,还望诸位海涵。” “应该的应该的。”其他人也是头一回见着关系这样奇怪的父子。稍微代入一下自己,亲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扛起……——脚趾已经开始抠地了。不愧是本届解元,瞧瞧人家这养气功夫,多优秀! 张伯卿几人也跟着萧景曜一同回去,都憋笑憋得很痛苦,时不时还发出一声闷笑。 萧景曜无奈回头,“你们想笑就笑吧。” 张伯卿三人再也憋不住,“哈哈哈哈哈——” 萧景曜无奈脸,就知道这帮损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笑话自己的机会。 萧元青剧烈地咳嗽几声,用威胁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 三人当即挺直了腰杆,一边擦拭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一边为自己辩解,“实在不能怪我们,景曜平日里一副老成的做派,十四岁的少年,心态比四十岁的人还沉稳。突然见到他这……,形象全无的时刻,我们实在忍不住不笑。” 萧景曜幽幽地看向萧元青。 萧元青瞬间绷直了背,“我就是一时激动,没想那么多。” “爹,要是你说话的时候,嘴角不翘得那么高,会更有说服力。” 萧元青也绷不住了,捧着肚子笑了个痛快,张伯卿三人也毫不客气,继续哈哈大笑,四人的笑声几乎响彻整条街。萧景曜的头上却仿佛有一群乌鸦飞过。 可喜可贺,只有萧景曜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看着这四个还在捧腹大笑,毫不顾忌形象的家伙,萧景曜深深叹了口气,分外想念他亲爱的祖父。要是萧子敬在这里,萧元青绝对得和鞋底子亲密接触! 到家后,萧元青几人也正经了起来,开始表现出自己的兴奋情绪。 张伯卿喜气洋洋,进门之后连着翻了几个跟头,简直可以去大街上加入卖杂耍的队伍。柳疏晏这个缺德的家伙,顺手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就扔了出去,还鼓掌高声叫好。气得张伯卿怒气冲冲地要跑来揍他。 柳疏晏一边熟练地闪躲一边得意洋洋,“你这是嫉妒我!” “我一个正榜举人,会嫉妒你这个两届副榜?”张伯卿讥笑。 柳疏晏摇头晃脑,伸手在张伯卿的眼前晃了晃,笑得嘴角都要飞到耳朵后面去,“谁让我运气比你更好?你以为你正好排在最后一个就算运气好了?论运气好,还得是我柳疏晏!” 这话还真就没毛病。副榜的规则总是变来变去,前朝只是张贴副榜,让副榜考生知道自己离举人的距离不远,没有什么别的优待。到了本朝太祖,副榜举人能有机会被举荐去国子监念书。一直到先帝时期,都是这个规矩。……然有举荐二字,就意味着里头可操作的空间非常大,这个优待基本没有寒门学子的份,大多是为官宦子弟准备的。 及至正宁帝继位后,对百姓休养生息,对朝中贪官蠹虫杀了个人头滚滚,空出来不少缺,便出了新的规矩,在乡试中连中两次副榜的秀才,也能成为正经举人,享受一切举人的待遇。 不过乡试年年都不同,主考官各有喜好。上一届正好投了主考官的偏好,被记入了副榜中。下一届主考官和上一届偏好却完全相反,这种事情十分稀松平常。所以很多乡试上了副榜的考生,也未必能在下一届乡试中继续上副榜。 正宁帝的规定是连着两届上副榜,隔了一届都不行。柳疏晏在这种情况下,以副榜最后一名,加上上届副榜第八的排名,成功中举,确实比张伯卿更幸运。 正宁帝登基十三年,乡试也就四届,连着中两届副榜成为举人的,屈指可数。从这个方面来看,柳疏晏说他是几人中运气最好的,完全没毛病。 见张伯卿哑口无言后,柳疏晏得意地叉腰狂笑,又跑去萧景曜面前嘚瑟,“嘿嘿嘿,论起运气,你这个解元也不如我!” 萧景曜微笑着点头附和,“确实如此,我考中解元靠的是实力,不像你,全凭运气。” 柳疏晏:“……” 这一回轮到张伯卿叉腰狂笑了,笑容从柳疏晏脸上转移到了张伯卿脸上,空气中依然满是快活的气息。 唐振源笑着摇头,“你去招惹景曜干什么?他那张嘴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欺负欺负张伯卿也就罢了,毕竟你俩从武力到口才都旗鼓相当,信心膨胀跑去同景曜叫板,你做什么这么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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