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清有点窒息。他空着手走了出去。 “沈娘子,春猎各府抵多只准备两辆货车,您的箱子大又占地儿,怕是一辆货车只能装两箱,你瞧瞧可否能再缩减些。” 沈婳失落不已,她看向崔韫,很小声道。 “可那些都是平素要用的。” 对此,崔韫好似并不意外。 “往年我同绒姐儿共用一辆货车足矣。” 这次出门,吃住由内务府的人插手,崔韫也就带了贴身衣物和平素看的书。 他想着沈婳是爱美的女娘,除了衣物外,带些首饰胭脂,精致些也无妨。 “另一辆货车独独给你用。我想应当是够的。” 沈婳愕然,她得将六箱压缩成两箱。 崔韫看了眼时辰。见沈婳舍下什么都为难后,他没去偏房,而是入了沈婳的屋后,吩咐倚翠:“将你们娘子列的单子取来。” 很快,厚厚一叠单子入了他的手。 崔韫看过去。 “七日春猎,带了十四套换洗衣裙?” 沈婳:“我不喜七。” 崔韫瞥她一眼,取过毛笔,划去十四,改成八。 沈婳探出脑袋,也算满意。 崔韫不疾不徐的念着:“青花瓷藻纹碗,和田白玉错嵌宝石碗?” 沈婳告诉他:“是我拿来用膳的。单日用青花瓷藻纹碗,双日用和田白玉错嵌宝石碗。” 崔韫直接划去。 “湖水色秋罗餃绢帐?” “嗯嗯,那可是掺着金丝线的!平素我都舍不得用。” 崔韫继续划。 “六颗夜明珠?” “这是表姑母送的,师傅本将其嵌入棺材了,我寻思着没准用得到,昨儿亲自去抠下来的。” 划。 后面,崔韫也不问了。 他全部看了一番后。改了五处后,从第三页起,一路往下划。 沈婳攥紧小拳头。 最后,就见崔韫在末位处留下一物。 她看过去。 是她夜里总要抱着睡的兔儿玩偶。 沈婳突然又没脾气了。 崔韫将名单交给倚翠:“收拾出来。” “是。” 女娘恹恹的倒在椅子上。惆怅的看着房梁。唇一张一合翁动。 “没了,都没了。” ———— 很快,一辆辆官员马车跟在皇室马车后,队伍长的探不了尽头,出了盛京。 阳陵侯府的马车宽敞,沈婳在角落吃着点心。 ‘砰砰砰’有人在敲打车门。 崔绒跑过去,撩开车帘。 姬纥眼眸微挑:“我就知这次你二叔定又带你。” 他骑着马,与马车同速,又有些意外的同车内的沈婳打了个招呼。做好这些,他跃跃欲试。 “崔韫!出来骑马啊!” “你又不是养胎的妇人!” 车帘大开,风卷着寒气,捧着书的崔韫稍一抬眸,对上姬纥的眼。 “须看顾家中女眷。” 崔韫轻笑:“七王爷同王妃新婚燕尔,合该多陪陪她。” 心窝处最脆弱的地儿,你时不时都要拿出来捅一捅是吧。 姬纥:…… 他就是同乐伽一辆马车,别扭不已这才出来骑马的。 传闻的乐伽多情柔媚,这才将其兄长迷的丢了魂,可相处下来,姬纥知,她也就长相柔媚,却是个缺心眼的。 上回失身一事,她才是受害者。却有人指着她的鼻子骂。 她也不反抗,只是老老实实听着。 别人骂一句,她真切的嗯嗯一声。 得知此事,姬纥气急。 ——你就站着让她骂? 乐伽公主用蹩脚的口音:“啊?那就是在骂我吗?” 她没听懂。 她以为这是跨越两国,语言不通的还能交流。 姬纥:“说的谁没有家眷似的!” 崔韫看似恭敬,可神色却淡淡:“绒姐儿,放下车帘。” 崔绒显然很听崔韫的话。 姬纥气的直抽抽,转身找了姬誊。 姬誊的马车是队伍里最不起眼的,很好找。 “三哥,坐车里有什么意思,不如策马来的畅快。” 姬誊羡慕的看着车外骑马的姬纥,复他又搓了搓手指,支支吾吾的低着头:“上回碰马还是十多年前,我怕是不会了。” “君子六艺早已还给了夫子。” “字都识不得几个了。” 姬纥难受不已,当年姬誊本是皇子里头最出色的一个。眼下随意指一个世家公子都比他强上百倍。 “你也别太气馁。” “刻苦刻苦就追上姬霍了。” 他说:“在国子监时也庆幸有他垫底。” “他倒是识字,但也只有去花楼点女娘牌的时候才用的着。如此想来还不如你。”
第276章 漾漾还是漾漾,阿兄……还会是以前的阿兄吗? 车轮滚滚,为了赶在天黑之前进驿站,午膳都是在马车里用的。 便是天横贵胄都能忍受,那些没吃过苦的世家公子哥儿同娇生惯养的女眷又怎敢有怨言? 好在马车内垫着厚厚的褥子,一路也不见颠簸。 崔绒苦着一张脸,委委屈屈的做崔韫布置下的功课。她时不时抠一下茶几,时不时又发一会儿呆。 反观一旁的沈婳。席上放了本绣法典籍,有一下没一下吃着新鲜的瓜果,好不惬意。 可她的心思早已飘到千万里。 崔韫食指弯曲,对着茶几敲了敲。 崔绒连忙去看题。 崔韫监督崔绒的同时,留意到女娘的漫不经心。还不等他过问,沈婳便凑近。 “谢世子这些年战功赫赫,前有平定西北战事,不久前又将善城夺回,接回质子。我听闻一同作战的金小将军这次归来,已被加封进爵,彻底光耀金家门楣,谢家那边怎么不见官家下诏书?” 崔韫的眉稍稍拢起。 早些年谢珣跟着金小将军平定西北战事举国欢庆,可官家又如何愿意目睹第二个崔旸出现? 起先,由金小将军打头阵。可最近几年,谢珣的风头已经高过他了。 “封赏一事本定在谢珣剿匪回盛京入宫述职时,可在前一日,辅国公曾为此面圣。” 沈婳听的很认真。 崔韫见她对此事感兴趣,也便继续道:“辅国公府只谢珣一脉。谢家不愿再见他上战场。有意让其在盛京谋职。” 后,五公主宴席又出了事。爀帝近些时日仍旧在头疼权衡。 一面收了谢珣交出的虎符,对其和颜悦色,一面又不愿将盛京的好官职拨给他,却又怕惹来非议。 这时爀帝的权利再也不是六年前的达到顶峰。 “真的?不再去战场了?” 崔韫淡淡抬眸,凝视过去。 女娘很快收敛好情绪。用相当不在意的口吻道。 “如此也好,战场上到底刀剑无眼。” 崔韫淡淡的用鼻音应了一声。 沈婳见他兴致不高,也就没再问。昨夜无法入眠,眼下兴奋劲儿还未散。可到底困极。 车厢内很快恢复了平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绒揉揉泛酸的小手,将功课交到崔韫手上。 马车稍稍一抖,对面不知何时睡去的女娘身子往右侧斜。还不待思考,崔韫已手疾眼快的接住了沈婳的身子。 车厢空间大,怕是也有数个时辰才会到驿站。 崔韫男子有力的手护着她的背,一路朝下又圈住腰身,这是一种极为亲昵又占有的姿势。下颌抵着女娘的头,再去检查小女娘的功课。 崔绒也没觉得不对。 她双标。 二叔做什么都是对的可若沈婳这样抱崔韫,她就会骂她。 这会儿胖乎乎的小手去拿沈婳吃瓜果的盘子。 小女娘瘪瘪嘴, “哪家表妹做成她这模样?” “我看她是横到不行了。也不给我多留几块。西苑的薛疏月见着我,哪回不是毕恭毕敬的请安喊郡主。” 她说这话时,沈婳其实已转醒。 她眸光微颤,这种姿势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就忍着没睁眼。 “二叔您也不该见我同她还算交好的份上便对她过度照顾!” 沈婳:?胡说八道! 崔绒:“谁家不喜那些又乖又软的妹妹。” 这一句话到底让沈婳分了神。 她不免想起了沈坠。 沈坠便是又乖又软的。 当年,沈雉对她多有照拂不说,便是自己都忍不住对她好。 可……阿兄明明死了三年了。 他是当了三年的谢珣吗? 可三年前谢珣人还在盛京,为何当时不来找她? 念及此,被喜悦冲昏头脑而忽略的一件事,再度卷席而来。 族老的一句话,仿若魔咒般凌迟。 ——你阿娘阿兄是给你求药,山路险峻途中又起了雾,马儿失惊这才坠崖的。还不是被你害的。 女娘不免又捏紧衣摆。面色有些苍白。 所以,阿兄迟迟不来寻她,是不是心中也有怨? 一边是怨,一边又是放不下。所以他赠了步摇。 谢珣清楚,只要自己看了,便能知他身份。他还是愿意认自己当他妹妹的。 可上回阿兄来寻自己,已相隔多日。 阿兄如今是谢珣了。 他有新的阿爹阿娘,还有新的妹妹。他如今姓谢,不是沈了。 就如眼下的光景,她坐在阳陵侯府的马车上,而谢珣在辅国公府的马车上。她没法光明正大的跑去辅国公府的马车上。便是两人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样了。 不知何时起,女娘变得多愁善感。 她若是沈雉,也定然会更喜欢不会惹事的谢宜宁。 沈婳没有要争什么,她不知原来的谢珣如今怎么了,可私心却由衷感谢他。至少阿兄还活着。 她只是突然很难受。 漾漾还是漾漾,阿兄……还会是以前的阿兄吗? 女娘平稳的呼吸化为急促,崔韫察觉沈婳醒来。 可沈婳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他未曾出声挑明,也不意外沈婳为了同他亲昵竟然装睡。 她的确……一贯心眼多。 崔韫掩下眼底的无奈,索性由着她去。 他薄唇动了动:“答的不错,再去练几张字。争取路上就将学业一并做了,进了猎场的那两日,不会拘束你。” 崔韫用褥子盖好沈婳,又难得贴心的给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可我也想睡了。” 崔韫颔首。 “马车里还有一条毯子,去寻。” 崔绒很快抱着毯子靠近。 崔韫温声:“是这块,自己去睡吧,记得盖严实些。” ??二叔不该把沈婳推走,再来抱我吗! 那个位置!是她的!! 紧赶慢赶,傍晚时分入了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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