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荒唐。 别家的事,沈婳自顾不暇,不会去掺和。 她身边伺候的人即便瞧不起严嫂子所为,但都是些规矩的,不会对之进行批判。 成妈妈经历过坎坷,遇着事总会多加思量。在王嫂子走了以后。 “娘子,此事只怕另有隐情。那严嫂子昨儿可半点没寻死的迹象。” 而且, 都说严雄为人老实,却也不尽然。 别说什么忠义两难全,他无法对生父如何。 要知再老实的男人,也有血性,不能容许枕边人同别的男子有染。更遑论此人是生父。 可偏偏,严雄唯一发泄只是喝醉酒的打骂。醉醒时,还要给严嫂子买伤药。 沈婳嗓音淡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浮和稳重。 “严嫂子在烟花柳巷待过,那里的人,一种是看淡生死到自轻自贱,早已习惯了卖身因此随波逐流,一种是凭着信念用贞洁熬出的出头之日。” 沈婳虽不知严嫂子属于哪一种。 可再如何,这两种人都不会无故寻死。 再艰难的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见沈婳的语气在笃定不过,凝珠惊愕:“娘子怎知她是烟花柳巷出身?” 不过,这话一出,便被成妈妈斥。 “不可多嘴。” 也不怪她如此,实在正经人家的娘子,是极度忌讳谈及这些的。 不管沈婳所言真假,亦是她当真知道些什么,做奴婢的当谨言慎行,甚至力所能及的劝阻,绝不该多问。 在丰州,娘子就同那口技超绝的笙儿花娘有交情,成妈妈虽觉不妥,但沈婳不欲多提,她便不多问。 多问即多错。 凝珠连忙住嘴,将头压低。 “这不值当什么。” 沈婳倒真不在意。 “盛京的烟花之地当属‘燕归坊’为一绝。坊间女子吃喝用度于闺阁娘子无异,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肌肤凝脂,身姿曼妙。” “同别的花楼相比,燕归坊玩的是雅。” 试问,这样的花楼,哪个男人不心生向往? 尝过了这样的花娘,又怎瞧得起别处的胭脂俗粉。 沈婳的视线闪过一瞬间的迷离。 “我记得……” 她长长的溢出一口气。 神色淡到不能再淡,语气也没有半点情绪。 “燕归坊的女娘手腕处从进坊起,便要烙一朵娇艳无比的梅花印记。” 那日,严嫂子的袖子往上滑,无意间,她便瞧见了。几道伤痕下,那枚熟悉的却又似噩梦的梅花。 是啊,又怎么不是噩梦? 那是她不愿去回想的过往。 前世,沈瞿同她撕破脸后,特地寻人过来叫她规矩。 说是规矩,倒不如说是床事。 沈瞿要将沈婳这个继妹调教好,送去他本该唤一身外祖的州判榻上。 而寻来的人,便是燕归坊的教养嬷嬷。 “娘子身子不好,以老奴看,却是极好的,男人啊,就喜欢这种柔弱如柳的女娘。” “您啊,放心跟着老奴学,可别耍滑头,恨我的女娘多如牛毛,可伺候的男人多了,各凭本事尝到甜头了,回头都得谢我。”
第58章 我凭什么要陪一个糟老头子喝酒 教养嬷嬷虽老了,可风韵犹存。一言一行夹带风情。她手腕处正有绽放的梅花印记。和严嫂子身上的一般无二。 那是燕归坊独有的标记。 授课的第一日,教养嬷嬷取出一段又粗又长的玉势。笑意颇深的睨向沈婳。 “沈公子已下令,娘子并无退路,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此事断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她走近。 “娘子这张小嘴生的漂亮,也不知含不含的下?” 说着,她就要将玉势往沈婳嘴里送。 倚翠年长沈婳,她虽未经人事,但也听些粗鄙婆子不知收敛的说过些污秽之词,隐约间似猜出了什么。当即黑着脸,一把将人推开:“放肆!此等肮脏之物,也敢拿出来污了娘子的眼!” 倚翠恨沈瞿恨到了骨子里。 “他当娘子是任人羞辱的玩物吗!我敬他,才喊一声公子,若没有大房,他又算个什么东西?人贵在自知自重。而你,伺候的男人成千上万,我恶心想吐,你自个儿却得意起来了。不知所谓!” 倚翠所言掷地有声:“我们娘子再落魄,也是大房唯一的血脉!岂容他这般凌辱?滚!” “腌臜老货色,速滚出去!” 沈婳虽不知那是何物,可见倚翠这般激动的言辞,全身跟着都在抖。 她娇气又恼火。 “你用手摸过,就想塞给我,你脏不脏?” 沈婳沉脸:“这硬邦邦的不像点心,能吃吗?你告诉我这能吃吗!沈瞿他倒是好啊!这就已经在吃食方面苛待我了?” 她俨然不知那是何物。 只是火冒三丈的胸脯在不停上下起伏。 “想让我听话?就因他沈瞿姓沈吗?脸真大。” 正说着,即端起滚烫的茶盏朝教养嬷嬷头上直直砸了过去。 眼见着,给对方头上砸出个血窟窿,后者疼的哀嚎直翻白眼。沈婳闪过一瞬间的惧色,难得愧疚一秒后,又将她同沈瞿归于畜生一类。 她病殃殃捧起红通通的指尖。好不可怜的冲倚翠吸了吸鼻子催促。 “好烫好烫。快给我上药。” 当夜,沈瞿就来了。携同他一起的是阴寒的冷风。 “沈婳!你又闹什么!” 沈婳正忧郁的端详着那被白纱布包裹的肥嘟嘟完全不能再合拢的几根手指。 伤势看着异常可怖。可只有倚翠清楚,那儿莫说水泡了,连红肿都没有。 而沈瞿不知,他脚步一顿,眸中掀起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情绪。很快,他大步上前。 “谁伤的?” 沈婳见是他,当即沉脸,是一眼也不想见他了。 她转身正要回屋,却被男人手疾眼快的堵了路。 沈婳从未如此憎恨一人。 她苍白的唇瓣上下启动:“一个过继的,竟敢这般怠慢我?我沈婳大不了一死,可保不齐哪日整个丰州城都传遍了你的狼子野心,鱼死网破,左右,谁也别想安生。” 沈瞿仿若未闻,仍旧是骨子里的冷漠却也有一股迫切:“我问你是谁伤的!” 沈婳实在不明白,沈瞿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他风头正盛,自身越不好,沈瞿该更春风得意,不是吗? “当然是你找来的人!” “她若不无端发病,我怎会急上心头用茶砸她?” 沈瞿一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沈婳时,眸色很深,语气低了下来。 “很疼吗?” 沈婳似笑非笑:“你又何须装腔作势假慈悲?想尝尝滋味,将手在滚烫的茶水上煮一煮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轻飘飘的扫视他一眼。 “沈瞿,你这就没意思了,又想将我送出去取悦他人,有一面止不住对我动贪念。” 沈瞿的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合,最后化为无声。 这话的确不存在争议。 他也在无时不刻的矛盾。 利用沈婳这种目中无人的女娘,明明该是他的计划。可眼看着约定送沈婳离开的时间逼近,他却愈发焦躁不安。 不该是这样的。 他对她不该仁慈。 理智回归后,他的眸色也转为坚定。 “是她教的不好吗?想来,盛京燕归坊最好的教养嬷嬷也不过徒负虚名。” 他温柔又虚伪。 “漾漾,你若不喜,我大可换一人来教。总会能挑到你满意的。” 他视线沉沉的盯着沈婳的唇看了好一会儿。压下一切躁动的情绪。 若是可以…… 他看了许久,眸色忽明忽暗,沈婳被盯得直发毛。不由后退几步。 沈瞿见状,回神微叹一声:“我请人来,无非也是为你好,偏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你若学的好了,日后也能少吃些苦头。” 州判年纪虽大,可老当益壮。据他所知,前不久还有女娘走着进去,被抬着出来,那处养了半月的伤。 他爱怜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却不该肖想的女娘。挣扎万千,似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良久, “他年事已高,阿兄答应你,州判一旦去世,定接你回来,不会让你在外受半点苦。” 这句话,好似是他权衡一番后的体贴。 自那日过后,登门的婆子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沈婳再也没见那根棍子。可仍旧膈应。 这些人每日都在教她如何讨好男人,又如何恰到好处的蛊惑。 比如, ——“沈娘子,你得温顺,偶尔使使小性子便是情趣,若一直这样,只有被生嫌的份。” 沈婳不耐烦。 ——“你的头也想被磕个洞吗?” 再比如, ——沈娘子,走路时您得走的再妩媚些,臀部稍稍摇起来。依老奴看,得给你裁些紧些的衣裳,如此才会身姿婀娜动人。” 沈婳继续不耐烦。 ——“你倒是也给自己裁一身,一层又一层的肉堆叠都掩盖不住你的身姿肥硕了。” 还有, ——“沈娘子,州判大人好酒,若非要让您同他共饮,……” 沈婳这会到时难得给面子思忖一二。她不乏小骄傲。 ——“我能把这老头干趴下。不是我自夸,没几个人的酒力比的过我。” ——“若您不胜酒力……” ——“你闭嘴,你想让我装醉?不可能,在对决方面我不会输。更遑论我凭什么要陪一个糟老头子喝酒?” 而那些成堆成堆的春宫图,沈婳是一页也没翻。 这些回忆,是沈婳在最不堪的岁月里,最无奈的画面。
第59章 这世道总归是好人命短 沈婳有些不适,更想要逃避。 可在沈府同倚翠的相依为命绝对不是一场梦魇那么简单,与她而言日日夜夜都是煎熬。 袖下的手收紧再收紧。而空气却变得稀薄,沈婳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娘子露出来的侧脸白如纸,眸中闪烁着痛苦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抹嫣红顺着唇角往下淌。 滴答滴答,坠到衣角,开出一朵朵血花。 喉咙,口腔,鼻尖皆是一片腥甜。 “娘子!”众人大惊失色。 倚翠愣愣的,浑身都在发抖发寒。慌乱间,也不知谁破声喊了一句:“去!快去寻大夫!” 成贵调头就往外冲。 “站住!” 沈婳呵斥,嗓音却虚浮无力。说话间,嘴里的铜臭味更重。她一阵晕眩,踉跄的被成妈妈扶住。 她虚弱不已的将头压在成妈妈肩上,缓了片刻,又轻声道。 “倪大夫都束手无策,医馆的医侍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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