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对江源本人,倒是多了几分不满。 “你怎么了?” 夏月明正色道:“你为什么要吓唬我?” “我没有啊。”江源挠头。 “你说你爷爷不怒自威,大哥很凶,三弟对谁都爱答不理,妹妹的性子很刁蛮,基本上不乐意给人好脸色看。”夏月明严肃道。 江源再次挠头。 可他说的,都是实话啊!在旁人眼中,他家人们,就是这样,他没带润色和修饰,不过这形容绝对不夸张。 “你就是挑拨离间。”夏月明小声道。 宁荞和江珩落在后边慢慢走。 但前面这对小情侣似乎在争执,明显已经停下脚步。 “你们在说什么?”宁荞上前时,问道。 “她说我挑拨离间。”江源说。 夏月明:…… 这人的心眼怎么这么实呢? 听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宁荞拉着夏月明到了边上,和她一路往家走。 “江奇没有下厨,是我和他大哥觉得请你下馆子才更加重视。” “果果很喜欢你。” “爷爷——” “我——”夏月明的脸都快要红成番茄,轻声道,“知道的,我看出来了。” 这一刻,夏月明不得不回头,气呼呼地瞪了江源一眼。 她喜欢的他,是正直实诚的他,但现在,又觉得他过于实诚,居然有点憨。 夏月明的尴尬,宁荞都看在眼里。 她不由想到,在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同样的心情。 “刚结婚的时候,我和江珩只见过一面,还不熟悉,更不认识他弟弟妹妹。”宁荞说,“那时候我也有点担心,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夏月明抬起头,好奇地问:“你也会吗?” 她经常听江源提起他的小嫂子。在夏月明的印象里,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小嫂子。 “肯定会呀。”宁荞回想当时的一幕幕。 从她的言语中,夏月明仿佛看见数年前还只有十三岁的江源,以及他调皮得无法无天的弟弟妹妹。 “他们会把鞭炮放进小瓶子里放,瓶子随着声响炸裂,特别吓人。” “还有供销社买的玻璃弹珠,一不小心滚得家里到处都是,被他们大哥罚,趴在地上全都捡起来,一颗都不能少。” “江源和江奇还试过滑‘香蕉皮’。” “滑香蕉皮是什么?”夏月明的眼睛睁得圆溜溜。 “我记得!”江果果跑到她们身边,说道,“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三哥就发明玩香蕉皮。吃完香蕉之后,把皮放在地上,两只手撑着两边的桌子,‘咻’一下踩着香蕉皮往前滑。” “这肯定得摔倒啊!”夏月明说。 “摔了!”江果果想起这事,乐个不停,“三哥一踩上香蕉皮,两只手根本没撑住,一下子就滑了过去,四脚朝天后脑勺着地。可傻了,整个大院里的大人和小孩子都跑过来看,后来大人们还把我三哥这蠢事当成教育家里小孩的反面教材,让他们平时玩耍的时候得用点脑子,别像我三哥似的,光长个头,不长脑。” 江奇“嘶”一声。 香蕉皮往前一滑时,简直是完全不给人缓冲的余地。 严严实实往地上砸的滋味,仍记忆犹新,这么一想,后脑勺又开始疼了。 “江源呢?”夏月明的笑意越来越深。 “二哥不服气,他对三哥说——”江果果捏了捏嗓子,粗声粗气道,“你行不行啊!” 宁荞帮忙解释:“那段时间江源在变声期,嗓子像老牛。” “二哥觉得三哥不行,他自己能行。”江果果兴奋道,“但他刚一踩上香蕉皮,就直接往前摔,摔得整张脸都贴到地上去。” “爬起来之后,他说不疼。”宁荞认真道,“一点都不疼!” 夏月明笑出声。 她从学生时代就知道江源嘴硬,这还真像是他小时候能做出来的事。 江源见她们笑成一片,觉得可丢人了,想要上前制止来着。 但被他大哥拉住了。 “别扫兴。”江珩说。 江源咬咬牙。 从小到大,大哥最扫兴,现在居然还教训他别太扫兴! “我知道了。”江源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恍然大悟,“我就说呢,怎么连大学都得考两次,敢情是当年摔了后脑勺,摔傻了啊!” “你不摔也傻。”江果果无情地接话。 “江果果!”江源上前就揪江果果的辫子,被他小嫂子挡开。 宁荞拍走他的手:“多大的人了!” 夏月明跟在边上笑得开怀,再回头对上对象的眸光时,没这么火大了。 她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是否已经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但对未来的相处,显然已经不再彷徨。 大街上,孩子们笑成一片。 江老爷子也在笑,布满皱纹的眼角,几乎要泛出泪光。 不知怎的,他想起自己的儿子。 当年儿子牺牲在战场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最放心不下的,该是这些孩子们。 可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们有的成家立业,有的学业有成,成了年轻人。 这些个年轻人,活出意气风发的肆意姿态。 带来新的希望。 - 夏月明这趟来京市,是单位统一安排他们进行培训,江源就借此用了今年的假期,带着她来见家长。 “见家长”进行得很顺利,之后夏月明开始了培训。 在培训中,夏月明听说今年年底,京市将建立一所夜校。 听说接下来陆陆续续的,各个城市都会创立夜校,为贫困和工作繁忙的人,创造提供教育机会。 她将这消息告知江源。 江源认为自己都已经进了正经单位,不需要再进夜校学习。 但好巧不巧的,这事又被家里其他人知道了。 江果果一句“活到老学到老”,直接将江源架在那儿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文化人。” 江源本来想等到江奇出了高考成绩之后再回去,可他现在毕竟不是学生了,升职之后,在单位里的担子就更重,不能太任性。 恰好夏月明的培训也告一段落,他俩一起回了西城。 临走之前,说好的今年过年,大家一块儿回西城,毕竟江源的工作和夏月明的老家都在这座城市,婚事也得在西城办。 宁荞同样期待着回到海岛。 对于她来说,海岛军区大院的意义是不同的。她想念家属院的朋友和婶子们,还想去军区托儿所见一见聂园长和其他曾经的同事。 但这事儿,急也急不来。 得等到寒假,大家才都能空出时间。 而在寒假之前,这个暑假,宁荞没有完全闲着。 她经常回学校,帮柳教授查找研究资料。 一转眼,只剩一年半的时间,她就得毕业了。 大学生活与她过去向往的没有太大的差别,每一位同学都渴求着知识,她也一样。但当适应了校园的学习节奏之后,更多人开始考虑将来的就业问题。 宁荞想要留在京市。 她也曾考虑过报社、电视台甚至电影厂里等文字岗位的工作,可如果在日后漫长的几十年都得从事这样的工作,其实她并不乐意。 那样的感觉,与七三年刚来到海岛,进入军区小学工作时一样,无法给她带来成就感。 柳教授问她,真正的梦想是什么。 宁荞说不上来,但每当和柳教授一同去医院或是农村公社见到孩子们,通过孩子们的日常行为习惯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进行研究时,她都能全然将注意力集中。 对她而言,每一个孩子,都不仅仅是一个案例所标明的数字,他们鲜活明朗,充满着向上的力量。 在这个炎炎夏日,宁荞陪着柳教授跑了好多个地方,见到不少孩子们。 最后,她们来到福利院。 福利院的小朋友们,见到她们俩,都有些好奇,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 其中一个小孩儿,她看起来怯生生的,见到宁荞,往后躲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小团子奶声道:“我叫杳杳。” “杳杳。”宁荞伸出手。 小团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 等到再抬起头望向宁荞时,她的余光,不经意扫到宁荞手中的一朵小红花。 这是手剪的小红花,做工精致漂亮。 小团子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满是不敢置信的光芒。 宁荞笑着说:“我会变魔术哦。” “可以再变一次吗?” 柳教授站在不远处,正和福利院的院长沟通交流自己的研究计划。 “那个孩子叫杳杳。”福利院的院长说道,“最早的时候,她是在路上被一对夫妇捡到的。那对夫妇没有自己的孩子,刚开始很疼爱她。不过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杳杳送到福利院了。” “杳杳来到我们福利院,经常趴在窗户边看,等着她‘爸爸妈妈’来接。后来慢慢地,意识到他们不会再来了,她变得不爱说话。” “其实我到现在还搞不明白,你们的研究方向究竟是什么。但是福利院的孩子们,各有各的可怜,有时候我看着不忍心,却不懂这些孩子们在想什么。” 柳教授望着那个叫杳杳的孩子。 她看见宁荞已经让小朋友们排好队,而杳杳站在最前面。 宁荞是做好了功课来的。 她变魔术时表情生动丰富,吸引得这些并不容易敞开心扉的小朋友们,纷纷围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你们研究的课题,真的能帮助到这些孩子们,就太好了。”院长说。 柳教授点了点头:“我想会的。” - 宁荞仿佛回到刚加入军区托儿所时的状态,每天都很忙碌。 忙到她差点忘记,江奇的高考成绩就在今天出来。 一大早的,江奇自己骑着自行车,说要去看成绩。 “小嫂子。”江果果说,“去年他都不敢去看成绩,还让我帮忙呢。” “今年出息了!”宁荞笑道。 大院里的几个婶子见状,在心底悄悄想着。 今年是出息了,但别等到明年又得去一次…… 然而她们还没敢嘀咕出声,抬眼瞄见宁荞和江果果的眸光,立马闭嘴。 他们家的妹妹,脸色可臭了,他们家的小嫂子,也很护短,都不好惹。 江奇蹬着自行车出门。 回来时,没见到小嫂子的身影。 “小嫂子呢?” “柳教授在市里等她,她们得赶去医院的儿科一趟。”江果果说,“三哥,成绩怎么样?” - 宁荞和柳教授约好时间出门,不好让教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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