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窕回以一个更无懈可击的笑:“皇后娘娘一早便差人给钟窕送了东西。但是怪阿窕昨夜辗转难眠,睡过头了。我带了礼过来,本是想起个大早给娘娘送过来的,娘娘不会怪我吧?” 这话说到这份上,长孙亦臻哪里还会说怪? 原本她倒是确实有给钟窕立立规矩的心思。 毕竟往后若是要嫁给太子,那自己这个未来婆婆,自然是要给钟窕一个下马威的。 “当然不会,”她只好道:“你初来西梁,不习惯也是应该的。” 话没说两句,外头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跑了进来。 公子凝一看,是自己东宫的人,他脸色一变:“什么事?” 那小宫女气喘吁吁,殿内人太多,她显然很紧张。 “太...太子殿下,文嫔娘娘她、她哭着求殿下快回宫去呢!”
第106章 殿下要往哪去? 文嫔是公子凝的侍妾之一。 他虽然未娶太子妃,但是东宫侍妾却是不少。 也有一两个得宠的,这个文嫔就是其中之一,她的父亲是公子凝户部的下属。 因为人讨喜,嘴巴也甜会哄人,被封为嫔。 公子凝下意识看了钟窕一眼。 虽然有嫔妃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万一钟窕因此会有意见呢? 文嫔是在发什么疯,竟然敢在此时搅弄他的好事。 方才本就在公子琛那落了下风,再让钟窕以为他宫里的妾氏不安分,那印象就更加不好了。 于是他急斥宫女:“哭哭啼啼成何体统?给本宫滚回去!” “可、可是...文嫔娘娘说,说事关户部——” “你说什么?” 就连长孙亦臻也站起来,眯眼看向宫女:“你说户部?” 户部如今是公子凝手中最大的权柄,早知道,国库里可是西梁所有的钱。 那些钱的来路,去路,还有其中的账目,种种攸关的一切,都掌控在公子凝手中。 户部在手,等于国库在手。 而国库的影响重大,又是六部里最为敏感的,种种关窍都干系极深。 长孙亦臻当然着急。 户部的尚书是她的亲爹,公子凝的亲舅舅,什么都可以出事,只有户部是不行的! 那小宫女还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钟窕趁着空隙看了公子策一眼,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公子凝身上。 他捏着茶杯喝了一口,修长的指被衬的青葱如玉。 似乎手里的茶更令他感兴趣。 反观公子琛就不一样了,他伸出手指在桌面击叩了两下,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户部出事,那不得先惊动母后么?跟你们家文嫔何干?” 但是这句话反而安抚了长孙亦臻和公子凝。 是了,若是户部出了什么大事,一定是外家那边先找人来通知了,怎么会是区区一个嫔妃先大惊小怪? 但是公子琛是完全有热闹就凑,能将中宫拉下马更好,拉不下来打击一番也可以的类型。 他紧跟着说:“莫不是你们文嫔的爹这些年敛财太过,终于被人检举了?我说皇兄也是,女人么,再宠爱,也不能由着她们胡来不是么?” 这话谁听不出来,是故意说给钟窕听的。 不仅是说公子凝有宠爱的侍妾,更是贬损他对宫里人不严苛,沾亲带故,搅弄政事。 公子凝的脸色已经乌青难看了:“公、子、琛!” “皇兄别动怒,我不说便是了。”公子琛哪里会怕他的脸色,还笑吟吟地转向公子策:“三弟,皇兄着急了呢。” 他们三兄弟一向是这样。 公子凝与公子琛要斗的时候,公子策就是他们口中奚落的对象。 要互相奚落对方的时候,公子策就被拖出来帮腔。 不过公子策向来不参与这样的口舌之争。 他将杯中的茶喝完了,扫了那宫女一眼:“我看文嫔那儿急得很,皇兄不先去看看么?” 公子凝怎么能不气。 他今日特意一大早过来等钟窕,就为了将中宫威仪展现给她看。 结果半道杀出个公子琛,又杀出个文嫔。 种种都昭示着今日的黄历对他而言不是个好日子。 还是长孙亦臻沉得住气,她冲公子凝道:“回东宫看看怎么回事,若是文嫔不懂事胡闹,那便罚一顿。” 公子凝无法,涉及户部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但是钟窕人还在这里。 “阿窕第一次见本宫,本宫自然要留你用一顿午膳,眼下也正好午时了,那就移步吧。” 说完看了公子琛一眼。 这个老二,一向是哪里热闹大往哪里凑,今日东宫出了事,能赶他走才怪。 若是不留他用膳,又显得她这个中宫主母未免小气。 于是思索一番,长孙亦臻还是道:“阿琛阿策也一起吧。” 公子策无可无不可,起身随着移步去饭厅。 虽然表面不在意,长孙亦臻还是担忧户部的事,派了自己身边的嬷嬷跟去了东宫。 午膳用了一半,那嬷嬷返回来,脸上明显有些异色,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长孙亦臻脸色微变,搁下了筷子,匆匆起身便要出去。 路过公子琛时,她终于卸下了笑容,将人冷盯了半晌,突然问道:“是不是你在从中作梗?” 公子琛口中的菜差点喷出来,闻言狂笑:“母后觉得户部的事,跟我有关?” 长孙亦臻压下心底的怀疑和慌张,又扫视了一眼公子策。 不过这个废物向来不在她的怀疑范围内,也只有太子日日将他当成假想敌。 良妃终日在佛堂念经,公子策又有什么本事去搅弄户部的浑水? “哼!” 扔下一个字,长孙亦臻甩袖离去。 饭桌上空余三人。 钟窕细细地将口中的菜咽下,这才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哎,今日来的真不巧。” “阿窕胃口不好?”公子琛笑容不改,用宫人布菜的筷子给钟窕夹了个开胃小菜:“来,再吃一些,你太瘦了。” 随后似乎心情极好一般,破天荒地给公子策也夹了一筷子:“来,三弟,你也吃,你也瘦了。” 硕大中宫,他仿佛才是正主一般,怡然自得。 皇后娘娘不在,公子琛胃口极好地用完了午膳,这才从中宫离开。 直到离开,皇后和公子凝也未再返回中宫。 不知道户部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用过午膳,钟窕要回招月宫了,不过她不打算去拜见公子无忧。 户部的事情不知大小,若是大,那她现在去,肯定会触及公子无忧的霉头。 就连公子琛如此急切想要将公子凝拉下马的人,都不往前朝去,只说要去未央宫见母妃。 钟窕心念一动,看向公子策。 这人全程无言,眼下就要走到招月宫了,他还跟在身侧。 钟窕倒是有心向问话,无奈这公子琛也始终在身侧,逼得她一忍再忍。 幸好未央宫终于到了。 “原本该进去拜见贵妃娘娘,不过阿窕给贵妃的礼没带,待我取一趟再过来,二殿下再会。” 公子琛虽然对钟窕有兴趣,不过眼下着急的是找他母妃问问知不知道户部的事,打探一些消息出来。 因此他也没在意,匆匆进了未央宫。 终于只剩两个人。 钟窕斜睸了公子策一眼,对方始终走在落后她半步的位置。 他倒是能忍,钟窕却忍不住了。 索性直接问:“三殿下拜见完了皇后娘娘,眼下这也不是去锦绣宫的路,更不是回承和宫的路,不知殿下要去哪?”
第107章 让公子策滚到承乾殿去 公子策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出宫。” 他装的一副不熟,说话都是懒得敷衍的模样。 钟窕心想合着就我在这着急? 昨夜与白天,公子策还真是两幅面孔。 亏自己刚才还费劲巴拉想要安慰他一番。 她咬牙,用气音道:“怎么,出宫会那位姓紫的姑娘么?” 说出口她才一愣,怎么自己如今说话,一股子酸味? 公子策明显也感受到了,他往钟窕看了一眼。在这个冗长的午时,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 虽然没有太大的表现,但是眼角明显地有一丝笑。 他迈快了半步,与钟窕齐肩并行,居然还点了头:“是。” 还是!?行你自己玩吧。 公子策确实是要出宫,他今日虽然在宫里,却也是没有去早朝的。 公子凝的事爆出来,有些东西在宫里头不好操作。 而宫外的府邸眼线太多,他能去的也只有莺歌楼。 钟窕已经气得话都不想回了,迈快了步子往前走。 但谁让她腿没有公子策的长呢,对方要是不想被落下,那她怎么也甩不下。 狐狸毛总是被自己惹得炸起来,公子策心有愧疚,虽然是不大诚意的愧疚。 “钟姑娘不想知道户部的事是谁动的手了?” 他学着公子琛初见钟窕时的语气,喊她钟姑娘。 钟窕气笑了:“还用猜么?三殿下虽然不言不语,随便人家言语侮辱,但「城主大人」想必不会安坐于室吧?” 这根本不用猜。 如果这事不是公子策做的,那就只能是公子琛。 但是看那公子琛的性子,他手上若是有把柄可以攻击公子凝,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公子策又是一笑:“钟姑娘对城主倒是了解颇深。” 他云淡风轻,仿佛事事都不关己身,有着超然脱俗的把握。 但越是这样,钟窕反而有些担心,她拧起眉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此刻碰公子凝,你当真有把握将他拉下台么?即便有,你看看你那二皇兄,他根本也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公子凝再怎么也是太子,皇后苏贵妃个个都是虎狼。即便户部倾倒,那些红利也根本到不了你手上,你考虑过么?” 这段话太长,钟窕说的又轻又快。 但是其中暗藏的逻辑和分析,不免令人侧目。 她初来乍到,却什么都能看清看懂,还能条分缕析地分析这些,根本不容易。 公子策这一招出手,到头来或许是费力不讨好的事。 他为什么要如此莽进呢? 如果露出马脚,那往后,皇帝、皇后、苏贵妃,几番势力都会针对他。 在京都局势还未明朗,未得掌控之前,她不觉得公子策这是明智的打算。 ——但是,公子策眼眸幽暗。 他要的根本不是红利,区区户部而已,要将公子凝扳倒哪有这么容易。 但他更想知道,将公子凝的龌龊公布于众,公子无忧会怎么办? 他那位亲父皇,又会对公子凝是什么态度呢? “公子策!”四下无人,钟窕飞快地攥了一下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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