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公子策,你是不是欠收拾? 钟窕心里想着事,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她一路走过几个宫殿,越是往里,就越是幽深。 分辨着宫道的同时,她又不禁细想方才良妃的话,有一股怀疑席卷了大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是……这未免也太过疯狂了。 如果公子策不是良妃所生,而是西梁的先太后所诞,那也太过离谱了。 虽然自古以来,宫廷秘史之中不乏有这样的故事,兄弟阋墙,父子反目,中间夹杂的男女私情,乱/伦,都不乏有之。 可是真发生在自己身边人身上,钟窕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更何况,先太后应当是公子无忧的后母,后母与继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公子无忧当年为什么会留下公子策的性命? 留下了却又从未好好对待,甚至二十多年来,对待公子策都称得上是厌恶? 公子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端倪的? 他跟公子无忧正面交锋过没有? 如果当真都如她所想,那这件堪称宫廷隐秘的事,事关一代帝王的颜面,公子无忧会放过公子策么? 先太后……这位先太后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钟窕一路躲过了两队护卫,到慈安宫的时候,月已经西斜。 而面前这座宫殿,慈安两个字辉煌宏伟,能看出当年落成时,建造这座宫殿的人是用了心思的。 然而时光荏苒,如今的慈安宫灯灭人散,门口甚至连个侍卫把守都没有。 这座宫殿未再启用的原因不得而知,殿门的铜把手已经落了灰,整个宫殿隐匿在夜色中,看起来沉寂又灰暗。 当年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已经不得而知。然而二十多年后,却有人因此而伤怀。 钟窕当然不会去敲大门,她一跃而上宫墙,轻点脚尖,身影极快速地出现在宫墙上,又迅速地跃下。 从远处看,只是一道黑影出现又消失,很快地窜进了慈安宫内。 黑。 触目所及都是黑的,只借着一层月色,能看清硕大的院内杂草丛生。 落叶上落了一层白雪,脚踩上去都是咯吱的轻响。 钟窕首先注意到的,是南边宫墙下的一些枯枝,那似乎是个花藤架,走近了能分辨出,那些枯萎的叶子是紫鸢花。 似乎隆冬的大雪将它们封锁了,等待春日重新抽芽开花。 这些紫鸢花开了又败,横跨二十年的时间,只唯余它是岁月的见证者。 钟窕分辨了地上的白雪,发现果然有一串脚印通往了主殿。 她不禁提了一口气,怕自己惊扰里面的人,所以放轻了步调往里走。 但是里面的人显然内力不比她低,廊下脚步一响,里头就传来了动静—— 那是一道重物砸在门上声音。 钟窕顿了顿,在门上敲了三下:“是我。” 声音传进去,里头的动静便诡异地停下了。 钟窕手一推门,年岁久远的宫门嘎吱一声,露出里面的景象来。 她从未见过公子策这副颓唐不堪的样子,他整个人坐在地上,抬头朝钟窕望过来的眼眸中,一丝光亮也没有。 那一刹那,钟窕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拧紧了。 她想,要是有光照进来,公子策此刻的眼睛一定是血红一片的。 当下也再顾不得许多,她疾步走近,单膝跪地将公子策重重地搂进怀里。 或许是不习惯,或许是没想到钟窕回来,公子策浑身僵硬,在钟窕靠近时甚至颤了一下。 虽然钟窕虽然顶着一张伪装过的脸,但是声音和身上熟悉的气息骗不了人。 钟窕伸手盖住他的后脑,一下一下,轻轻地顺着他的发,她觉得看见公子策这副样子,她的心都要碎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会陪着你的。” 怀里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公子策冰凉的颊在钟窕脖颈处蹭了蹭,开口的声音嘶哑:“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钟窕听她声音这样,更是觉得怒不可遏:“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公子策抬手搂了她一下,两人身躯贴紧,他能从钟窕身上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气。 快被冻僵的手脚才渐渐复苏过来。 “怎么说?”公子策苦笑了一声:“说我发现喊了二十年的母妃,其实根本不是我的生母?” 钟窕会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她猜到,或者了解到了宋清徽。 她这么聪明,只要给她一点细枝末节,就能猜到全局,所以公子策猜,她应该见过良妃,也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世。 要不然也不会寻到慈安宫来。 钟窕心疼坏了,捧着公子策的脸,额头与他相抵:“别想了,好不好?” 钟窕不会安慰人,更别说是公子策这样的身世。 试想若是放在自己的身上,恐怕也不会比公子策好到哪去。 他这样不动声色,内心强大的人,都得自己深夜躲在已故的先太后宫里疗伤。 若是他有个依靠,恐怕也不至于这样吧? 可是这座皇宫里,对他而言的依靠根本就不存在。 公子无忧作为父亲无情无义,良妃作为养母对他不闻不问,皇后贵妃太子二皇子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人如狼似虎,都恨不得要他的命,要不就为了保自己的命,哪里有人会在意他是不是难受。 是不是痛苦。 世间的苦痛,虽说归根结底都还是自己的情绪,可是若没有家人可信,走这么一遭,未免也太过孤独。 可是公子策就这样孤独地过了二十年。无人可诉说,无人可以倚靠,漫长地走在长夜里。 难怪他对公子凝的恨意如此强烈。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为什么情愿一个人待在这?”钟窕拥着他:“我不值得你信任么?” 当然不是。 公子策在她颈侧轻轻地摇头:“你会在意么?我这么不堪的身世。” “不堪?”钟窕几乎气笑了:“你觉得这是你的错么?” 不然呢? 公子策下午从良妃口中得知真相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滑稽的,是多余的。 “我甚至在想,早知道不要活的这么拼命就好了,”公子策说:“或许很小的时候遂了他们所有人的心愿死了,也能免去很多痛苦。” 这么多年,现在回头想想,真的像是笑话。 他一直想证明给公子无忧看,给良妃看,他不是个懦弱无能的儿子,有一日一定可以令他们刮目相看。 现在想想,不论他做成什么样,其实永远不会令公子无忧满意。 “公子策,”钟窕松开他,深拧着眉:“你是不是欠收拾?”
第120章 可以伤心,但不能消沉 这种话一般只有公子凝会对公子策说。 但是从钟窕的口中说出来,倒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公子凝每次都是嘲讽的,带着怒气的,带着恨意的。 仿佛他这个弟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毒蝎,是他泄愤的工具。 而钟窕不同,钟窕的话里赌气的成分更多,是无可奈何的威胁。 然后她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公子策后背,脸上还扬着怒气:“每个命运不好的人,几乎都会质问,问为何自己会出生,降生在这个世上,受尽苦难好似不知道为了什么,郁郁不得志。可是我想不明白,除了养育,除了给你这条命,怎么活着难道不是自己的事么?” 公子策很少在钟窕脸上看到这么严肃的表情,她很听她讲这样的道理。 其实公子策不是不懂,只是人有时候被情绪困住了,就难以渡己。 “你收复西北,让西梁边境的子民不至于流落成难民,有家可归,公子凝这么对你,你父皇,良妃,皇后,所有人都对你不好,”钟窕用了「不好」这样轻飘飘的词,“可你根本没有丢掉良善,你有留歌城,你如今手握众多他国的干系,只是身世而已,你父皇不敢公开。即便皇后贵妃知道了,也不会敢公开,因为一旦公开,你就拥有了比公子凝还要高一等的身份,你拥有光明前途,身世不过是小小的一道坎。即便你母亲还在世上,她也会想要看到你顺遂平安地过下去,不是吗?” 钟窕一点也不想看到公子策露出那样疲惫无力的表情。 但是又无可厚非,任何强大的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说到宋清徽的时候,公子策心底也生起一种空茫。 那是一种很悲伤的情绪,那个把他生下来的女人,他一面也没见过。 但是他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是她取的。 「策」字。 难怪,他小的时候,无数次想过自己名字的由来,为什么会比公子凝和公子琛的都拥有别样的意味。 因为策这个字,其中的深意远比想象中寄予的期望更重,更值得揣摩。 “你知道么?”公子策将钟窕摁进怀里,汲取她身上的力量似的:“我的名字是她取的。” 这个钟窕倒是完全没有想过。 她只知道先太后这个人,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生你的时候一定报以厚望。”钟窕声音轻轻的,“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公子策曾经以为良妃就是自己的生母,也以为这个世上真的有母亲不爱孩子。 直到良妃跟他说了宋清徽。 “她是生我的那天死的。”公子策倾诉:“但是公子无忧等了三日才发丧,就为了错开时间,隐瞒我是她所生的事实。” 钟窕没再说话,而是伸手箍紧了公子策的背,听他继续往下说。 “她……是自杀的。” 钟窕浑身一僵,唇瓣擦过公子策的脖颈,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公子策缓了好大一会。 他刚刚自己坐在慈安宫这宽大的主殿中,其实就一直在想,宋清徽自杀那一天,到底带了多大的勇气? 她是不是早就做好打算,为了让腹中的孩子活下来,在生产那一日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不断地想,想他现在坐在这殿中,能否感受到宋清徽一点半点的气息? 但是没有,主人已经逝世太多年了,因此这殿中没有留下任何? 那些魑魅魍魉,世间说的冤魂不散呢? 为什么宋清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她说,希望我聪慧,有谋略,如果不行,那就长得好看些。如果还是不行,蠢笨一些也好,因为蠢笨的人活的快乐。” 钟窕不禁动容。 这位先太后若是还在,一定是个温柔强大的女人。 她对公子策的希冀,好像也都没有落空。 钟窕鼻尖一酸,开口时的声音有些哽咽:“多好啊,你既聪慧,又有谋略,还长得好看,唯一的缺憾大约是你少了一点快乐,你长的这么好,她一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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