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还会被前朝那些对他不满多时的老臣们往死里弹劾……届时这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叶天霖抬手一托发了痛的额头,心中先前漫着的那股焦躁,这时间已然退下了不少,他来回踱着步子努力平复心绪,半晌后深深呼吸一口。 “陆先生,朕明白了,朕即刻便派人去查。”叶天霖声线微沉,眉目间悄然覆了层不甚明显的疲倦之色,“辛苦您跑这一趟了,多谢。” “陛下又与微臣客气了。”陆丘笑笑,对着青年君王微一拱手俯身,“陛下,若您无其他的事,微臣府中尚有花草还未浇完,便先告退了。” “还有一件小事得麻烦先生,旁的就没有了。”叶天霖道,眸中赧意愈深,“先生,朕那小妹前些日子归国之时,曾在陇城外遇上了伏击。” “朕今日见她接风宴上没吃几口便匆匆退了,猜料她多半是路上受了惊吓……”青年说着叹了口气。 “先生,您清楚的,眼下朕不便常去灵宫,所以知风那头,便劳您替朕跑一趟灵宫,给她送些常日用的零碎物件,再看看她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一应给她弄过去。” “也算是朕这个做兄长的,安抚一下她。”叶天霖话毕敛了敛眉眼。 陆丘闻言不由微怔,但他的反应极快,不出两息便迅速拱手点了头:“喏。”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将此事办的圆满。” “如此,便有劳陆先生了。”叶天霖颔首,亲自将陆丘送出了皇宫,转而大步回了御书房。 待那一连串的旨意下完,窗外早已是日近西山,青年君王抬眸看了眼挂在远方山腰的那轮血色红日,无声蹙了蹙眉头。 若非灵宫历代累加的声望实在太高,早已压过了皇室,加之他这个妹妹生性执拗,又与他政见浑然相左,他是当真不愿对叶知风动手。 但今时不同往日,寒泽的社稷已然有了飘摇之象,大争之世近在眼前,他不愿守城,他也想似叶家先祖一般开疆拓土、驰骋疆场。 立下后世数百年的基业。 只是这样一来,留着这处处干预他行事的灵宫与圣女,便不大可行了。 这大抵就像是师先生所说的那句,“帝王路,终竟是孤途”。 他选了这条路,便注定要舍弃些无用的东西—— “知风啊,来日你莫怪哥哥狠毒。” * 陆丘带着一大批女儿家常日用的小物件赶至灵宫之时,叶知风正甚有闲心地在灵宫庭院之内遛着弯。 八月的寒风已然带了些霜雪味道,透过衣衫吹得人脊骨生寒。 叶知风对此却仿佛浑然不觉,她哼着支不成曲的调子,不时抬手摸摸路两旁尚苍翠着的松柏,唇边隐隐带了笑。 看来殿下的心情不错。 青年慢悠悠半垂了眼睫,假咳一声,冲着前方微扬了声调:“微臣陆丘,参见圣女殿下。” “咦?陆先生来了。”叶知风应声回身,琥珀色的眼瞳在瞅见陆丘的一瞬,略略露出两分诧色。 她转眸看了看跟在他身后、手中端着大小木匣的一连串宫中守卫,眼中的惊诧瞬间便换成了了然。 看这架势,多半是叶天霖派他们来的。 清冷少女无声勾了唇角,想来是她那好兄长见她“受了惊吓”,有意派人往灵宫送些新奇的玩意给她“压惊”。 一来是安抚灵宫上下,做做样子;二来则算是“答谢”她今日暗中提点他的那些事。 毕竟现下他的目标已然不再是灵宫,那便没必要再与她闹得太僵,彼此都给对方留个台阶,相互面上也好看些。 叶知风闲闲晃了晃脚尖,那会她回灵宫的时候就发现了,从前守在灵宫之外、将灵宫围得近乎水泄不通的皇城禁军不知何时被人撤下去了大半。 这会,就只剩下几个重要出入口还被重兵把守着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些重兵,还会被叶天霖再撤下一些。 少女敛眸,唇边轻巧巧地挂了笑,抬手做出个“请”的姿势:“陆先生,请随我来。” “今儿外面的风大,有什么事,咱们进屋再议——我听皇兄说过,先生的身子不大好,可别再冻坏了。” “微臣,谢殿下体恤。”陆丘含笑行揖,挥手示意一干侍卫跟上二人的脚步。 两人先后入得灵宫的会客小厅,侍卫们见那小厅不大,屋内并无他们的落脚之处,索性放下木匣,便恭谨离去了。 各式木匣呼啦啦地便堆满了小半间屋子,厅中亦眨眼只剩了陆丘二人。 叶知风确认过屋外不曾有人留守,起身顺势关上了屋门。 那门一关,她面上的虚假笑意即刻便散去了九霄云外,清冷少女抬脚踢了踢地上堆成小山的木匣,不屑之意,溢于言表:“啧。” “这些……就是叶天霖所谓的‘安抚’?” “正是。”陆丘下颌微收,“陛下还让微臣问问您,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微臣好帮您一应弄来。” “灵宫能有什么缺的少的。”叶知风闭目轻哂,“我只希望他们能少来烦我。” “狠毒不够彻底、仁善不达其意,眼盲心瞎还放不下脸面、记不得社稷之基在民而非在战……” 少女怅然感叹:“叶家出了个这么个君王,还真是家门不幸、气数将尽。” “陛下,的确称不上一位合格的君王。”陆丘低笑,“不过,说正经的,殿下,您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微臣帮忙?” “陛下那头要着手探查宁王府……过了这两日,微臣只怕便要忙起来了,届时未必能再有功夫赶来灵宫,您有什么需要,还是尽早吩咐了微臣为好。” “唔,也是,叶天霖真要查起叶天翰来,先生您也要跟着他们瞎忙。”叶知风点头,“那就请先生抽个时间、想个法子,帮忙将那两名刺客偷偷运进灵宫来吧。” “此外,近日我想出灵宫一趟,找样东西。” “刺客可稍晚两日送来,但出灵宫一事,还是越快越好,”少女蹙眉,“最好是今晚,我担心迟则生变。” “这好说,殿下,就今晚。”陆丘脸上笑意不变,“灵宫外的守卫,会在三更天时换一次防。” “今夜子时,微臣会来此接您,还请您提早做好准备——” 叶知风应声:“多谢。”
第537章 朕想见一见…… “陛下,奴才已潜入乾平,去聿川山林之处探查过了。”扶离皇宫,帝王寝殿之内,二十一叩在地上恭敬垂眼,声线平缓。 “奴才确乎寻到了首领所说的那处木屋,也找见了十二的尸骨。” “那屋中有一男一女两具尸首,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手足上的老茧,应当是山中以捕猎为生的猎户。” “只可惜他们死的时日久了些,身上有不少地方早就腐烂生了蛆,看不大清面容。”话至此处,二十一的语调微顿,“不过,奴才仔细查了查。” “男的是在灶台前被人绕至背后扭了脖子,女的则是在门口处被两根粗制木筷贯胸,当场毙命,手法相当干脆利落,确实也是首领的手笔。” “首领应该是趁着二人准备午膳或晚膳时动的手,解决了那两人后他又小心收拾去了自己留下的痕迹——” “山中猎户本就独来独往,除了那两人的尸首,首领亦并未留有半点与自己有关的零碎,想来,即便再过十天半个月,这二人的尸体,也不会被人发现。” “至于十二。”二十一闭了闭眼,他现在回忆起在山中野洞子里瞧见的那具尸骨,心头仍旧不受控的有些怅然,“他大约是死的太久了些。” “奴才寻到那处野洞子的时候,他的尸首早已被山中野兽啃的不成样子,骨头也散了一地,奴才实在辨不出他是如何死的,只知他身上的确是有不少断骨。” 病榻上的帝王闻此沉默良久,半晌才垂着眼睫出了声:“……是滚落山崖跌断的,还是死后尸首被林中豺狼啃食、撕扯断的?” “回陛下,都有。”二十一深深低下头颅,“且摔断的地方相当多,可能比野兽啃咬出来的还要多一些。” “这么说,景真那日所言句句属实,”元濉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被面,“不曾说谎咯?” “奴才惶恐,奴才不知。”二十一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牙关无端颤了又颤,“奴才不清楚他当日有无隐藏,但若单依着奴才此番去聿川的所见所感……首领他大半是未尝作假。” “嗯。”帝王不动声色地低了低眸子,“若连你都查不出异常,那景真当真便是不曾哄骗于朕了。” “你且下去罢,记得顺路将景真喊过来——就说朕有急事找他。” “喏。”二十一应声颔首,起身后小心退出了帝王的寝殿,元濉倚着床壁转眸看了眼死士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颇有些意味不明。 呵…… 这帮小兔崽子。 帝王无声叹息一口,脑袋后仰重重闭了目,这两日他的身子越来越糟,想来不出一月,便会彻底临至大限。 而在那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做。 白景真的动作一向迅速,元濉只在寝殿内等了不到两刻,青年便已然匆匆而至。 “奴才白景真,参见陛下。”入内后的青年乖顺行礼,帝王觑见他身上裹挟着的风味与水汽,眼瞳微深。 扶离的八月一向多雨,他方才听见窗外雨打黄葛(大叶榕)的簌簌声响,便猜料是又下了雨。 “起来罢,赐座。”元濉抬了抬手,挥袖唤来守在屋外的宫人,一面佯装漫不经心地拉了拉被沿,“二十一回来了。” 青年闻此,心头无端一紧。 “他与朕说,你应当不曾说谎。”帝王勾唇泄出一声轻嗤,“朕决定信他。” 白景真悬着的心脏微微舒缓了三分。 “多谢陛下信任,奴才感念在心,定当……”他离了圆凳,拱手向着帝王致了番谢,孰料后者不待他说完,便抬指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少跟朕掰扯这些没用的。” “景真,朕想问问你,假若朕今日真立了熙华为储君,又该如何安置静淑与宣宁侯?” “这……陛下,奴才……”不好议政。 青年的头皮一麻,他近乎本能地掏出那套老借口出言推脱,怎想元濉竟提前猜到了他的推辞之语,当即凉飕飕吊了眼角、放沉了音调:“朕让你议。” “再敢寻由子推脱,那便是欺君罔上、违抗圣命——景真,这可是杀头的重罪,你应当不想犯吧?” 嘶—— 白景真垂着脑袋倒抽了口凉气,昭武将军府的冤案还不曾平反,他自是不愿在此时丢了性命,于是只得僵着背脊回了帝王的话。 “……回陛下,依奴才看,您可在来日太女正式即位登基后,”青年回忆着当日墨君漓教给他的话,喉咙无由来的发了涩,“封静淑公主为长公主兼任摄政王,驸马宣宁侯为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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