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们最好的生事之机。 * 长乐二十八年元月,西商老国君下诏退位,太子哈吾勒江承继西商大统。 长乐二十八年二月,西商起兵,新君举兵六万余,御驾亲征,挥师东南,上克寒泽,下侵九玄。 九玄王族携国中百姓死守王都三日,终为西商所破,国君遂自缢城楼,而王室之人亦尽自戕于宫墙之内矣。 及月中,九玄国土已咸为西商所吞;及月末,又吞寒泽四城、乾平两城。 长乐二十八年三月,战报达于中庭,上使国公长子,慕氏修宁披甲挂帅,携军五万,北出宁关,收复失土。 * 长乐二十八年三月初二,京中暖日微醺。 “阿衍,你这时间把我喊来这里作甚?”七皇子府,被人拉入院中的慕大国师满面不解,她蹙眉看向那步子迈得飞快的矜贵少年,瞳中迷茫之色愈深。 “有什么事你就在门口说不行吗?怎的非要去后院——再有两日我便要跟着二哥随军出关了,还忙着要收拾行李呢。” 小姑娘缓缓绷紧了唇角,她觉着自己的指头发痒,有些禁不住想要给墨君漓来上那么一下。 “当然是因为在门口不大方便——阿辞,你在这等会,我去给你拿点东西。”拉着慕惜辞跨入客房的少年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言讫又三两步窜入了内间。 “这怎么跟做贼似的。”慕大国师皱巴着脸细声嘟囔一嘴,几息后又见墨君漓神秘兮兮地抱着个包裹去而复返,回来时还顺手关了个窗。 “给,你看看。”少年抬臂将那包裹塞去了她怀中,说话时那表情无端带了三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 接了包裹的小姑娘将之放在掌中掂了又掂——这包裹微沉,触感绵软,像是某种衣料或是才絮的棉衣。 过冬穿的袄子,或者新做的小褥子? 可这种东西又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他直接差人给她送到国公府里就好了呀,何苦让她多跑这一趟! 慕惜辞拧着眉头,半是狐疑、半是好奇地小心拆了那只包裹,入目的织物被人码得整整齐齐,她看清了那些玩意的样子,面皮登时赤了个透底。 “艹(一种名贵的植物)。”惯来端方守度的慕大国师憋不住脱口爆出一句,她指头一抖,险些将那包袱扔出三尺开外,“你准备这东西干什么?” “不对,你这府上连鸽子都没几只是母的——你从哪弄来的这么多!” “我自己做的呗。”墨君漓抖着小腿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我这不是寻思着营中大都是些男人,肯定不会备着这些东西,怕你出征的时候没得用嘛!” “……营中是没有,但我府中有,”慕大国师怒目圆睁,“墨君漓你是不是傻,我可以自己从家里带!” “对哦。”少年后知后觉地伸手挠了把头,少顷重新理直气壮起来,“不对,你从府上带的那个要洗,这个是一次性的。” “填的都是混了点棉的纸絮,用的也只是最寻常的细棉布。”他说着下颌一扬,点了点包裹,“可以用了就扔——战场时间那么紧,你哪有功夫天天洗衣服。” “这么说,你还挺有巧思的。”慕惜辞皮笑肉不笑,墨君漓闻声忙不迭点了头:“那是,我也觉着我挺棒。” “等回头这点子交给鹤泠他们改一改,让那铁公鸡想法子优化一下,做成大货,说不定卖出去还能大赚一笔。” 慕大国师闻此忍无可忍,单手成拳,一把敲在少年头顶:“闭嘴,我没有在夸你!” “嘤。”墨君漓捂着脑袋哼哼唧唧,小姑娘这会消了气,打眼细细瞅了瞅那一大摞的小物什,半晌竟失了笑:“别说,针脚还挺细。” “看不出来啊,阿衍,你这手工活儿做的还挺好。” “那必须的——”少年呲牙,“我娘走得早,乐绾小时候见旁人都有母妃亲手做的衣裳、绣的荷包,闹着也跟我要。” “我拗不过她,只好寻空跟着乳娘好生学了女红,她那会身上戴的荷包香囊,大多都是我做的。” “不过,这东西我觉着跟绷带、药棉一类差不多,实用为主,就没绣花——你要带花的吗?要的话……哎唷!”墨君漓抱头痛呼,原是慕大国师没忍住又给他来了一下。 “我看你是想脑袋开花。”慕惜辞微笑,话毕将那包裹仔细包了,扭头出了无,“行了,东西我拿上了,你以后少弄这种花活儿。” “怪变|态的。” “癸水而已,哪里就变|态了。”少年嘀咕着瘪了嘴,他觉着这事挺正常的,女孩子月事上身又不是生了怪病,倒也没必要似那般大惊小怪,更无需刻意避而不谈。 弄得像是谁没老娘,或者谁家老娘没来过月事一样。 害。 墨君漓摇头叹息,原本行至门口的慕大国师听见这话,扶着门框笑吟吟地回了头:“这事确实很正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样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 小姑娘骤然敛笑:“就很变|态。”
第875章 出征 三月初四,开拔之日。 文武百官照例赶至城门为大军送行,帝王亦照例为那挂了印的慕氏兄妹敬了杯混了撮乾平国土的酒。 翻身上马时小姑娘回头望了眼城楼,她瞧见那矗立在楼头的老将,又瞅见了人群之中,那被晋王世子小心护在身侧的姑娘。 手握长枪的慕文敬不着痕迹地冲她微收了下颌,人群内的慕惜音则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向来一身火色宫装的小公主眨着眼睛比了比口型。 她说,“等你凯旋”。 胖成球的白鸽领着两只苍鹰飞过天际,慕惜辞伸手接来一片鸟儿的羽,墨君漓不知何时带着离云迟蹲上了墙头,比划着打出个只有他们三人才能看懂的手势。 旌旗漫卷着拂过石垛,城门石匾上的墨字,被初日拢上层微蒙的光。 原来……被人挂念着出征是这样一种感觉。 小姑娘无声弯了唇角,继而头也不回地扬鞭驱了马。 ——前生时将士们敬她、百官们畏她,墨书远更是恨不能让她干脆死在关外,莫说是有人挂念着出征,便连给她送行的,都没剩几个。 她那时习惯了独来独往,平日在营中亦大多不苟言笑。 时日久了,她也以为自己早就不再需要他人的记挂,直到今日她才陡然发现,她那哪里是不需要,分明是孤独久了,麻了罢了。 ——现在……她甚至贪心地想要阿姐他们再多挂念她一点。 慕惜辞攥着掌中的缰绳,喉头憋不住泄出一声轻笑,听见那笑声的慕修宁应声挑了挑眉稍。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打从大军开拔的那个刹那,他这个小妹便好似突然活过来一般,整个人身上都多了层别样的生气—— 像游鱼入海,又如飞鸟归林。 * “今儿是难得的休沐之日,相爷不好生在家享享清闲,怎突然有这样大的兴致,跑到本王这里来了?” 南安王府,墨书远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匆匆赶来的老人,前两个月,施雅因着慕诗嫣有孕的事与他闹了好大一阵子的脾气,连带着廖祯在朝中也许久都不怎么待见他。 他还以为依着这祖孙俩的性子,要跟他闹到慕诗嫣生产完呢,结果,他竟这么早便沉不住气了。 果然,这老东西还是舍不得他府上的这一身权势富贵呐。 青年敛眸轻哂,他正欲开口再阴阳怪气上两句,便见廖祯匆忙忙端袖行了一揖:“老臣今日来此,那必然是为了要事。” “王爷,老臣此来是给您报喜的——您先前一直担忧着的那东西,如今总算有了着落了。” “本王先前一直担忧着的东西……”墨书远蹙眉,下意识循着廖祯的话重复了一句,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猛然伸手抓住了老人的手臂,“相爷,你说的是兵权?!” “你找到肯与我等联手的武将了?” “老臣指的自然是兵权。”廖祯颔首,边说边稍显嫌弃地瞟了墨书远一眼,“若非如此,老朽又岂会在这时间匆匆赶来?正如您说的,今日难得日头晴好,老臣自己在家休息着不好吗。” 墨书远闻言但笑不语,一时不肯接廖祯的话。 后者见此倒也不曾多说什么,只顾自转移了话锋,给自己寻了个可下的台阶:“得了,王爷,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另寻个茶室书房,好生商量商量这兵权之事罢。” “相爷所言极是,此处确实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请。”青年下颌微点,话毕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廖祯一路去了书房。 二人入内后即刻屏退了满屋扫洒的下人,待屋中最后一名小厮离去带上了房门,廖祯这才缓声开了口:“王爷,不知王爷您还记不记得,去年九月那会,携妻女自南边赶回来、进京述职的定远侯?” “相爷说的是手中攥有五万余边军的陈安德,陈侯爷?”墨书远闻声皱眉,眉心霎时拧成了一团疙瘩,“这我当然记得。” “不过,本王还记得,当初他刚回京城的时候,相爷你便找着机会登门拜访过陈侯一次——当初他不是说,他在京中并无根系,也不愿站队吗?” “怎么,而今他竟是转了主意了?” “不错,而今他确乎是转了主意了。”廖祯说着将头重重一点,“老臣已详细打探过了,原来定远侯早在归京之前,便已对陛下常年重用慕氏一族而不满多时。” “他从前在南疆戍边那会,还曾屡次上疏,劝诫陛下不要太过偏信于国公府,但奏章无一例外,皆如石沉大海,不起半点波澜。” “是以,他早就绝了继续劝谏的心思,此次回京,也是想着要趁此机会,另投一位明主,沾一沾那从龙之功。”话至此处,廖祯语调微顿。 “先前我们找上他的时候,他才回京不久,尚不清楚朝中局势,恐不慎与慕家站了一队,不敢贸然择君,这才回绝了我等相邀。” “但如今,他已在京中住了接近半年,早便看明了时局——大皇子无心登顶,二皇子孱弱多病,六殿下纨绔不堪大用,七殿下虽有些本事,却差不离是与慕家穿一条裤子。” “这等情境之下,本也由不得他左右犹豫——这不,昨儿慕小公爷刚带着五万精兵出京,他今儿便来找上了老臣。” 廖祯言讫,抬手替自己斟了杯清茶,墨书远听罢却不由低头陷入了沉默。 “陈安德……他的条件是什么?”良久后青年搓着下巴微微掀了眼皮,廖祯闻此手指一顿,低眉一声轻嗤:“王爷果然一直是这般的干脆利落。” “陈氏的要求很简单。”廖祯转眸,气定神闲,“定远侯陈安德有个年芳十五、待字闺中的女儿。” “他想把他的女儿嫁入王府——做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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