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下一步,又该做点什么了?”墨景耀道,边说边咔一下啃了口手中的桃。 “下一步啊……”墨君漓挑着眉梢,慢条斯理地拖长了音调,他瞅着自家老子吃成松鼠的那副蠢样儿,不由低头浅笑一声,“下一步,就该找个机会,把大伯和韵堂兄支离京城,然后让我和明轩出京给国公爷和阿宁他们送些粮草补给了呀。” “——左右国公爷这次走得匆忙,本就没带多少粮草;阿宁他们征西又已打了有个小半年了,也到了该给他们加送补给的时候。” 少年撑着下巴说了个漫不经心,墨景耀闻言却险些一口桃嗑在了鼻子上。 “好小子,你玩真的!”磕了牙的老皇帝抱着下巴哼哼唧唧,“请君入瓮也没你这么玩的呀,我看你这分明是想把我这前朝给搬空了去——” “怎么说,阿衍,玩这么大,你就不怕回头那大戏演起来唱脱了轴,再教那帮狗玩意当真得了手?” “他们闹起来可不跟你讲什么道义,世人能用的阴损招子可多着呢!”云璟帝挤眉弄眼。 虽说他先前确乎是跟这小崽子说过,让他尽管放心大胆地放开了手去作,有什么玩脱了的,都有他和墨景齐他们给他兜着底,但他当初跟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过这小混蛋玩意能劈这么大的叉啊! 好家伙,这小子光支开个慕家还不够,这会竟然还想给整个晋王府都支出去,他看他唱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请君入瓮”,应该是空城戏才对吧? 当然,其实空不空城的原也没那么要紧,关键是,依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他后头多半得“被迫”装个病、卖个傻什么的——那他装病的时候,朝廷怎么办? 这混小子好歹给他留个能监国的材料哇! 墨景耀吹胡子瞪眼,墨君漓见状浑不在意地一摆手:“放心吧,老头,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有燕川和我养出来的那五万精锐在,陈安德他们是翻不出什么花来的。” “燕川跟了你这么个主子,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云璟帝应声瘪嘴嘀咕一句,少顷又低头狠狠啃了啃桃儿,“那宫里头呢?” “宫里?宫里那就……我把小萝卜头留在宫里呗。”少年耸肩,“刚好我还愁不知道该把他往哪儿放呢。” “?七八岁的小孩子你也忍心嚯嚯啊!”墨景耀面皮子一抖,“我记得你那小徒弟今年不是连牙都还没换完吗?” “七八岁又怎么了,小萝卜头的年纪再小,那也是阿辞一手教出来的。”墨君漓杵着茶案说了个振振有词,“若单论道行,他可是比之解斯年还要更胜一筹呐。” “再怎么厉害,不还是个小孩子。”老皇帝抠着御案细声嘟囔,他觉得他这倒霉儿子简直就是个禽兽——八岁小孩都骗! “再者,我说的宫里又不单单是指后宫,我担心的是前朝——前朝你总得给我留个能顶事的吧?” “顶事的话……那你就去找六哥呗。”少年说着佯作无辜地摊了摊手,“反正有着先前靖阳伯府旧案的‘积威’在,朝臣们大约也愿意听他的。” “呵,你不提靖阳伯府那桩旧案还好,一提我可是想起来了。”墨景耀鼓着嘴啃了最后一口桃,随手将那桃核扔进了一旁的空果盘里。 “他那哪儿叫积威啊,他那分明是叫借着我的金牌和圣旨,作威作福、胡乱造作才对。” “没记错的话,朝中可是有不少人都被他折腾出阴影来了——让他监国,他不得给我把满朝文武都逼疯了?” “得得得,那你说吧,老头,”墨君漓双手抱胸一扬下颌,“你想怎么办。” “我没想怎么办,”云璟帝委屈巴巴,“就是想让你给我捞一个能监国的苗子出来。” “要不然,你这一浪,我老觉得心里头没底。” “我这不是给你提议六哥了嘛,”少年抖抖唇角,他觉得他仿佛是在跟他老子说什么奇怪的车轱辘话,“是你自己不乐意,非说他不靠谱。” “那他确实不靠谱。”墨景耀噘嘴,父子俩滚车轱辘话间俞德庸忽的敲开了房门。 老内监抱着拂尘眉眼含笑,望着屋内那对坐没坐相的父子,笑吟吟牵了唇角:“陛下,七殿下,良王殿下回来了,现下就在御书房外,您看……” “你说什么,德庸,淮儿回来了?”云璟帝闻言猛地亮了眼珠,激动中他险些一巴掌拍飞了那可怜的桃核,言辞间亦是藏不住的兴奋之意,“他人呢?快让他进来。” “喏。”俞德庸颔首,话毕快步退出了内间,墨景耀瞅着他远去的身影,扭头望了墨君漓一眼,果不其然在他眸中瞧见了与他眼内闪烁着的、相似的光亮—— 刚打瞌睡就有人颠颠地给他们送上枕头,今天这个墨书淮,他俩坑定啦!!
第893章 成交! 墨书淮此番回京大约真是有急事要报,由是俞德庸才退出御书房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屋外就已然传来了青年人的脚步声响。 听见那动静的墨景耀父子不由正襟危坐,二人循声转眸,便见青年一身藏青便服,步履匆匆地跨过了门槛。 “父皇,大事不好了父皇!”才进屋的墨书淮头也不抬地飞速抖了嘴皮,一连串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挤出了他的喉咙,“儿臣前些日子在云关附近,发现了一伙隶属于定远侯麾下的编外军,并且南域近期多有兵马调动之事,儿臣怀疑……” 他像是赶了一夜的路,入屋时身上尚带着些仆仆的风尘,他抬眼,满腹的言辞却又在瞅清了屋内两人的瞬间,死死卡进了他的嗓子眼儿:“怀疑陈安德有不臣之心……” “……哟呵,父皇,七弟,你们俩都在呢哈。”墨书淮僵硬无比地拉扯了唇角,对着那边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端坐着的两人摆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啊哈哈,看来这事父皇您已经知道了是吧……那什么,您知道了就行,儿臣忽然想起来我媳妇还在家给儿臣炖着猪肘子呢,没什么事的话儿臣就先告退了哈!” “拜拜了您嘞,告辞!”墨书淮咧嘴假笑,对危险的至高本能令他下意识便想脚底抹油,当场开溜。 孰料待他转过身时,墨君漓早已将那该死的御书房大门反手阖死落了锁,少年得意洋洋地把玩着手中那串黄铜钥匙,朝着青年笑嘻嘻扬了下颌。 “别呀,大哥,”墨君漓道,边说边搓着两手步步向墨书淮逼近,那样子活似当街调戏良家妇男的地痞流氓,“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你别这么急着走嘛。” “你我兄弟难得见一次面,怎么说都得好生叙一叙旧、唠一唠嗑不是?” 少年嬉笑,作势便要扑上去勾住青年人的脖颈,后者见状,连忙“嗷”一嗓子拔腿直奔了窗台,并在窗台边成功撞见了他那贱笑着关死了雕窗的无耻老子。 “嘿嘿嘿,淮儿,你这是准备上哪去呀?”墨景耀呲牙,笑得神似意图逼良为娼的土匪山大王,“难得逮着你进京看看你孤寡可怜的父皇,要不这次就在京城多住几日呀?” “这、这就不必了吧啊哈哈……”墨书淮哆嗦着嘴皮抖了两腿,他瞅瞅身前那个“逼良为娼”,又瞧瞧身后那个“地痞流氓”,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 ——关键是门没有,窗也他娘被人关了。 ——他当年怎么就没跟着习武师父好生多学两日武艺呢?后悔后悔。 ——你说他要是从现在开始学耗子原地钻洞,能赶在这俩禽兽扑过来前钻出御书房不? ——前儿道上碰到的那个瞎眼算命先生果然说得没错,他今年流年不利,非常不利,不利远行,这次也不该回这倒霉的乾京! 墨书淮瞪着眼睛胡思乱想,游神间那父子俩已然将他一前一后夹成了团包子馅儿。 墨景耀笑嘻嘻地瞧着他这少说也有两年没跟他见过面的好大儿,某一瞬陡然沉下了脸面:“说,到底住不住?!” 青年身子一颤,登时给跪,而后两手一举,屈辱投降:“住。” “嗯,这才对嘛,父皇就喜欢你这样的乖儿砸。”强行自墨书淮口中得了满意答复的老皇帝欣慰点头,边笑边背手走去御案之后。 重新缩回了大椅的云璟帝点着桌案笑盈盈抓起茶盏,继而像是说今日的天气一般,轻描淡写地扔下句吩咐:“淮儿,既然你都准备在京中多住几日了,那就顺便替朕监两天国罢。” “正好你弟弟要出一趟远门,朕下个月又要身子不适……前朝差个管事的,你看,怎么样?” 墨景耀话毕低头,从容万分地浅呷了口茶水,墨书淮闻此却是眼前止不住地一阵发黑,他顶着自己那几欲昏厥的脑袋,乌着眼珠艰难发问:“……父皇,您刚刚说什么?” 云璟帝抱着茶盏,应声挑眉:“你弟弟要出一趟远门,朕下个月身子不适?” 墨书淮呼吸微滞,脑袋晕得愈发厉害:“……再上一句?” 老皇帝温柔弯眼:“顺便替朕监两天国?” “……”青年两眼一翻,立地晕了过去。 ——吾命休矣。 * 后来墨书淮是被墨君漓兜里珍藏着的那两根陈年老黄连给苦醒的。 他睁开眼时,墨景耀二人正纠结着该掐他的人中,还是该掏出慕大国师秘制的安神保心(加苦版)小药丸,浑然不顾那两截上了年份的老黄连在他嘴里究竟能沁出多少苦水,甚至有人还想往他口中再倒上二两温茶。 听见这等“密谋”的青年皮子一紧,他看着面前愈渐狰狞的两张大脸,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蹿去了墙角,顺带“呸呸呸”地吐出满嘴药渣,静静将自己缩进了门与柜子之间。 ——好冷啊,在这风和日丽的八月初四,他不但失去了父皇,失去了兄弟,还失去了他宝贵的自由。 再见了,他可爱的封地;永别了,他媳妇炖的大猪肘。 他将被困在这吃人的京城,眼见着权势步步腐蚀他的肉体,看斗争寸寸浸染他的灵魂。 ——可恶,这无情的天家。 ——可恨,这该死的皇权! 墨书淮抱着双膝含泪望天,顺嘴噎住了那见他醒来、颠颠奔来的帝王。 “监国是不可能监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监国的。” “……不是,儿砸,朕这话说完了吗你就在这监国是不可能监国的。”冷不防挨了怼的云璟帝沉默片刻,他这会子突然有点手痒。 ——他想掀开这戏多的小兔崽子的天灵盖。 然而墨书淮的立场很是坚定:“不,不管您说什么,儿臣都不会答应您……” “这茬事过去之后,准你十年不用回京不用述职不用上朝。”墨景耀贼兮兮地伸出两根指头,咔嚓比了个“十”,“只要定期送折子就行。” 墨书淮默了一息,仰头郑重且坚决地伸出两根指头:“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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