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哪种,单独取出来那么一把,总归似癸水一般易被稀释流散。” “加上这乾阳殿常日人来人往,倘若那一点点的己土被置在什么花坛砖缝里,很容易便被活人身上的阳气给踩废了,见效也慢。” “所以,最好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将那己土和上癸水扔进模子里,阴干塑成一块假砖假瓦,再将它塞到乾阳殿顶一处能避开日晒雨打的地方。” “这样一来,就是这己土压着人,而非人压着土——” “比如说,那里。”离云迟弯眼一笑,抬手指向乾阳殿屋檐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良王叔叔,您看那块瓦,是不是看着颜色比别的深上一点?”
第899章 你好恶毒!! 墨书淮循着孩童指出来的方向抬了眼,果然见着檐角下临近内殿的地方,有块微凸出来的雕花瓦颜色瞧着比旁的屋瓦要深上两分。 见此他不由微微颤抖了眼瞳,连带着转头开口时,那声线也隐隐含上了三两分的颤音:“所以,那块瓦就是……” “对呀,没错,那便是己土塑成的瓦。”离云迟咧嘴,“并且,从它身上逸散出来的煞气浓度来看,没猜错的话,这瓦是十足十的棺底泥做出来的。” “看来那设阵人当真是极舍得下血本呢。” 小道童背着两手无不感慨,墨书淮却在听清了这番话后,彻底将身子抖成了筛糠:“棺、棺底泥。” “那不就是——” “是的,良王叔叔,就是您想的那种,混了点灰渣土腥子尸泥。”离云迟含笑颔首,浑然不顾青年那越发酸软的腿脚,抬臂拍了拍他的衣袖,“好了,良王叔叔,接下来的上房揭瓦,就得看您的啦!” “不不不,我不想,我不要,我拒绝!!” 墨书淮双手抱脸惊声尖叫,话毕扭头便欲拔腿开跑。 小公主见状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了他的腰带,顺势小牙一磨,发出声恶狠狠的狞笑:“哥,再跑我就把你腰带和裤子一起扒了,让你往后余生都抬不起来头!” “我敲,乐绾,你好恶毒!!” “放心,更恶毒的还在后面——”墨绾烟冷笑,边说边用力扯了把手中革带,“大哥,你再不过来好好给我上房揭瓦,我明儿就给我嫂子写信,说你在京城眠花宿柳,整日流连青楼。” “什么被父皇扣在京城干活那都是假的,事实真相就是你看上了青楼的花魁和楚馆的头牌,拿着父皇的圣旨当挡箭牌,在外跟着你的小三四五六比翼齐飞、浪翻红被……” “哼哼,左右你这几个月也出不去京城,等着那信送到我嫂子妆奁上头,你可就是跳遍天下名川大河也洗不清了!” “……见鬼,你这小妮子怎么跟老七一样可恶!”死提着裤腰不放的青年白着脸扭了眉毛,但如今命门被人拿捏在手,他也不得不忍着跟人低一次头。 “这谣可造不得啊,你嫂子素来爱看那劳什子评书话本,脑子里一向塞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鬼东西,这话若是被她听去,你哥我保准得做回孤家寡人——” “使不得使不得,我跟你去揭瓦还不行嘛!” “很好,背后说我嫂子坏话,罪加一等——快点干活!”小公主应声闲闲挑了眉梢,随即腕上力道微重,猛一下将青年甩去了殿门之前。 惨遭“非人虐待”的墨书淮对此敢怒不敢言,直到他切实站到那屋檐下的时候,双腿犹自打着哆嗦。 运起轻功前,他忍不住回头求救似的望了离云迟一眼,眸中藏着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希冀:“那什么……小云迟,我上去抠这块己土,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可逆转的可怕后果吧?” “比如我被煞气入体……或者这倒霉房顶直接塌了给我埋地上什么的……” “安心吧,良王叔叔,您今天已经捞了辛金、抱了乙木,”小道童闻声咧嘴,“如今再抠一块风干了的己土,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何况,现在是巳时,室外阳气正盛,而您的身体又一向康健,若无外力加持,煞气想要入体令您得病,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至说那房顶会不会塌……放心,玄霁方才好生观察过了,这瓦就是个无用的装饰,既不承重,也没与其他瓦片相勾连,应当是被人后卡上去的,你只管揭了就是。” “行,那我就上了。”墨书淮咽着口水点了点头,言讫足下一蹬,满目悲壮地翻身上了房顶,继而双腿紧紧勾上了屋檐,自己半探着身子,竭力伸手去掀那块被人藏在角落里的己土。 其间不乏有负责扫洒的宫人内监们路过此处,好在有小公主在,众人对青年人耍出的这一出,倒也是见怪不怪。 ——大家只当良王今日是不慎被乐绾公主按住抓了壮丁,这才不得不认命翻上了房檐。 毕竟他们这位小公主平素最好上房揭瓦,从陛下的御书房再到后妃们的寝宫,总归除了太后寝宫与先皇后所居的三生殿,便连那金銮殿,都被她偷摸抠走过两只角兽。 乾阳殿嘛,拆了就拆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人如是想着,殊不知这竟真让他们猜透了半数真相。 待那被抓了壮丁的青年顶着一衣摆灰泥、毫无形象地重新翻下房檐的时候,宫人们禁不住对之投以怜悯的眼神。 冷不防收到众人怜爱的墨书淮却是膝盖一软,险些当场摔一个五体投地。 “良王叔叔,仔细跌了那己土!”离云迟瞠目惊呼,忙不迭上前捧过他手中瓦块。 直待那泥瓦被他用布巾与符箓细细包好,他才缓缓吐出口气来,这会方想起那翻下来脚软了的青年。 “良王叔叔,您没事罢?” “……没事,就是为什么他们看着我,像是看着个死人一样?”站定了的墨书淮连连摆手,抬眼望向四下宫人时瞳中写满了迷茫,“难不成……我命不久矣啦?” “戏少点并不会死,大哥。”小公主闻言撇嘴,很是嫌弃地横了青年一眼,“他们只是以为你是被我压榨着上的房顶,对你有那么一点子同情而已。” “这样啊,那的确没错,”墨书淮下颌一收,深表赞同,“我确实是被你压榨了。” “呵。”墨绾烟对此不置可否,她只低头拿过小道童手里那块被他包好封死的泥瓦,漫不经心地掂了掂,“不过,我刚刚闲来无事,把这乾阳殿的管事太监拉出来问了问,倒真问出点有意思的东西。” “父皇前两日曾命人修缮过乾阳殿的房顶,负责修葺这处屋檐的,是个宫内新来的小瓦匠——” “听说,还是二哥见他砌瓦的手艺一流,才将他引荐到宫里来的。”小公主低头浅笑。 “你们说,咱们要不要找过去,好好会一会他?”
第900章 利用 “别了,乐绾姐姐,在我看来,此事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为妙。” 小道童闻声沉吟,少顷轻轻摇了脑袋:“一来,以我当下的道行,我确乎不是那设阵人的对手;二来,同那块辛金与乙木一样,二殿下与那个瓦匠,未必就知道这块己土的作用。” “他们极有可能是单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我们即便是找上前去,也未必能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倒不如省些力气,为日后之事多做些打算。” 离云迟道,话毕又背着手恢复了一派老神在在,墨绾烟闻言面露迟疑:“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小云迟,你怎么确定二哥与那个小瓦匠一定是被人利用了的?” “先前那辛金乙木看着还与寻常金饰、木柴无甚太大的异处,可这己土塑成的假瓦……怎么看都跟宫中平常用的瓦片大不一样吧?” “的确大不一样,所以我才说他们俩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小道童微微颔首,边说边小心掀开掌中布包上的一角,露出小半块的瓦来。 “乐绾姐姐,您仔细瞧瞧,这是块底瓦,倘若按照正常房顶修葺的顺序,上面少说还得盖上三两层的面瓦,与粘合瓦面用的土浆,而这假瓦本为己土阴干所塑,压根儿就承不得重,若它当真被人砌上了房顶,不出一月,便得崩成一地土渣。” “底瓦一崩,上面压着的面瓦自然也要跟着崩,一个不慎,还会崩掉整片的房角。” “届时纵使是阵法不成,崩碎的房檐也能坏一坏皇城内的气场,加之这瓦若真砌上了房顶,反而更不易为人察觉,如此一想,假若我是那瓦匠,假若我当真是受人指使,我定然是会将这瓦片当做寻常底瓦,砌进房檐里的。” “但就算是这样,这理也还是说不通的呀。”小公主眨眼,“若那瓦匠明知道这是块受不得重的次瓦,大可直接将它同余下的废料一齐扔出宫去。” “何必要花这么多的心思、费那样多的力气,非要把它用巧劲儿卡在修好的房顶上呢?” “乐绾姐姐,您别急嘛,我这不是还没说完?”离云迟笑笑,应声又将那假瓦雕花的一面翻到了两人眼前,抬手指了指其上稍显繁复诡奇的线条。 “乐绾姐姐,良王叔叔,实不相瞒,这上面雕着的原本是道聚煞符箓,但你们好生看看,这些扭曲的线条一打眼瞄过去,看着像是什么?” “这花纹……”墨绾烟蹙眉,听罢当真俯身细细瞅了那瓦面一番,继而犹疑不定地试探性开了口,“看着……有点像是梵文?” “猛一眼看上去,像是佛家的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墨书淮蹙眉,“细看才能发现好似不是那么回事,但除了对梵文颇有研究之人,一般人应该分不出来。” “对,一眼扫过去就是六字大明咒。”离云迟点头,“乐绾姐姐,天竺等国与乾平相去不下万里,我朝境内留存着的梵文书籍也不算多。” “是以,纵然二殿下再是博闻强识,遍阅天下藏书,也未必能识清每一道梵文。” “我猜,那设阵人大约就是抓准了这一点,故意将符箓斜着扭成了这副样子,哄骗殿下说这不过是块刻了六字大明咒的消灾净业瓦,由是再让他想法子将这瓦片塞到位于皇城正中的乾阳殿上——名为消灾,实则布凶阵。” “这样一来,那设阵人提出的这几个要求,在二殿下眼中便实数是举手之劳了。”重新包好了手中瓦片的小道童目色平静。 “扔个金坠、添根木柴,在皇城大殿的房顶上安一块‘无关紧要’的吉祥瓦,用这样简单的条件,去换一双健康如常人般的腿……乐绾姐姐,良王叔叔,假如你们是二殿下,你们会不会觉得这交易很值?” “何止是值,那简直是值大发了。”墨书淮敛眸轻嗤,“老二与我同岁,若我没记错的话,他那腿在我八岁那年就不怎么好用了,算到如今,少说也得有个快二十年了。” “被困在轮椅上的二十年……这日子,想想便让人不由自主地发狂发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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