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那会砸桌子的声音挺脆,拿来敲锣的效果也应该相当不错——反正他头顶上本来就有个包了,再多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个包也没得啥子问题。” ——最关键的是,这瓜娃子那会喝了一整碗的面汤,这会虽不曾似他营中那帮兵士一般在梦中窜了稀,却亦没少向外接连泄气。 ——就是说,这侄子他也不是很想要了。 温玉郎勾唇扯出了个温(sang)和(xin)儒(bing)雅(kuang)的笑,萧弘泽被他那表情吓得一个哆嗦,忙不迭钻进伙房里抓出根趁手的擀面杖来,这才勉强打消了温玉郎想要用温宴的脑袋敲锣的心思。 “啧,可惜。”算盘落空的男人摇头晃脑,无不可惜地收回了视线——他是真的挺想试试拿自家侄子的脑壳敲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毕竟以前又没人玩过这种花活儿。 温玉郎咂嘴,众纨绔们见状赶忙拥着他出了大营,唯恐这脑子还没冷静好的男人在抽风之下,再想出什么要命的鬼主意。 一行人扛着火器顶着铜锣,浩浩荡荡地沿小路奔上了一早找好的小断崖,彼时岘水两岸的两方人马正在那隔江对峙,萧弘泽瞧着那剑拔弩张的两方大军,不由轻轻吹了声哨子。 “咻~这局势看着可真是怪紧张的。”青年抬手于眉做瞭望状,一面取了铜锣,回头瞅了瞅那抱胸而立的少年,“殿下,咱们几时鸣锣?” “等着下头快打起来的。”墨君漓挑眉,那话说得让众人只觉今年扶离的食铁兽们只怕要无粮过冬,“最好是能赶上咱们家人预备渡水、温家军刚要举弓拉箭的时候。” “好家伙,”萧弘泽咋舌,“殿下,您这当真准备一点武德都不讲啊?” 少年似笑非笑:“这是两军对垒,又不是俩人对擂切磋,我讲什么武德。” 行吧,你们混朝堂的心果真都脏。 萧弘泽默然,心下不受控地偷偷腹诽一句,随即抽出两截包扎用的布条,简单将那擀面杖裹了,又悄悄搓出两只耳塞,最后在墨君漓的授意之下,卡着山下两方人马开打的刹那,猛地敲响了铜锣。 三尺铜锣为人敲动之时,响声霎时震天彻地,山下数万人循着那动静倏然回头,便见离着岘水最近的那方近四百尺高的断崖之上,一群扛着怪异火器的青年押着三个被五花大绑的扶离将士。 ……这又是哪一出跟哪一出? 搞不清楚状况的温家军兵士们眼中滑过一缕茫然,孰料下一息便见那手持铜锣之人扔了铜锣,扯着嗓子吼出一句话来。 “底下扶离的人听着——你们的大营被我们端啦!” “你们家老将军和温副将也都在我们手上——要想让他们活命,你们就赶快缴械投降!” 萧弘泽抻着脑袋嚎出了满头青筋,温玉郎见此配合着他竭力放开了喉咙:“大哥,你们不用听他们的——我与父亲今日即便是死了,那也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除了未能战死沙场、为我扶离流尽最后一滴血外,我等亦当是死而无憾了——” 得益于这断崖的位置与岘水两岸的地形,两人的吼声虽带了些回音,落到山下众人的耳中却仍旧称得上是清明。 原本策马行在万人之前、预备领头带着扶离一干将士们冲锋对敌的温玉山闻声骤变了脸色,他不可置信地仰头回望了山崖一眼,连忙命人放出了温家特制的支信|号|弹。 火信引燃,那烟花立时窜天,凌空炸出团团白烟,扶离众人在那水岸边上等了许久,却始终听不见本道该自那重山之内传出来的、独属于他们温家本营的焰火声响。 瞧见这情状的温玉山一颗心不由得沉入了谷底,至此他确认他们的大营已然为敌军所端。 骤然失了本营与主帅的扶离军队果然军心大乱,任凭白景真与温玉山等人使出了浑身解数,仍旧是在不到两个两个时辰内便被人打得节节败退、彻底丢了沿岸的防线。 战马之上老将倒提着长枪,静静看向那被人活捉清隽青年,他眉眼微敛,攥着缰绳的五指紧了又紧,开口时声线不带分毫波澜: “如何,白太师,贵国可要投降议和?”
第913章 “故人” 白景真闻言不语,他只抬眸深深望了慕文敬一眼,良久后静静转移了视线。 老将见状倒也不曾与他过分纠缠,仅招手示意兵士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至此既失了良将又失了岘水防线的扶离彻底成了那案上鱼肉,慕文敬等人只花了那么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将战线向着扶离西侧腹地又推进了小二十里。 若非他们此次出征所带的人手尚不算充足,再向西行进只会暴露出自家空门,慕大将军简直恨不能一日拿下这半块扶离。 与敌人僵持了一个多月后的乾平好容易拿了次大捷,军中上下都洋溢着压不去的喜气。 晚膳时伙房师傅大手一挥,锅一颠便多做了两道荤腥,就连那些刚被乾平将士们收押的扶离战俘,夜里也跟着多分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肉粥。 彼时扶离天灾由来时日已久,兵士们即便是在战时也难能吃上几顿这样管饱的油水。 头一次受到这等优待的温家军们捧着陶碗面面相觑,彼此对视间众人眼中的茫然清晰可见。 ——按说当初率先行那挑衅之事的分明是他们扶离,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乾平之人都不该对他们这般温和才对。 他们原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是胜利者的嘲笑与冷眼,孰料真正在这里迎接着他们的,却是一碗碗暖身又暖胃的好酒与好粥。 除了那剂让他们暂且离不开关押之地的软筋散与那守在帐外的卫兵,乾平之人似乎根本不打算对他们做些什么。 兵士们端着粥碗一时不敢有所动作,半晌才有那挨不住饿的大小伙子率先低头喝了一口。 热粥入胃时他眼底止不住地泛起了层层的酸——要是他们扶离的天天都能喝上这样的好粥,又有谁愿意非要打这场流血又丢命的仗呢? 兵士仰头将那粥尽数吞进了肚子,干净得甚至不愿放过碗沿上刮着的最后半粒米。 伙房师傅赶来收碗筷的时候被他们这模样闹得哭笑不得,直说倘若他们喜欢,来日他还能再给他们做。 由是吃过了饭的温家军们变得愈发沉默,在这般无声的夜色之下,有两人悄然步出了帅营。 “今日抓到的扶离朝臣都在这里吗?”墨君漓瞧着眼前那被重兵把守着的帐子,饶有兴致地抬指搓了搓下巴,慕文敬应声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对。” “包括那几个不中用的瘦笔杆子犟酸儒,和我那老当益壮还中气十足老丈人,都在这。” “怎么说,殿下,咱俩谁先进?” “那自然得是国公爷您先进去的才好。”少年弯眼,边说边拿下颌虚虚点了点不远处的那方大帐,“总得给他们点思想准备。” “免得他们以为是活活见了鬼。” “要老臣说,准不准备都一样。”老将稍显嫌弃地扯了扯面皮,低头嘟囔一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还是得像活见鬼。” 墨君漓抿唇但笑,慕文敬瞅着他那表情认命似的率先撩开了那重门帘,呆坐在帐子里的一众扶离臣子们循声回头,便见褪下了一身戎装的老将带着两袖秋风,缓步而来。 “国公爷好雅兴,这时辰还不就寝,是来看我等阶下囚徒的笑话吗?”白景真在瞧见慕文敬的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当即冷笑一声,脱口便是一句讽刺。 老将闻此却不羞不恼,他只意味深长地扫视了众人一周,继而略略侧身,让出条路来:“白太师这话却是错了——” “今夜来看几位大人的并非慕某,而是我家殿下。”慕文敬道,言讫抬手对着帐外人做出个“请”的手势。 少年踏着满地霜华跨过帐口,待他站定,那帐中一干扶离老臣借着烛光看清了他的样貌,忍不住齐齐倒抽了口凉气。 暖黄的烛火柔和的少年线条,只映出他一双精致得分不清性别的眉眼。 原本只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在这火色下被抬到了九分,众人打眼望去,恍惚间便像是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尚待字闺中的少女元清。 ——可以说,除了个头与他那身跟元清从前的活泼灵动截然不同的矜贵从容,这人简直活脱脱就是他们当年的大长公主! “嘶——他是——”一文官失态万般地瞪圆了眼睛,半举着的指头不住打起了细细的哆嗦。 当初元清大长公主出嫁一事闹得整个扶离人尽皆知,便连他们先前打下的岘、石二州,都是先帝当时送给大长公主的嫁妆。 后来他们听闻大长公主殿下与那乾平帝王育有一儿一女,再后来听到的,就只剩下了殿下的死讯。 有人说殿下之死是乾平人的一场阴谋,也有人说她那时是郁郁而终,总之之后他们扶离再没收到过半点有关大长公主殿下与那两位小殿下的消息,哪知今日竟会在这等情境下见了面! 怪不得这帮乾平的人对他们会是这种态度…… 文官的嘴巴张张合合,喉头咕噜着便要挤出几字,一旁的温玉郎见此赶忙伸手按下了他的腕子,蹙眉冲着他微微摇了头。 清醒过来的男人自觉失态,忙不迭朝少年行礼道了歉。 墨君漓含笑点头,似是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而后笑意盈盈地转眸看向了白景真:“还未问过几位大人,今日在这住得可好?可曾有什么不妥之处?” “贵国安排得甚为妥当,并无不妥。”青年闻声晃了晃眼瞳,眸底幽深得恍若望不见尽头,“何况,我等本就是战俘,又哪里敢与贵国挑三拣四。” “并无不妥便好。”少年弯眼,故意忽视了白景真的最后一句话,自顾自地开了口,“毕竟我等头次同时招待上这么多位大人,并无甚经验。” “——来日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需大人们及时提出来才是。” “殿下说笑了。”青年抖了抖唇角,嗓音不自觉多了三分僵硬,他死死盯着面前一身黑衣的清贵少年,瞳眸纵深之处的波澜愈掀愈猛。 “不过白某眼下确乎有个问题,不知殿下可否为白某解惑。” 墨君漓闻言微怔,遂小臂轻抬:“大人请说。” “您认得元清大长公主么?” 少年面上的笑容有着须臾的凝滞。 “认得。”墨君漓垂眸,眼睫轻颤着像是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情愫。 “她是我故去的母后。”
第914章 大长公主 “没想到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大长公主殿下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待墨君漓二人出了大帐,温老将军忍不住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轻轻泄出一声感慨,他话毕仰头叹出口气,再回眸时,面上已然尽是一派怅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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