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事成只差临门一脚的施雅无端乱了心神,老皇帝见状亦是满面不解,自觉不慎露出了马脚的女人肉跳心惊,情急之下竟是口不择言:“这……这,陛下,要不这活还是交给臣媳来吧,就不劳烦俞公公了。” 云璟帝闻言蹙眉,似笑非笑地吊了眼角:“常阳,你可知这话已是僭越?” “臣媳自是知道这话多有逾矩。”施雅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地憋出几个颇为牵强的理由,“只是一来臣媳今日是替王爷进的皇宫,倘若未能亲眼确认过陛下您的安康,王爷回头再问起来,定然要责怪于妾身。” “二来,民间公婆若偶感顽疾,做儿媳的,亦理应常日侍奉在公婆左右,以尽孝心。” “咱们乾平惯来最重孝道,臣媳虽为天家儿媳,却也是儿媳,而今陛下患疾未愈,臣媳亦合该侍奉在侧。” “是以,陛下,今日这药膳便由臣媳亲自侍候您用下吧。”施雅俯身叩首,墨景耀觑着她那模样,这时间简直不知道该作何答复。 ——什么孝道不孝道,她这干脆说那药膳有问题得了,都到这份儿上了,应该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她不对劲吧? 救命,他开始厌蠢了,他想闹! 老皇帝满面恹恹,他现在很想把施雅直接扔出去,但为了他们辛辛苦苦布置了这么久的大局着想,他还是逼着自己忍了。 “难为你这孩子有此孝心,”云璟帝望着床帐身板挺成了一条死鱼,“但礼不可废。” “要不然这样,德庸,你扶朕起来,再把这帘子暂且撩开。” “——常阳,你就在旁边看着好了。”
第921章 瞒天过海 “臣媳谢陛下体恤。”施雅闻言心头猛然一喜,忙不迭叩首谢了恩。 一旁打着帘子的俞德庸瞧见她那副喜怒皆形于色的样子,不由微微蹙了眉头——这常阳郡主怎会蠢到这等地步,她该不会真没看出来陛下是故意的吧! 堂堂相府,教出来的女儿就这点斤两?这看着怎么比从前的安平侯府还不如。 ——先前那祝婕妤再蠢,也没蠢到被人明言僭越还沾沾自喜呀。 老内监心下腹诽,一面忍不住又多瞄了施雅几眼,他见后者这是当真没能觉察出帝王的弦外之意,不禁无声叹出口气。 ——罢了,左右陛下这次抛的是直钩咸饵,她这都愿意往那钩上蹿,那也只能说是她合该倒这个霉。 但凡她再机灵上那么一星半点,她就不该非要亲眼盯着陛下喝那劳什子的药膳。 如此一来,待到陛下来日清算南安王府意图谋反之事时,她说不得还能以“对南安王等人谋逆行径一概不知”、自己只是“为他人利用”为由,侥幸逃过一死。 可现在嘛…… 俞德庸敛眉,端着瓷碗,小心盛起一勺底的药膳,递去帝王嘴边。 墨景耀低头瞅见那点汤汁,不着痕迹地抖了抖眉梢,继而在施雅克制不住紧张与激动的注视之下,静静将之吞进口中、压在舌底。 如此重复了两三次后,云璟帝便摆手示意他不想吃了。 施雅见她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当即不再耽搁,与帝王又多说了几句吉祥话后,便麻利地寻了个由头,匆匆出了皇宫。 待施雅离去,墨景耀连忙将嘴里含着的那点药膳尽数吐进了痰盂,又捧着茶盏好生漱过了口,一直候在屏风另一侧的离云迟见此,快步上前,就手接过了俞德庸掌中的那只瓷碗。 “小云迟,怎么样?”不必装病、重新恢复一派生龙活虎之状的老皇帝好奇万般地抻长了脖子,向来稳重的俞德庸亦随之悄悄竖起了耳朵。 在两人满是期待的目光下小道童缓缓皱紧了双眉,少顷又“嗤”地一声,放松了唇角。 “怪不得他们敢派来这样一个蠢货,”放了瓷碗的离云迟敛眸轻哂,半垂的长睫掩去他瞳底纵过的一线讥嘲,“原是有恃无恐。” “陛下,这药膳里下的不是药,是蛊,并且是一种改自南疆、颇为精妙的子母蛊。” “这蛊是活蛊,母蛊在制蛊人手中,子蛊的虫|卵则被下在了这碗药膳之内——那子蛊的虫卵极小,肉眼几不可见,莫说是寻常太医,便连道行浅上一些、不熟悉南疆蛊毒的术士在这,也极难能觉察出问题。” “并且,这蛊极为阴毒,能令中蛊者的身体日渐消瘦,并在半月之内油尽灯枯,气竭而亡——瞧着像是身染重疾,药石无医,实则却是被这蛊虫耗尽了气血,干作一层人皮。” “这样。”墨景耀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下一息却又陡然想起个新问题,“那这玩意的味道又是怎么回事?” “刚刚施雅打开那食盒盖子的时候,这东西的香味都快把我冲死了。” “唔,这估计是香料放多了吧。”同样被熏到了的小道童说着皱了皱鼻子,“这种蛊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味道,应该是不小心,或者他们就是故意往这药膳里加了这么多香料。” “这样一来,陛下您见到这药膳,势必要生出疑心、唤来太医院一众御医前来二度查验。”离云迟努力揣摩着墨书远等人的心态。 “届时一旦查验结果仍为无毒无害,他们便可尽消了您的疑虑、顺理成章骗您喝下这药膳……只是没料到您故意逗他们玩?” “……按常理来说,理确实是这个理。”云璟帝挠头,目露犹疑,“但小云迟,你确定老五他们有那个脑子吗?” ——他怎么瞧都觉着这帮人不会有这个脑子,能布置出这么复杂的计划。 正常人谁在这种关头,指着那五万纸糊似的兵马逼宫谋反呐! “这就不清楚了。”小道童咧嘴讪笑,而后晃悠着转移了话题,“对了,陛下,玄霁方才在屏风后等着,看得不大真切——您到底喝了那药膳没有?” “小童出来的时候,只看着您漱口了。” “呃,喝了……一点点。”搓着肚子的墨景耀心里无端发了阵虚,“就两勺底,而且我刚刚都给它们吐出去了。” “陛下,玄霁说了,那是蛊,不是毒。”离云迟抿嘴,要笑不笑地绷了绷唇角,抬指扣上了帝王的手腕,掐诀捏出一小绺灵气。 老皇帝被他这阵仗闹得下意识坐正了身子:“怎么说,中了?” 小道童颔首,满目凝重:“中了。” “好家伙。”墨景耀龇牙咧嘴,“这都能中,这也太防不胜防了!” “所以桑若那么个撮尔小国,才能在南疆那地方安然立了这么久。”离云迟怅然叹息,话毕收手自袖中抠出只拳头大小的瓷瓶,打开来,倒给云璟帝一粒药,“连师父他们,也都不怎么爱跟桑若正面对上。” “蛊毒弄起来麻烦得很。” “喏,陛下,这瓶药给您,明儿起,您每日辰时服上一粒,可压制住您体内子蛊,保您性命安然无虞。” “哇,小云迟,这蛊连你都解不了呀。”云璟帝咋舌,边吞药边发现新物种一般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这小家伙是全能的来着。 “能解的,但玄霁的道行不够,没法在不惊动母蛊与制蛊人的前提下杀灭子蛊,只能硬来。”小道童拢好衣袖,腼腆一笑,“小童怕打草惊蛇,坏了陛下您和师父他们的筹谋,就只好先选这种温和些的法子了。” “但您放心,这药是师父亲手配出来的,绝对能妥妥按住那子蛊,不让它们有丁点能作乱的机会。” “另外,玄霁建议您去找个跟您年龄相差不多的死囚,”离云迟眨眼,小脑袋轻轻一歪,“您可以让他把剩下那些药膳吃下去后,再把他关进您寝宫闲置的小屋子里。” “如此,有您身上的龙气笼着,地点和年龄又十分相近,即便那制蛊人死命催动了母蛊,亦不会觉察出什么异常。” “咱们也能玩一出完美的‘金蝉脱壳’、‘瞒天过海’。” “至说那死囚——”小道童凉凉耸肩,“反正现在都十月秋后了,他早死一天、晚死一天,也没区别。” “噫~”墨景耀皱着面皮诚恳感慨,“小云迟,你好黑啊!” “咳,”离云迟应声假咳,摸鼻望天,“这都是师父他们教得好。”
第922章 流沙之地 (地名编的,起名起麻了所以叫卡麻了,我又不会古突厥语,翻译软件也没读音,起不出来就随便编了一个,如有重名纯属巧合,真不带任何其他含义,望周知!) 长乐二十八年三月,国西北生战,国公长子慕修宁应诏挂帅,以其嫡妹慕氏惜辞为副,率军五万,北上御敌。 长乐二十八年四月,慕氏女屡出奇兵,克敌于宁关,帅主骑兵万人,追敌百余里,俘敌八千,斩西商副将,大捷,乃复西北二城。 长乐二十八年五月,副将献计,帅剿敌于九玄故土,杀敌三百、俘六千,斩参将二,哈吾勒江携余部仓皇逃窜,兵戈遂抵西商。 长乐二十八年六月,二将领兵强渡戈壁,破西商兰依,歼敌百余。 长乐二十八年七月,过兰依沿线,两军交兵于喀勒玛拉大漠东,鏖战月余。 长乐二十八年八月中,大胜,困敌万八千许,伤五千,斩二千,而我军止损皮毛。 长乐二十八年九月,行军大漠,遇飓风,与哈吾勒江对战于喀勒玛拉腹地,险失大营,幸得靖阳伯驰援至,反为胜,歼敌一千。 长乐二十八年十月初,横穿喀勒玛拉,兵至京畿,枪指月城。 长乐二十八年十月十四,喀勒玛拉大漠西部边缘。 攥着马缰的玄衣姑娘抬眼望向前方那状似无垠的大漠,无声叹出口气来。 此处已然是西商的京畿之地,离着月城也不过百里,他们只消穿过喀勒玛拉这最后的一段风沙,便可直捣黄龙、攻入西商首府。 如无意外,月城一战,就当是他们此行的最后一役。 最后一役,他们当然要赢得漂亮。 ——而她,也会把他们都完完整整、安安全全,一个不落的带回去的。 慕惜辞如是想着,一面回头瞄了眼那跟在她身后的几万兵士。 今生她仗着前世时在大漠中作战的经验,与阿姐改良出来的诸多武备,总算达成了她上一世未了的一桩夙愿——这辈子这一路打来,她慕家军有伤无亡,喀勒玛拉之内,终竟是不曾再新添上几道远自乾平而来的孤魂。 她终于能保全他们了。 小姑娘唇边不自觉勾起道浅浅的笑,一旁负着长戟的少年人瞧见她面上的笑影,禁不住贼兮兮地驱马探过了半颗脑袋。 “小妹,你在这傻乐什么呢?”慕修宁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这半年多的行军生活过下来,他小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俨然是比他老爹都要再高上一线、离着阿姐都相去不远了。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会打仗的姑娘,那战机抓的,闹得他时常想偷摸掰他小妹一块脑子给自己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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