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街道两侧都是设摊的小贩。 即便不是十五也有卖扎起来的各色花灯、有卖糖画的、挑着担子卖糖水的、烧的浓香的肉圆、馄饨...走过去一条街都是香气。 再往里些,就能看见打扮精干的男子在搭起的台子上来回的翻滚,时不时翻在空中还能做个花活。 那边还有几个笑的爽利的姑娘舞着枪, 略看几眼,又被一旁的锣鼓声吸引。 “公子”。 韩诚和几个护卫护着周珩之在内城行走。 五大三粗的几个汉子脸上也都带着面具,这些面具也没有镶金嵌玉,雕工也不似宫中那般精美, 但却十分富有...童趣。 而周珩之的脸上带着一个胖兔子的面具, 配着他一身鱼肚白的锦衣, 截然不同的趣味。 像是满座城的人都走了出来,人一多就容易挤,韩诚几人护着周珩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不过一会儿就生出了一身的汗。 瞧了瞧身旁的人, 周珩之抬头看了看街道两侧,指着那座窗户临街的酒馆道,:“我们上去歇歇吧。” “是。” 看周珩之没有执意挤在人群中, 韩诚松了口气,顺着刚刚周珩之看的酒馆行去, 走的近了,就看见这处酒馆的牌匾,月落松下。 门口的小二十分的伶俐,主打的就是一个热情,看着人过来, 他笑着迎上去,:“几位客观里面请。” 见几人的目光落在了招牌上,他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店内的招牌,月落酒,这杯内乾坤承的是月色,我们这师傅的手艺,那可是响彻京、江两道。” 这世上自然是越繁华的地界越好,韩诚笑着打趣,:“那怎么就开到这闽中府来了?” 小二笑着指了指招牌,:“不就是因为这颗青松么。” 这话,在众人心里绕了个弯,韩诚下意识的要追问,周珩之摆了摆手,:“带我们上去尝尝。” “好咧,六位里面请。” 待落座,周珩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还没等小二送上酒来,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喧嚣声。 所有人循着声响看过去,就见到了一身青衫的周记淮踏着月色和灯火而来,他的身侧是一张张激动和含笑的面庞。 众人极力想接近,却又克制的保持着距离。 挨着周记淮的,是无数的花瓣和香帕。 有些人自入了这闽中府不肯走,夜里时时流连在这不夜城,就是为了这可能与周记淮的见面。 周珩之临窗而坐瞧着周记淮,而周记淮隔着老远,也瞧见了他。 自周记淮出现的那一刻,在周珩之脑海里那些深的、浅的,密密麻麻,零零碎碎的所有痕迹都严丝合缝的对上了。 他还是那么的喜欢青衣,没有多余的修饰,就这么宛如青松翠柏,岁月带给他的不是苛责,而是温柔的注视。 而周记淮抬头瞧着周珩之,也慢慢的笑了。 他和他的母亲很像,一弯明月落在了这繁华的人世间。 此刻,也和当初他的母亲含着新奇和听过他名声时打量过来的目光一样。 数十年匆匆而过,但周记淮却还记得当初陆燕芝抬眼见他第一面时的场景。 似是故人来。 周记淮笑着对两侧的百姓拱了拱手,随后就毫不避忌的往这处酒馆而来。 酒馆内,瞧着这一幕的韩诚下倏地起身,甚至心里头有些发慌,怎么大公子就这么过来了呢? “去请人上来。” “是,” 韩诚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回过神,他准备说什么,就听见外头小二激动的有些破音的说话声,:“周大人?周大人,周大人您里面请,啊,不,您楼上请。”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之后,是轻轻地敲门声。 韩诚回过头,就见周珩之点了点头,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门,就见着面带笑意的周记淮站在门口。 “周...大公子。” 对着那张含笑的眼,韩诚那些客套的称呼喊不出来,他下意识的唤了从前在王府时对周记淮的称呼。 周记淮笑着颔首,:“韩护卫。” 嘿嘿,大公子还记得他老韩,韩诚的手也不抖了,甚至莫名的高兴了起来。 直到听见一声轻咳,韩诚如梦初醒,他连忙退开,微微弓着身请着周记淮进去。 ...... 厢房的门被重新关上了,几名护卫悄无声息的在屋外候着。 屋内,只有周记淮和周珩之。 两人静坐对视了片刻,忽的都忍不住笑了。 这些时日像足了那些十几岁风流权贵少爷骄横模样的周珩之,满脸的骄矜色褪去,他率先伸手给周记淮倒了一杯酒,:“周大人,请。” 周记淮接了,他干脆的抬手饮尽了这杯像是泛着银光的清酒。 放下酒杯,周记淮看着周珩之。 周珩之不笑的时候透着冷劲,和他们的父亲很像。 许是多年未回京,如今一看,周记淮只觉得眼前的周珩之哪里都像故人。 瞧着周记淮看着自己却不像看自己带着些恍惚的眼神,周珩之也没恼,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没喝,就这么慢悠悠的瞧着杯子。 半晌,周记淮对着周珩之拱了拱手,:“是我冒昧了。” 周珩之摇了摇头,他抬起脸,笑着看向周记淮,:“周大人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曾回京?父亲和母亲,其实都很想你。” 看着周珩之的笑脸,周记淮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了窗外,周珩之的眼神也落在了外头。 这个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又如周珩之一般游玩的人,他们这些人不缺金银,自是锦衣罗衫,宝马雕车,也有极其富有活力的少女,穿的红粉鹅黄,笑语盈盈结伴而行... 还有褐衣的孩童坐在父亲的肩上,笑的露出几颗白牙... “这样热闹的景色,我从前也只在京中看过。” 周记淮看着这些喜气洋洋的人群,脸色很柔和,:“我幼时生在边关,那里的风沙大,很多时候见着的都是冬日的惨白和漫天的黄沙。” “后来入了京,京中实在是繁华,繁华到遮住了我的眼睛,忘了边关是什么颜色。” 周记淮回头看了一眼周珩之,他没笑,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听着。 “皇伯和父亲待我很好,即便是有些磨炼,我也不惧。” 周记淮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身份被揭穿的时候,我心头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开的玩笑。” “可那不是...” “那时只觉得京城虽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心头猛然惦记起来的是幼时的那抹黄沙,于是我仓皇的从京城逃走了。” “不管当时嘴上说的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我其实还是自我放逐到这边城。” “我看见看一张张蜡黄色的脸...他们求的每日仅是果腹。” “闽中的男儿大多都去了驻守边关,当年打疼了突厥人后,他们选择了往草滩更深处迁移,这些年,父...圣上也不再对外起兵戈,不少的人被换了回来。” “他们已经吃了大半辈子的苦,总不能回来了还是带着妻儿吃苦。” “我开始试着想做些什么...” 就像他曾听陆燕芝说的,人到这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告诉世界,我曾经来过。 或许当初陆燕芝只是瞧见了什么随口的一句感慨,但周记淮却抓住了,有时候,点醒一个人的就是一句话,几个字。 知州,五品的小官,但位卑却权重。 更要紧的,还是周记淮的身份。 有资格知道他背后波澜云翳的,自然是三缄其口,半点不敢招惹。 而不够格不知道,凭周记淮的手段也就横捏竖摆的随意拿捏了。 便是庙里面的菩萨,日日受着人间的烟火,都要‘显灵’才不枉愧受这人间的香火。 更何况,周记淮是活生生的在这人间的烟火中。 一声声发自内心的周大人,一张张热泪盈眶的笑脸,何止胜过那些烟烛千百倍,守着这座城,一砖一瓦的看着它建成...足以绊住人心。 这些年,梁哲和那些郎君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无不抱着这座城狠狠地大哭一场。 周记淮解决了杂科乱税,贪官污吏,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富起来。 闽中靠近边城,气候很是奇特,一半燥热,一半温和,突厥人东迁后,留下了一大块的天然的牧场,放牧是首选。 该说不说,如今的陆燕芝也到了无所顾忌的时候了。 感谢无数极有干货的现代小视频,毕竟陆燕芝也是津津有味看着别人修牛蹄、刨沙修院、砍树修枝、经营美食.... 陆燕芝‘堂而皇之’的将这些东西从‘古籍’里抄录了出来。 她就是典型的‘学术家’,简称看别人的干活时指手画脚的行家,说的头头是道,但你要让她自己做,三棍子憋不出一个好屁。 但没关系,这世上有不少聪明人,那些铺在城外的路,就是周记淮和闽中府的工匠花了一年的时间,结合当地特有的白沙研究出来的。 这种烘烤过的白沙夹在沙土里铺路,铺出来的路甚至还微微的泛着青玉之色,好看又耐用。 还有无数被骟的猪,周记淮特意选在城门口不远处设置的几个摊点,每次煮的都不多,但几个摊点处隔一两个时辰就会有浓浓的肉香弥漫,这些都要感谢这些猪做出的巨大贡献。 除了这些,还有黄羊.....配着当地柔韧的地沙草编织出来的菜篮,所有人都鼓着劲将闽中变得更好。 周珩之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第一次对着周记淮拱了拱手。 他敬了周记淮一杯酒,:“有这些东西在,足以将闽中变得更加繁华。” 周记淮笑着摇摇头,:“这不是闽中独有的,该是全天下的,只不过凭空得来的不会叫人珍惜,只有他们亲眼见着效果,费尽心思谋得的,才肯相信和积极的投入使用。” 周珩之微愣之后笑着点了点头,:“大人这是准备将商路从闽中推往全国?也是,凭着大人的本事,这些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着,周珩之看着周记淮,淡淡的道,:“若是遍地商贾...” 却见周记淮又摇摇头,:“我不会一直留在这。” 他留恋的看了看窗外热闹喧嚣的人世间,随后神色坚定了些,:“商贾能盘活这闽中,却不能决定这天下,最要紧的,还是叫人都吃饱饭。” “等闽中的事了,我会去江南。” 江南是这大晋的粮仓,鱼米之乡的两岸江水,吸引了无数的文人骚客,但大晋朝建国历经几代,无数的良田兼并,富豪乡绅内的隐户... 江南若动,可就是石破天惊的事情,便是朝中也有无数的重臣拼命的阻拦。 “权衡□□,那些都是圣上该头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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