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卖女求荣 天光暗沉,乌云像厚重的湿棉被一样罩住大地,又闷又冷又潮湿。凉雪从万丈高空的乌云层落下,纷飞翻转,飘飘如白蝶,布满整个天空大地,轻盈若无地落在苏南枝发髻玉簪上,落在她的衣裙上…… 她浑身落满凉雪,孤孤零零地站在寒风中,像一瞬之间就白了头。 遗世独立,踽踽而行,苍茫又悲凉。 苏南枝转身,眉梢落寞,水眸逐渐暗沉,一步步走回了芸院。 漫天飞雪的京城,笼罩着一片纯白中。 此时的皇宫内。 萧子珊命人将那朵从塞北寄回来的刺玫花,画在团扇上、绣在荷包上,让尚衣局以此花为图案裁制新裙。 她一见这朵花就高兴,可花终究会枯萎,但若绣在物件上,便不会了。 萧子珊穿着粉红长裙,外罩华丽纯白的雪貂大氅,步子走的又急又快,从莲袖中伸出来一截玉指,紧攥那朵已经干枯的刺玫花,满心欢喜地走进凤鸾殿。 左如月满面愁容,紧闭双眼养神,戴着金牡丹甲套的手掌紧抠椅子扶手,用力到指关节泛白! 眼看萧子炎都要成事了,却被苏南枝和萧瑜那该死的玩意横插一脚! 搅黄了子炎的好事!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女儿乖巧清甜的请安声:“儿臣给母后请安~” 左如月心里舒坦了一点点,紧皱的眉头略微展开,忽然想起夜宴上子珊和苏南枝坐在一起的画面,有些不悦道:“日后不要和苏南枝走得太近。” “啊?为什么?”萧子珊有些不解,“她是儿臣的闺中密友——” 噼里啪啦地破碎声! 左如月突然将边几上的茶盏全部拂落在地! “什么闺中密友?!” 左如月心中压着的阴郁突然爆发,“那是置你皇兄于死地的仇人!是她告密万依雪,你皇兄和宋佳月的丑事,是她搅黄了你皇兄的好事!你应当与本宫同仇敌忾!” 破碎的茶盏乱溅!刺伤萧子珊娇嫩的手背,有些被吓住地朝后一退,眼里闪过惶恐,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嗓音缓慢: “皇兄自己要在花园里苟且,确实不像话。皇兄趁乱将北狄公主拽进东宫,企图强辱她来达成和亲,这本就是皇兄不对!若儿臣随着使团去北狄,被如此算计侮辱,必定终生痛恨歹人。母后心中的是非曲直,是不是被蒙蔽了……” “住嘴!”左如月心中怒火越烧越盛,抬手便甩了萧子珊一巴掌! “啪!”耳光响亮。 牡丹甲套在萧子珊俏脸上划出一道血痕,脸颊赫然出现五根红印! “你是不是被苏南枝灌了迷魂汤?居然帮着她说话!” 左如月生气地拔高音调,怒斥,“你是本宫怀胎十月生下的嫡公主,身上流淌着本宫的鲜血!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当上无忧无虑、万人敬仰的嫡公主?还不是本宫稳坐凤位,你皇兄当上太子,你才有此殊荣!” “若你皇兄被废黜,若本宫不是皇后,你只是一个任人宰割的普通人罢了。”左如月恨铁不成钢,目光失望,站在高殿之上怒然摔袖, “皇家不存在是非曲直!权势能碾碎一切的是非曲直!权势顶端的人说对,再荒唐的错也是对,再恶也是善!收起你那点不值钱的是非善恶,想想怎么样才能稳住高位吧!是本宫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才让你如此天真愚蠢!” 这十几年来,左如月把重心全放在了萧子炎身上。 仍女儿自由长大,等儿子当上太子,女儿地位也必然水涨船高,也自然没人可以欺负她,等大了,再寻觅一个良婿嫁了便是。 因为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外祖父是丞相,这些年来萧子珊顺风顺水,没有人欺负她,没遭过多少阴谋算计,她被宠着长大,觉得世界美好又光明。 现在,她那颗纯澈美好的心灵,被左如月一遍遍冲击涤荡。 她美好的世界,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隙。 萧子珊心里掀起巨浪,极为震惊,澄澈如水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不安地揪住袖角,整个人都有些愣住。 忽然,左如月走来,轻轻牵起她的手…… 萧子珊浑身一颤,她听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她温柔地笑着说:“子珊,母后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 左如月叹口气:“历朝历代意外死亡的皇子公主太多了,若不是本宫费尽心血保护你,你怎能无忧无虑十八年?母后真的很爱你啊,女儿。可是你太子哥哥被废黜,若七王九王称帝,母后和你皇兄都会死的很惨很惨……” 萧子珊脸色惨白地摇头:“不!” “西戎大王子住在倚天客栈,他对你一见钟情,甚是喜欢,你嫁过去,便是至尊荣耀的大王妃。日后王子成为可汗,你就是一国之母!”左如月徐徐善诱,苦口婆心,“母后想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嫁给西戎王子吧,你会过得很好。” “你肯定愿意,对吧?”
第两百零一章 这是你的使命 萧子珊脑子里轰然出现苏南澈的音容相貌,还有那朵刺玫花,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母后……儿臣不想当大王妃,也不想做一国之母……” 她清澈的水眸泛起泪花,目光里全是祈求,哽咽道:“儿臣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左如月笑意陡然变冷,狠狠揪出她袖中藏着的刺玫花,砸在地上踩碎,“是因为罪臣苏南澈?” 萧子珊看见左如月眼底的凶狠,当即跪在地上,如拨浪鼓般拼命摇头:“不是!” “不是?” 左如月拿起桌上一本手扎,朝着她脸砸下去,“你写的这本记事手扎,一共九十八页,九十八页都在写苏南澈!写了三年之久,记录他习惯爱好,在纸上一遍遍描摹他的面容,还写着想嫁他为妻!” 萧子珊慌张地哭出声,连忙抱住左如月双腿,急忙求道:“母后!我错了!你不要动他!” “你也知道母后的行事风格……” 见她哭的伤心欲绝,左如月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似乎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想起了左丞相当年逼她离开嵩阳,嫁给萧睦当太子妃的时候。 她似乎有些理解父亲了,若不逼她嫁给萧睦,她没当皇后,左家已然衰败。就好比现在,如果女儿不当大王妃,就无法稳固她的皇后之位,更别提保住儿子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珊珊啊……”左如月眼底的凶光微灭,叹着气,将女儿揽入怀中,轻轻抚拍着她后背:“若你不是左家的女儿,我不会逼你……” 萧子珊绝望地疯狂摇头,流泪满面,眼眶红肿,心痛如绞地摇摇头: “不,不要!我不嫁啊,娘亲,娘!我不嫁!我求求你,我想嫁给南澈哥哥,我没什么大志向,我只想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身穿威严凤袍的左如月俯身,用丝绢擦干她的眼泪,神色复杂,有一种悲戚又沧桑的语气,否定道: “成婚后的日子,常常都是一地鸡毛。你现在喜欢他,倘若五年后,不喜欢了呢?十年后看厌烦了呢?时光能轻而易举地将一切美好粉碎。他生活在艰苦贫瘠的边疆,你嫁给她,便是罪臣之妻,会被无数权贵者轻贱碾踩。” “你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沐浴用牛奶、更衣穿雪蚕丝、步摇金钗动辄万两。你一抬手,万万人就要向你朝拜!若你嫁去边疆,你能吃惯粗面馍馍吗?你能习惯边疆凌厉如刀的寒风吗?你住得惯荒野沙漠,穿粗布戴木簪吗?边境常年大掌若他战死,你便是寡妇,能接受吗?” 一句句质问,犹如巨石泰山砸在萧子珊的心上。 左如月原以为会吓退她,却没想到…… 萧子珊毫不犹豫地朝她重重磕了个头,满脸坚持,嗓音带着哭腔,痛苦地嘶哑道:“儿臣明白,儿臣知道!可是儿臣爱他啊……嫁给其他人,我会死的……” 和不喜欢的人成婚、睡觉、生儿育女,五十年如一日地过完这生。 她不敢想象。 左如月心中有些震颤:“你太像当年的本宫了。这门婚事若你同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你反抗,那便是被盖上喜帕强行塞进喜轿,嫁到西戎。怎么着也是嫁,你最好调整心态,欢欢喜喜地嫁过去,再想想日后怎么布局,怎么过好下半辈子!” “过不好!!” 萧子珊忽然撕心竭力地悲痛尖叫,娇瘦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颤颤巍巍跌坐在地,双眼哭肿,从地上爬起来就疯了似的朝殿外逃跑,嚎啕大哭“我不嫁啊,嫁去西戎,我会死……呜呜呜……” 在她即将跑出凤鸾殿时,左如月缓缓闭上了双眼,疲惫下令:“抓回来关进内殿……封死门窗……” 云栀微叹口气,旋即脸色骤变:“得罪了!三公主!” 萧子珊看着那即将关上的大殿高门,极尽全力地冲过去! 却被一群嬷嬷大力地拦住! 她挣扎、反抗、逃跑,玉簪掉地,披头散发,哭花了妆容,拼了命地将手抠进殿门缝隙! “咔嚓——”一声,指骨断裂。 “啊!!!”萧子珊惨痛尖叫! 双手十指,钻心般痛入骨髓! 痛的她浑身发抖,几个老嬷嬷扑上去将她压在地上—— 萧子珊绝望地看着那丝门缝,被沉沉合上,外面的天光全被挡住! 那群嬷嬷将她抓进了内殿! 左如月嗓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唇角不停嗫嚅抖动,劝道:“子珊忍一忍,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当年母后也是这么走过来的!这是必经之路啊!生在皇室,身不由己啊!” “和亲……” “是你荣华富贵十九年的代价。” “公主虽有泼天荣耀,但也是要承担使命的。” “皇室之中,没人自由,自由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左如月跌坐在至尊无上的凤椅上,一绺发丝垂下来,挡在额前,显得有些失神落魄,她孤零零地坐着高台宝座,心里堵得发慌: “子珊啊,嫁去西戎吧,你从嫡公主再成为大王妃,是从一个福窝掉到了另外一个福窝,怎么就不开心呢……那个罪臣,有什么好的……” 她那颗僵硬的心,忽然就像被毒蛇咬了一下,忽然想起‘喝下’毒酒的苏正。 她又想起三十年前,嵩阳江边,那个玉树临风吟诗作对的公子,还想起了,父亲将她抓回左家关禁闭,绝食以死相逼…… 后来她荣登凤位,又是一步步怎么走到今天的呢? 待左如月回神,已经泪湿眼角,她闭上眼睛,冷冷地苦笑一声,紧紧攥住凤椅:“没有,也不可能有回头路,那就只能,一直往前走!” 萧子珊手指骨折,像是行尸走肉那般被嬷嬷困住双脚,任由宫女包扎上药,坐在铺着锦绣绸缎的贵妃椅上,四周是奢华美丽的装潢,可她,好像不会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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