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清明一世,年老为子女连累,简直糊涂啊!”苏南枝还是没忍住,咬牙愤慨道。 “人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都容易糊涂。”萧沉韫笑意深沉,高深莫测道,“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权力,美色,最易让人迷失自我。 萧子珊叹口气:“如今左氏一脉已被诛九族,只余下我和宋佳月襁褓中的女婴。若宋佳月诞下的是男婴,只怕也会被杀。” “因着西戎图谋不轨的借兵五万,如今,大庆与西戎势同水火,战争一触即发。西戎王子拓跋宏昨夜想偷偷赶回西戎,已被陛下第一时间扣下,圈禁于宫中。”萧沉韫沉声道, “大庆与西戎,要么继续以和亲的方式,化干戈为玉帛,要么,由本王与镇国侯带兵,征战西戎。” 萧沉韫说出这些话时,苏南枝还是下意识环顾四周,所幸他们坐的是厢房雅间,四周也有摄政王的耳目,并不担心被人偷听。 “就算和亲,也合该是西戎献上大批草原牛羊、珍宝,赔礼和亲,稳固和平。”萧沉韫俊眸中现出漫不经心的肃杀与凌厉,目光仿佛一柄待出鞘的锐利宝剑。 说到和亲…… 萧子珊偷偷地看了眼苏南澈。 苏南枝握住子珊的手,安抚她。 先前萧子珊和拓跋宏的和亲,并没有举办送亲宴,所以,和亲公主人选也算作废。 没有左如月的推波助澜,这一次和亲,怎么样也轮不上子珊了吧? 何况,是止戈,还是征战,也说不一定。 萧沉韫兀自斟杯热茶,浅酌了口,品着雪芽笑了:“本王认为,陛下会选和亲止戈。” 苏南枝同样点头。 个中道理,她也是明白的。 萧睦年老体衰,随着身体大不如从前,雄心壮志也被磨灭大半,前有内乱,耗掉他不少精力,他已经没有绝对的信心,打赢西戎了。 加之,他不信任萧沉韫挂帅,但又不可能不让萧沉韫挂帅。 和平止戈,他才能安享晚年,才能继续在聚月宫和一众美人继续醉生梦死。 萧睦已经没有雄心壮志,已经失去自信,变得荒唐平庸、忍让、得过且过,又怎会征战? 萧睦坐在权柄巅峰,已经快摇摇欲坠了。 只待几场动|乱,等一个恰当时机,将他从权力巅峰拉下来,他就会粉身碎骨。 只可惜—— 这个恰当时机,并不是那么好等的。 萧沉韫向来主张兵不刃血,和平更迭权利,没有伤亡,才能保住大庆根基。 还有七王、九王,还有其他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饶是萧沉韫,也得蛰伏,沉在波浪汹涌的海面之下,如静待时机的巨鲨。 苏南枝又在桌子下轻轻踹了下萧沉韫的鞋尖:“咳,外面有老翁叫卖桂花糕,闻着气味很是香甜,王爷能陪我去买一些吗?” “自然能。乐意之至。”萧沉韫回忆起身,拍了拍苏南澈的肩膀,“天色已晚,王府与皇宫不顺路,有劳苏大人替本王送三公主回宫了。” “没事……我自己回宫即可。”萧子珊连忙道。 “本王不放心,还是苏大人送你为好。”萧沉韫撂下一句话,“苏大人,本王对你委以重任,三公主回宫之路,托付你相送。” 这句话,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语气。 也算避免苏南澈和萧子珊扭扭捏捏的,推拒来推拒去。 萧沉韫带着苏南枝走出了酒楼,给些碎银子,买了一包桂花糕递给她。 他有些好奇:“你怎么这么喜欢吃桂花糕?” 苏南枝咬了一口绵软香甜的桂花糕,舌尖轻舔唇角沾着的糕屑:“我母亲做的桂花糕极为好吃,自她死后,我便更爱吃桂花糕了,怎么也吃不厌桂花糕。” 年仅三十,像是要下大雪了。 夜空飘起星星点点的雪沫子,落在苏南枝瓷白的鼻尖上、乌黑浓密的长睫上。 萧沉韫从小摊上买了一顶毛茸茸的红狐毡帽,为苏南枝戴上。 雪沫子下的很急。 官道上的红墙青瓦也紧跟着覆了层雪色,石板路的薄雪,一踩,便延伸出一串浅印子。 出府时,还未下雪,苏南枝便穿得薄了些,又把大氅给了萧子珊,她只穿了兰花白袄套水蓝褶裙,手便冷的微微青白。 下雪,行人散的更快了,店家忙着收摊,小贩们挑起扁担往回走。 路过无人的长巷时,朦胧如粼粼湖水的月光,撒下一地树影斑驳。 萧沉韫与苏南枝比肩而行,气氛也随着月色朦胧,而微妙了些。 树影婆娑,景致朦胧撩人,萧沉韫喉结微滚动,负在腰后的手犹豫再三。 苏南枝轻轻哈口气,搓了搓手。 萧沉韫伸了下手,又有些怯地缩了回去。 苏南枝看着他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的手:“……?” “咳。”萧沉韫握拳掩饰尴尬。 二人并排着走,指尖相碰的那刻,苏南枝心跳如鼓,一股电流迅速从脚尖窜到头发末梢。 萧沉韫趁势,攥住她冻到冰冷的指尖—— 苏南枝脸色倏地窜出一阵滚烫…… 萧沉韫面如冠玉的脸,闪过一点点羞赧,他捂着那双漂亮如玉的纤手,轻轻哈着热气,为她焐热。
第三百零二章 割舌断掌的故人 他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地暖着苏南枝,让她丛生依恋之感,忍不住贪婪,索性顺势与他十指相扣,牢牢地牵住他。 她冰凉的五指,插入他指缝间。 月色与雪色之间,她姣好面容浮上一层绯红。 路过分岔路口时,明明前方便是苏府,萧沉韫犹豫一步,还是脚尖踩进另一条绕远路的长巷。 她看出来萧沉韫绕路的心思,却并未点破。 雪静谧落下,无风的时候,四周静悄悄,萧沉韫总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沿着无人长巷,他紧张地一次次深呼吸,他感觉到牵着的手,如此温软,像将他坚硬的心化成了一滩水,连着他也柔软了。 苏南枝忽然止住脚步,映着清辉明月的眸子,水灵灵的,直视他。 “嗯?”萧沉韫温柔地看她,“怎么不……走……了……” 苏南枝踮起脚尖,将他后面的温柔问话,轻轻吻进唇齿间,她伸手轻推萧沉韫一把,将男人推到墙壁处。 萧沉韫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也端的从容成熟,他怎么能被小四五岁的姑娘拿捏呢? 他,是不能慌的。 可他被推到墙壁处,脊背抵着角落时,俯首凝视女子越来越近的美丽面容时,他清俊无边的面容还是染了层不对劲的微红。 那抹微红,爬上他眼角眉梢,点燃眸底的情动。 他,确实是被苏南枝霸道的强吻,愣得一时无措。 萧沉韫站在那里,倚靠着一半月光一半阴影的角落,看着女子瓷白的鼻尖,轻轻蹭过他脸颊,他心里仿佛掀起无数震颤。 苏南枝双手滑过他冰凉丝滑的绸缎华袍,抱住他的腰,在无人空旷的长巷,踮起脚尖,还是有些不够高,便轻轻踩在他的黑靴上,如吻玫瑰上的凝露,小心翼翼且珍视。 萧沉韫从来都经不起她的撩拨,薄唇划开一抹浅笑,反客为主,吃干抹净,不留余地,更为霸道,更为肆意。 如品尝美食般,舌尖不甘心于浅尝辄止。 越吻,也越上瘾。 越上瘾,也越疯狂。 失控,与欲望,像是破笼而出的野兽,叫嚣着霸占。 他是很想,霸占怀中的玫瑰,占有眼前的美人。 但残存的理智却让萧沉韫,依旧如正人君子,他尊重她,爱护她,甚至胆怯于碰她,指间插进苏南枝的如瀑青丝中,鼻息都是栀子发香。 香的要命。 香的勾人摄魂。 “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萧沉韫嗓音暗哑暧昧,指腹摩挲着她湿润的唇角,将她拦腰抱起。 “我也想学巫蛊之术,好让以后你都不看别的姑娘。”苏南枝笑着回他。 “不必学,本王也从不看别的姑娘。” 萧沉韫抱着她,一路走到苏府附近。 天色真的很晚了。 她若再不回家,苏家人该着急了。 萧沉韫将苏南枝放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青丝:“明日除夕,宫宴见。” 苏南枝般般入画的眉眼微弯,攒出温柔至极的纯净笑意:“好呀,王爷。” 萧沉韫站在拐角处的墙桓阴影处,负手而立,眼底全是快溢出来的柔情宠溺。 是该盘算着,怎么把她娶回家了。 他的爱,并不是以纾解下半身为目的,所以他不会在成婚之前,去剥她的衣裳。 越对她虔诚,便也越多了尊重。 苏南枝一边走回苏府,心中依旧如小鹿乱撞般甜蜜,刚走到家门口,步子却犹疑地迟缓驻足,她雀跃的眸光一点点沉下—— 只见前方,七八个醉醺醺的乞丐,正围殴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人。 那老翁约莫六旬,已是冬末腊月,却还穿着夏日的单薄长衫,脏污不堪,像是包了浆,单薄的布鞋也磨破好几个洞,脚拇指漏了出来,怀中死死抱着三个乞讨来的牛肉馅饼,死死不放。 “把吃的交出来孝敬咱们哥几个!” “城南都是咱们哥几个要饭的地儿,你明日自己滚去其他地方!否则见你一次打一次!” 老翁一路乞讨至此,已是不易,连着几日都没吃饱饭,如今好不容易讨来怀中的牛肉馅饼,自然死也不肯放过这口荤腥。 毕竟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里呢。 见他如此执拗—— “打死他!打死这老东西!” 七八个乞丐又是一顿恶狠狠的拳打脚踢! 死了一个老乞丐,偷偷找个地儿卖了便是,只要没人报案,便不会有人追究! 打的那老翁口鼻出血,眼见快奄奄一息之时,苏南枝一喝:“住手!” 清脆悦耳的嗓音,极具威慑力,阻断乞丐们的动作! 顺着这道声线看过来,乞丐们见华服女子站在苏家牌匾之下,便隐约能猜到她身份不凡,恶狠狠指着老翁威胁道:“就不信你天天都能遇见贵人!你给老子等着,迟早打死你!” 老翁在恶言威胁下,本能蜷缩了下身子,倒在墙角。 他口鼻的鲜血流进雪地里,格外刺眼。 明日便是除夕…… 苏南枝紧蹙黛眉,同正巡视府上的江源管家说道:“给他一个住处,等过年初六,送他一笔银子,从账房走账,再请他离开。” 邹虎长得人高马大,两尺的身量,却心智如同少年,憨憨的,见不得悲苦,当即从邹虎身后走了出去:“郡主,我那、那偏院空了一件东厢房,不若给、给老伯住下吧!” “好。”这等小事,苏南枝便也没再管,提裙走上台阶,刚要进苏府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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