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却传来一阵激动的咿唔声。 “唔、唔唔!” 苏南枝蹙眉侧目。 原是江源和邹虎一同扶着被打伤的老伯走来,那老伯头发白了大半,见到苏南枝面容那刻,忽然口齿不清地吚吚唔唔,舌头就像被割了似的咬字不清! 老伯一见苏南便激动不已,疲惫苍老的眼睛迸射出喜悦光芒! 不顾腿上的伤,连跌带摔地走去,激动到难以言表,一同胡乱比划! 苏南枝有些诧异,指着自己问:“老伯可是认识我?” “……唔唔!”老伯忙不迭点头。 他能发声,但却吐字不清,苏南枝无法听清楚他说什么,有些迟疑地揣测:“老伯的舌头……可是有疾?” 老伯眸中光芒瞬间暗下去,张嘴,果然—— 他舌头被割了一半! 先前离得远看不清,如今廊里铜灯下细看,老伯十指也被斩断了一半,只剩下一半掌心。 饶是苏南枝也惊诧的心口一跳,颇有疑虑地缓缓道:“老伯何时认识我的?我对你怎么没半分印象?”
第三百零三章 温言软语,轻声告白 “唔……唔……”老伯舌头被割了大半,十万火急地唔了半晌,急的也说不出一句话。 苏南枝命江源带老伯去了正厅,她将一张白纸平展在桌上,递给老伯一支笔:“不知老伯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怎么认识的我?” 老伯断了一半的手掌,合力捧着毛笔,却犯起了难。 “你不识字?”苏南枝问。 老伯满脸愁云惨淡的摇头。 被割了舌头,不识字,也不会写字,那他又该如何表述? 苏南枝命人给老伯做了几道饭菜。 待春盛将饭菜端上来时,苏南枝迎出门外,从迎客松花盆里抓了一点沙粒,撒入白米饭中。 等热气腾腾的饭菜刚递给老翁时,他便狼吞虎咽直接风卷残沙般吃了下去! 吃了一碗、两碗、五碗米饭,直到再也吃不下时,才撑得一屁股坐下板凳。 苏南枝无声端量他,这才确定,他确实挨饿多日。 若真是挨饿多日的老乞丐,见到丰盛饭菜,必然不管不顾,先填饱肚子为主,哪管饭中是否掺着细沙?若他装老乞丐,必然咽不下去掺沙的米饭。 “老伯被苏府所救,苏府必然护着你,予你衣食,让你吃饱穿暖,你且先安心,好生休息。若你不会写字,便将你想说的,画在纸上。明日我再看看,能否悟出你的意思。” 老伯连忙点头,他虽然穿的蓬头垢面,可眼神却十分清澈善良,扑通一跪,就要朝苏南枝磕头,却被苏南枝眼疾手快扶起身:“不必如此。我全当结个善缘,也想知道,你怎么认识的我。” 老伯似乎认识苏南枝,找她有万分紧要之事,激动时还眼含热泪,看的苏南枝更为于心不忍。 她有些倦乏,让江源带老伯下去休息,正巧碰到送完萧子珊回来的苏南澈。 苏南枝来了兴致,笑意盈盈问:“大哥?你送子珊,怎么送到这样晚?可是聊了许多话?” 苏南澈儒雅清秀的俊脸带着温润笑意,有些满面春风,人像是活过来似的,再也不像前段时间那么死气沉沉:“路上是聊了一些——” “你唇角破了!”苏南枝眼前一亮,石破天惊地指着他略有红印的唇角。 “……”苏南澈咳了声,“蚊蝇叮的,从、从官道回来有许多虫子。” “冬日无蚊蝇。”苏南枝恍然大悟一笑。 仔细瞧,苏南澈唇角有浅浅的红印,更像是牙印。 “你啊别胡乱揣测!”苏南澈拍了拍她的头顶,忽然正了正脸色,以兄长的身份发问,“江源说你与摄政王分明走到了家门口的长巷,都要绕一圈远路,大哥倒是要问问你,你们二人何故绕远路——” “乏了,困了,今日琐事颇多,累了,也该歇息了。”苏南枝扶额,连忙逃避地加快步子走远,“大哥也早些就寝。” …… 她大哥啊,真是…… 她说他唇角有红印, 他便说她与摄政王…… 还有江源!分明是她亲手提拔的管家!怎么胳膊肘往大哥拐?这些‘小事’都要向大哥汇报?! 苏南枝决意,过几日同江源喝喝茶,‘敲打敲打’他。 子珊与大哥之间,并没有朝苏南枝最坏的预想发展,这让她倍感欣慰。 足够善良宽厚的人,心存悲悯,便会辨黑白、知善恶,错即是错,对便是对,一分为二的区别看待。 所以,即使左如月作恶多端,可子珊善良,从未害过苏家,苏家便对子珊从无记恨。 那萧子珊呢,因为她的母亲兄长作恶多端,害死苏家主母与小公子,她知道母亲和大哥罪有应得,因此,她并不恨苏家,反而,对苏家充满愧疚。 若她早点知道母后要害苏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阻止母后,不要铸下大错。 可奈何…… 已成错局,再无半点转圜余地! 被送回皇宫的萧子珊,坐在有些冷清的厢房内。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清瘦到脸颊无肉的苍白女子,指尖轻轻放在方才亲过苏南澈的唇上,缓缓闭眼。 眼前又浮现出她和苏南澈相吻的画面。 苏南枝和萧沉韫离开酒楼后,苏南澈结了账。 苏南澈和萧子珊并肩走在喧闹的街道上,看孩提摔陀螺、放鞭炮,看大红的鞭炮炸出火花,再迸出红色喜庆的碎纸屑,那些碎纸屑溅到她发梢上,仿佛也给她染了一身过年的热闹与喜庆。 苏南澈停下脚步,很是细致,有耐心地替她将头发夹杂几片的红色碎纸拿掉。 他像清冷又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从前总是将她推拒于千里之外。 可如今站在她眼前的南澈哥哥,好似被她拉入了十丈红尘。 萧子珊从未感觉过,她暗恋的南澈哥哥离自己如此之近。 让她有一种不幸福的真实感…… 这真是让她暗恋了数年,又苦苦追求不得南澈哥哥吗? 一路上,萧子珊小心翼翼又忐忑甜蜜。 苏南澈送她回皇宫时,要路过一段长长的官道,官道两边是栽种整齐的白桦树。 车窗卷了帘,外面飘着纷飞的小雪。 在萧子珊一颗心紧张地快要跳出嗓子眼时,冲动在前,理智在后,她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是压在心底那股子浓烈又澎湃的感情作祟—— 她一点点挪动身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苏南澈。 苏南澈也有些心跳发慌,胸闷气短。 他克己守礼惯了,更是作风雅正,断然不可能主动冒犯萧子珊,但当小姑娘匆匆又害羞地吻了下他侧脸后时,他就心乱如麻。 大理寺卿丢了克己守礼,丢了作风雅正。 萧子珊小心翼翼吻了下他侧脸,迅速捂着烫到吓人的脸颊,刚要跑下马车,慌慌忙忙溜之大吉时,被苏南澈攥住了手腕,拉她坐进了他怀中。 她亲了他,所以他要还她一个吻。 软唇相触,温热湿润。 呼吸微喘,面色羞赧。 许是萧子珊想在苏南澈身上留下一点属于她的印记,所以,一向小心翼翼的她,竟然大着胆子,咬了下苏南澈的唇角。 唇角传来一点微疼,苏南澈还没反应过来时,萧子珊在他耳边温声软语,轻声告白:“我喜欢你,南澈哥哥。” “在不为人知的岁月里,我暗恋你很多年了。” “这是,我此前,和此后,最大的秘密。” 在他尚未反应过来时,萧子珊莞尔一笑,眉眼弯弯,笑容漂亮又甜到心里,她想把这辈子最好看的笑容,最后一次笑给她的南澈哥哥看。
第三百零四章 公主的使命担当 随后萧子珊便一路小跑回了皇宫。 思路逐渐拉回现实。 萧子珊安静沉默地坐在铜镜前,任她如今唯一的婢女素素,给她卸发簪。 “素素。” “公主,奴婢在。” 素素拿起木梳,轻拢乌黑浓密的长发,温柔地一梳到底,仍保留了先前梓熙宫里掌灯大宫女的习惯,先将萧子珊的青丝梳顺,再抹上花香发油。 “母后与……”萧子珊顿了下,觉得称呼不妥,改口道,“母亲与外祖父、哥哥铸下大错,挑起内乱,以兵权交易贩卖国土,致使诸多无辜之人横死,数千上万,我心中难安。” 素素温婉笑着,安抚她:“您如今该拿住大理寺卿的心,嫁进苏家,做大夫人,便能成为苏家主母。苏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假以时日,必然官拜一品,又是您属意之人,若您嫁他,与南枝郡主成为姑嫂,便能保后半生顺遂。” “嫁给南澈哥哥固然是一条好路,可……母亲挑起内乱,致使无数人身死,死者也有家人、爱人。我总觉得亏欠她们。” “这一切不是公主的错,错的人是他们,公主又何必作茧自缚?”素素叹口气。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便该偿还罪孽。”萧子珊苍白的唇划开一抹苦笑,目光复杂悲哀,看着镜中憔悴之人,缓缓自言自语,“世人骂我是妖后之女,咒我该死,他们朝我扔菜叶鸡蛋,叱责我外祖父与哥哥的条条罪状,只因我体内流着父皇的血,才保住了这名存实亡的公主位分。” “我本是最幸运不过的,生来时,母亲便是国母,父亲更是坐拥江山的帝王,哥哥为嫡太子,外祖父乃丞相,亲戚皆是簪缨世家。我风光无限,随心而欲,有着万万人享不到的富贵荣耀,我十九年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 “如今遭逢巨变,母亲、外祖父、哥哥葬于一抔黄土,唯我独存于世。你说本公主,是不是该替外已死之人,赎罪?向死于这场内乱的百姓、难民、将士,赔罪?” 萧子珊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悲壮的笑。 素素梳发的手一颤,象牙梳落地,咯地惊响,她劝道:“这不管公主的事……这都是左氏一族的错。您是您,他们是他们,他们是罪人,公主不是。” “我享了母亲、外祖父、哥哥身份所带来的的十九年富贵荣耀,自然也该替他们偿还罪孽。享他们的福,也还他们的罪。人,总不能在享福的时候说一家人,等至亲获罪时,分个你我他吧?” “其实你们说的,我都懂。只是我过不去心里这道砍。”萧子珊眼底流露出无比痛苦的哀色,“事发后的每个夜晚,我都辗转难眠,我对母亲发起内乱中死的无辜之人,满怀愧疚,无比痛心。” 她从前虽然单纯无忧,可她毕竟当了十九年的嫡公主啊! 作为公主的责任和担当,她没有忘。 仁善、慈悲、心怀大爱。 像左如月说的那般…… 萧子珊不知在铜镜前麻木呆滞地静坐了多久,直到深夜里无涯的黑暗渐退,一丝朝霞勘破东边天际时,她只说了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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