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含笑点头,只觉得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 如果什么呢? 萧子珊到底想说什么…… 萧子珊看着苏南枝离开的背影,攥紧了大氅,目光变得尤为复杂……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不是……我们也会成为敌人? 如果成为敌人,又会是谁输谁赢呢…… ****** 苏南枝拿着那药瓶回了王府,她想起了子桑怀玉:“言斐,你可知道子桑叔的下落?他来京城后说要去见故人,应该还留在京城吧?我想找他帮我看一样东西。” “清晨时,我看见子桑先生去了皇陵的方向。”温言斐思索了下,“黄泉阁有在皇陵那一片执行任务的杀手。曜夜你去办。” 片刻后,曜夜回来禀报:“子桑先生还在皇陵祭奠……” “祭奠谁?”温言斐蹙眉。 “祭奠先帝……”曜夜如实回答。 “子桑叔究竟是何来头?二十多年前,在北狄做国师,竟然和大庆先帝是故友?他下山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从渊城千里迢迢赶来京城祭奠先帝,关系必定匪浅。”苏南枝走出王府,坐进马车内,吩咐余晔赶车,“春盛你去买些冥钱香烛,随我一同去趟皇陵。” 先帝是萧沉韫生父,成婚那日,沉韫匆匆奔赴边疆,她还没来得及去皇陵祭拜。 索性今日就一起吧,顺便探查下子桑怀玉的前尘旧事。 皇陵。 一排排带刀侍卫戍守在两侧。 皇陵正前方修建了个竹屋,竹门半开,里面坐着个双鬓发白的黑衫老人,他颤巍巍地沏了一杯茶,放在托盘上,左手端托盘,右手杵着拐杖,一步步朝皇陵内走去。 他走过的地方,士兵们都站姿格外端正,无一人敢怠慢。 温言斐提前查过皇陵的资料,站在苏南枝左后方,缓缓解释:“没来过皇陵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来过皇陵的人,都对此人印象极深,他是先帝从前的贴身侍卫,跟随先帝一生,上上一任骁骑将军,告老还乡后坚持在此做守陵人。” “他曾说过,无论先帝生死都要守在他附近。如此忠心耿耿之人,实乃少见了。” “确实。”苏南枝点头,走进皇陵中,在士兵引路下到了先帝的陵墓前。 陵墓前,跪着个身姿笔直的蓝袍男人,他身侧放着一篮铜钱冥币,被他一张张放进燃烧着的铜盆中,如烟灰烬随风卷上天,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半边侧脸…… “子桑大人……快三十没见了……”黑衫老人嗓音古老,像风沙刮过大漠戈壁,像枯藤昏鸦的嘶鸣,他将那一杯茶递给子桑怀玉,“可你的容颜并无甚变化……只不过,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已经成为世间至尊之人……”
第五百三十二章 承认吧,人就是会变的 子桑怀玉将最后一张冥币放入火盆中,淡笑了一声,受了那杯茶,抿了一口:“明清龙井,佐以骊山甘泉冲泡,先帝生前最爱的便是这一口。” “难为大人还记得。” 随着黑衫老人感慨出言,子桑怀玉也笑着勾唇回答:“骠骑大将军不也还记得吗?所以才泡了这样一杯茶给我。” “哈哈哈……”黑衫老人开心地仰头大笑,笑的手中拐杖都在摇晃,胸腔震颤嗡鸣。 子桑怀玉跪在先帝墓碑前,烧了冥钱、喝了旧茶,祭奠了亡人,他俯身,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如水般顺滑的蓝色丝绸袖袍垂地,染了尘埃,而他也叩了三次首。 他说: “怀玉无能,并未完成先帝生前所托,辜负了先帝信任,有愧于先帝……” “但,怀玉从未有悔。” 子桑怀玉站起身,黑衫老人摇头,总结性地叹息道:“你当时也难,情之一事,猎人动了心,也就与猎物无异。我相信,若先帝泉下有知,会谅解你。毕竟先帝重情重义,也并非薄情寡义、只追求利益之人。二十多年前,你为大庆做的,已经够多了。” “大将军照顾好自己。”子桑怀玉袖手负在腰后,转身离开。 黑衫老人点头一笑,眼眶却不知为何有了湿意:“我们大概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子桑大人。” “是啊,大将军。”子桑怀玉薄唇微抿,微不可察地轻声一叹。 “那就祝子桑大人,往后的岁月里,所愿皆所得。“ 子桑怀玉嘴角翘起了细微的弧度,淡淡一笑,刚要踩着墙桓飞走时,温言斐上前几步:“先生留步!” 子桑怀玉眉梢微挑,不愉回头。 苏南枝前去祭拜先帝。 待她祭拜完先帝之后,温言斐已经将来意告诉了子桑怀玉。 子桑怀玉摩挲着手中那个小小的白玉药瓶,打开瓶塞后,放在鼻尖轻嗅,刚一嗅便脸色急变,迅速盖上瓶塞,不悦道:“苏丫头,你可知你给我的是什么?” “正是因为不知……所以特来请教子桑叔。”苏南枝老老实实回答,观子桑怀玉脸色,小心开口,“是……有何不妥吗?” “不妥极了。”子桑怀玉愈发不悦,“此药,便是害死苏府上下的毒药一瞬亡。我那日曾说过,要研制一瓶给你瞧瞧,不曾想你却把这药拿了过来。说说吧,这药在何处发现的?” 苏南枝不敢隐瞒,也瞒不了目光如炬的子桑怀玉,就将此事全盘托出。 子桑怀玉呵了一声:“一瞬亡毒性极烈,若无强大内力护体,哪怕是轻嗅一下,也足够令人轻微中毒后昏迷。幸好你们没嗅过此药。此事,多半与你那位朋友脱不了干系。” 他口中说的朋友,是萧子珊。 此话犹如五雷轰顶,尽管苏南枝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掉在苏府后院井水旁的那颗白玉盘扣主人,经过排除法,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就是萧子珊本人。 “速回城中!”温言斐迅速反应,刻不容缓地下令,带人亲自去围萧子珊的院子。 皇陵设置在城外一处风景绝美又严兵把守的桃花坞,此时赶回京城,去围萧子珊,起码要大半个时辰。 苏南枝坐在马车中,脊背纤细直立,双手交叠在膝上,黛眉拧成打不开的死结,阖着双目,她想不明白,想不清楚,为什么萧子珊在苏府满门家丁被灭的惨案中会有这样大的嫌疑…… 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们从小看着对方长大,虽然一个在深宫里,一个在宅院里,可但凡有宴会节日,她们总会相约在一起说着闺中密话,两世,整整两世,她们的感情都很好。 在真相没大白之前,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与萧子珊有关系。 子桑怀玉坐在对面,调制了一盘安神香,动作优雅地点燃后,满车室内皆是令人安神静心的淡香。 四十多岁的大叔平静斟茶,一双通透至极的眼睛,隐在袅袅茶雾中,仿佛看透了千百年的世间沧桑,淡淡道: “没有任何东西,在经过绝对的锤炼后仍然不变,哪怕是钢铁……何况是人呢?人永远会变。” 人会在遭遇重大经历后,有重大变化。 所以,子珊变了吗? “可是我觉得子珊没变……” “是你希望她没变,所以你觉得她没变。”子桑怀玉言语犀利而直击要害。 苏南枝沉默不语,她在扪心自问: 假如是你,被母亲卖女求荣、卖给好色之徒来巩固权位,假如是你,一夕间得知太子哥哥并非父皇亲生,假如是你,母亲被杀、兄长中毒身亡、外祖父自刎而死,亲人从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变为诛九族的阶下囚,假如是你,从人人宠爱到人人辱骂,从享尽荣华富贵再到人人打骂,假如是你,被所有至亲背叛抛弃—— 你不会变吗? 苏南枝这么扪心自问时,忽然没了底气。 她前世也经过父兄惨死,她的人生和性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子珊又如何不会变呢? 子珊从西戎回来之后,确实有一些细微变化,她变得沉默寡言,更为坚毅,总是把事情暗藏心中,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将所有秘密都当作悄悄话告诉南枝。 承认吧,人就是会变。 当车轮子咯噔一声,停在萧子珊院门前时,苏南枝如梦初醒,蓦然睁眼,深吸口冷气,压住心中诸多的繁杂思绪。 温言斐知道苏南枝为难,所以他来做这件事。 温言斐一脚踹开院门,带人闯了进去。 然而—— 院中空空如也,连素素浆洗的衣服也还浸泡在大水盆中,可见,主仆二人走得十分匆忙,只带了银票,连衣物用品半点都没带! “姐姐,三公主,跑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萧子珊背后的主谋 “跑了……”苏南枝沉吟了一瞬,最终还是下令道,“追上,把子珊……萧子珊带回王府。” “好。”温言斐领命,翻身上马刚要扬鞭时—— 马车里传出苏南枝情绪不明的说话声:“她有孕在身,别误伤了她。” “姐姐放心。”话落,温言斐策马离开。 子桑怀玉慢摇折扇,跳下马车:“小丫头,我去逛逛京城,你自个儿当心些,若遇危险,便以烟花为号。” 大叔扔给她一个手掌大小的烟花筒。 “多谢子桑叔。” 等子桑怀玉走远后,苏南枝眉头紧锁地吩咐车夫:“回府。” ***** 温言斐一路顺着痕迹追踪,不出半时辰,便在京郊一处官道发现了萧子珊的马车。 四周皆是石子铺成的山路,萧子珊怀有身孕,车夫根本不敢颠簸,故而马车虽然走得急缺跑不快。 马车里—— 萧子珊满头冷汗,素素正拿着丝绢给她仔细擦拭:“公主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出这么多汗?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 萧子珊流了很多汗,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木讷微凸,仓皇看向素素:“素素……” “素素在呢,素素会一直在公主身边,陪着您。”素素莞尔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萧子珊忽然有了几分怒气,惆怅地质问:“素素你为何要告诉苏南枝,我有那件白玉盘扣裙裳?!” 素素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弄晕了头脑,她不知道公主为何发火,但她从萧子珊的质问中明白,她一定是犯了大错,当即跪地,跪在萧子珊脚边:“素素有错,请公主降罪。” “事已至此,再降罪也无法弥补。素素,你犯了弥天大罪!”萧子珊整个人都快炸了。 如果素素不说那白玉盘扣裙裳是她的衣服,南枝就不会怀疑她,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怀疑,毕竟她已把衣服烧成灰烬,再无对证,便也没人知道那日遗落在苏府后院草丛里的盘扣,是她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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