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事当真抖出去,万家必然不会放过他,律法森严,而苏南枝也是实打实的郡主,他脑子一热没管住二两肉想折辱苏南枝,却不想被萧瑜撞见,把柄算是被人拿捏住了。 穆常之咬牙道:“请王爷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必定效犬马之劳,感恩王爷。” “朝她磕几个头,看她答不答应。” 穆常之深吸几口气,朝苏南枝所在方向,咬紧牙齿狠狠磕头道:“郡主,方才是下官多有冒犯,请您海涵——” “海涵?”苏南枝冷笑着甩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穆常之唇角流血。 苏南枝嫌恶地擦了擦手:“此事海涵不了,你且给我等着。” 穆常之一声没吭。 苏南枝冷冰冰地瞥了萧瑜一眼,扶起昏迷的春盛朝苏府外走。 萧瑜摇着扇子跟上去,路过无人的窄巷时,苏南枝停步:“那日在桥上,你说不会对苏家手下留情,今晨我一觉醒来,苏家就遭逢变故,我父亲莫名其妙在朝堂上招供,他在陛下面前承认,制作假银票的是他。” “这一切,是你的手笔吧?” 萧瑜但笑不语,攥紧折扇:“和本王没关系。” “卑鄙无耻、不择手段!”苏南枝气的浑身发抖,沙哑着嗓音骂道,“利欲熏心,毫无良知!” “多骂点,本王发现枝枝你骂人的样子还挺好看的。”萧瑜颇为感慨地嗳了声,“两年前的你可爱乖巧,对本王从来都是软软糯糯地喊上一声瑜哥哥,而今指着本王鼻子大骂,彪悍泼辣,倒也新鲜。” “滚!给我滚!”苏南枝虚弱地扶住墙,指着苏府大门。 萧瑜微微一笑:“卑鄙无耻又如何?不择手段又如何?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世人从不注重过程,只服从于结果。结果就是,本王制作假银票,而你爹却顶了罪。” “为什么是我父亲?”苏南枝险些气的呕出血。 “因为,你想杀了本王。”萧瑜剑眉紧蹙,不复笑容,心里掀起巨大不甘心,“儿时你给我送衣送食,陪着本王一路走来,如今却想用制假银票的证据,除掉本王。” “纵使本王杀人无数,也从来想过杀你。”萧瑜语气低沉,俯首在她耳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天底下,谁可以想杀本王,但你不可以!” 苏南枝曾是他黑暗童年里的一束光,是他以为的掌中物,也是他再心狠手辣,也想命定的妻子,亦或者说—— 他对所有人都冷血,从不信任谁依赖谁爱谁,权势至上唯利是图,但倘若一定要娶个妻子,他只接受身侧之人是送衣送食的天下一美人苏南枝。 从前二十年,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只有苏南枝,他无法接受这唯一对他好的人,突然背叛他要杀他。这比任何人给他来一刀,都痛苦! “萧瑜……”苏南枝嘲讽地摇摇头,“以前我以为你温润良善,后来才知你狼子野心,才认清真实的你。你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东西比权利更重要。” “什么东西会比权势更重要呢?”萧瑜道,“唯有权势才可不被任何人践踏,才能得到心之所向。” “等有天,你失去比权势更重要的东西,你才会知道悔之晚矣。” 苏南枝一字一句,如尖刀利刃扎过去,“你母亲自你出生便死了,你没有朋友,你甚至连信得过的人都没有,你兄弟为争储而杀你,倘若你无用平庸,你父亲都不会多看你两眼。苏晓筱虽蠢了些,倒对你死心踏地,愿豁出性命爱你,爱到最后被你所杀。你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因为你一无所有!” 她平静且厌恶道:“萧瑜,我倒要看看你这生,会落个什么下场。” 苏南枝厌恶的目光,刺的萧瑜浑身一僵,只重复了一句:“本王杀人无数,可却无论如何,都没想过杀你。” “但你却能对我父兄下手。” “本王对你父亲下手,也从未害过你。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害我父兄,便是害我,与我父兄为敌,便是与我为敌。可怜你连亲情都不知道是什么,萧瑜,你可太惨了……” 萧瑜气笑了,猩红着眼眶:“本王自幼丧母,父亲视我如弃子,冷宫住到十岁,幼年受太监宫女欺辱谩骂,长大后被兄弟猜忌陷害,没有亲人,自然不知什么是亲情。” “所以你可恨、可悲、可怜。” 苏南枝冷笑着,扶着春盛离开。 而温言斐急速踩过树梢瓦砾,慌的快摔落在地,见到苏南枝那刻,清俊眉宇颦成川字,连素日里从来不乱的腰间佩玉璎珞也缠在了一起。 “姐姐你没事吧?” “无事,穆常之并未碰到我一根手指头。” 温言斐瞥了眼远处用纱布缠伤口的穆常之,而身穿燕尾服劲装的穆常之察觉到危险的视线,同样回看过去,温言斐微眯眼睛:“穆常之,我记住了。” 见到亲信之人,高热不退的苏南枝强撑着的那根筋终于崩了,虚弱地靠在温言斐肩膀上,温言斐将她打横抱入怀中,上了马车。 温言斐连忙将伤寒药倒进温水中,自责道:“暗卫察觉苏府异样后来通知我,是我来迟,让姐姐陷于危难。” 苏南枝浑身忽冷忽热,手指发抖地端碗喝药,抬袖擦干唇边药渍:“昨夜都好好的,一点风声都没有,可今晨苏府便被抄家。明明制作假银票的是萧瑜,为何我父亲要在朝堂上,主动招供,替他顶罪?!”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生的掌权者:疯狂 她想起前世。 苏正也是帮萧瑜顶罪,接着,大哥二哥以罪臣身份戍守边关戴罪立功,只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半年后。 之所以提前发生,必是因为她重生所做的决策与前世完全不同,也事发提前了。 “你可知道我大哥二哥、父亲如今各在何处?”苏南枝阖眸,屈指慢敲边几思忖。 “苏家一出事,我当即出动黄泉阁去打探消息。”温言斐抿口茶,“大公子、二公子在回家途中被锦衣卫拿下,明日启程边疆,无诏不得返京。苏大人则在朝堂上被当众关进了水牢。” “据我安插在皇宫的内线来报,陛下震怒,先口谕抄家封府褫夺田产存银,圣旨正在来的路上。” “我们已然掌握萧瑜制作假银票的证据,可除掉九王,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苏大人要在朝堂上公然招供,主动顶罪。”温言斐攥紧杯沿,安抚道,“姐姐先别急,等过几日定能拨开云雾见月明。” 苏南枝垂在边几上的手指微微发抖,整个人仿佛泡在冰湖那般,周身皆是刺骨冷意,嗓音也有一丝颤栗:“父亲清正廉洁,绝无可能参与假银票一案,如果他主动为萧瑜顶罪,只有一种可能,我父亲有致命把柄在萧瑜手上。” “他主动顶罪是死路一条,可若不顶罪,只怕萧瑜会让父亲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比如苏家被诛九族。父亲向来深思熟虑,必然是仔细斟酌、万般无奈才为萧瑜顶罪。” “我要见父亲一面,知道他究竟有何把柄落在萧瑜手中。”苏南枝指甲险些用力掐进掌心,“萧瑜简直是,丧心病狂。” 她脑海里又想起,萧瑜似笑非笑对她说的那句:多骂点,你骂人的样子还挺好看。她就想现在提刀去把萧瑜砍死。 前世,萧瑜无母族依仗,却能在四五十个皇子中,灭太子、废七王,杀皇后、斩贵妃,血洗皇室、手足几乎全死,最后登基为帝,重整朝纲、除异己,可见其暴戾疯狂。 苏南枝成为孤魂游荡世间的二十年,萧瑜联姻邻国公主、娶权臣贵女,用后宫平衡前堂,却终生未立皇后,无一女子能得他怜爱。 爱情、友情、亲情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唯有永恒的利益。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掌权者。 她看着萧瑜率铁骑侵略邻国,开疆拓土,无辜百姓血流成河,将士皆因他野心而殒命。 她早该知道,萧瑜不好除掉! 苏南枝攥碎了杯盏,茶水顺流而下,她深吸好几口气,才将心里那团怒火平息。 “姐姐先移步澄院暂居吧。”温言斐命随侍曜夜驱马。 曜夜喏了声,掉转马车。 眼下苏家被抄,苏府别院全被封,苏南枝从前秘密购置了不少田地产,但都没来得及料理,也无法居住。澄院则是她重金购买的府邸,设为黄泉阁总址。 城南十三街。 有一不打眼的黑木牌匾,深青色字迹,工整内敛地写着“澄院”二字。 来来往往的路人只以为这是个普通门户,只有附近邻居才知晓,整条巷子为墙壁,澄院在寸金寸土的京城占据百亩,主人家神秘且行踪不定,为人低调。 曜夜拿起铜环叩门,敲门声五长三短,旋即握拳咳嗽,感慨道:“昨夜雨疏风骤。” “今日艳阳高照。”院中响起说话声,杀手乔传成的普通小厮恭敬开门。 澄院规矩森严,每四天轮换一次叩门规律、更换新暗号密语,直至轮完第十个四天,再打乱重复。 “阁主。”杀手单膝跪地。 温言斐嗯了声,将苏南枝搀扶进马车:“隔壁的芸院收拾出来,这位苏姑娘要在芸院久住。见了她,就如同见到本阁主,尔等必须服从。” “是。” 满院杀手单膝跪地,朝苏南枝所在方向叩首。 温言斐脱离碧落阁后,将碧落阁大半杀手带来黄泉阁,又在黑市、江湖大招杀手扩充黄泉阁,再把所有杀手按实力、信任程度管理分配,将杀手如春夜小雨那般,秘密渗进大庆各州省城。 渐渐的,天下人都知黄泉阁阁主,却不知道阁主之上的幕后掌舵人是苏南枝。 她也从没来过黄泉阁,因此杀手不认识也正常。 澄院隔壁的芸院,很早就被温言斐买下来做住宅了。 春盛看着陌生的芸院叹口气:“姑娘,我去街上置办些所需物品吧……” “好。”苏南枝从袖中拿出一方印章,叹道,“去海晏钱庄取出我一半存银,折成最大面值的银票,再换些碎银带来。” “一半存银?”春盛惊呼,“姑娘,您确定吗?!” 死水县食邑的税收,苏南枝与朝廷五五分,税收汇到京城国库时,户部每月再将一半税收发给苏南枝所属的海晏钱庄。 楚家产业、锦绣坊、黄泉阁、死水县产业所有加起来的收支过于庞大,苏南枝回京后便秘密建了个海晏钱庄来存银子,故而她的钱没经过任何钱庄,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究竟有多少钱。 “确定。”苏南枝点头。 春盛只得去做。 雅致古朴的屋中,点了安神香,丝丝缕缕的香雾缭绕攀升,苏南枝揉着太阳穴,坐在落日西下的窗棂旁,伸出指尖去接初秋微凉的阳光,心头丛生出一股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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