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早在这个时候,大长公主已经着手与秦家商定结亲了不成? 既然让她重活一回,那这门亲事,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结成了。 上辈子大约也是春猎结束不久,熊家便和秦家谈起了儿女亲事,只可惜熊家的嫡子熊新昌被秦家发现不检点、擅自违背长辈,在西城杏花巷子里养了一个烟花女子做外室。 没想到熊家不仅不觉得亏欠秦家,没有主动退亲,还找了三姑六婆对秦翩若大肆贬低斥责。而当时随着父亲在营地换防巡视的秦翩若,突然被冷箭射中在胸口——等秦翩若止血从前线送回京城救治的时候,已经是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秦翩若前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秋叶萧瑟的京城大宅里。 后来靖安侯暗中查询多年,终于查出放冷箭的,是熊新昌好友的下属故意为之——意在重伤秦翩若。女子正适婚龄,却被重伤,自然不好说亲,熊家便再度提亲,站在道义的制高点,对伤重的小女子“施以恩德”。 熊家打的一手好算盘。 伤重体弱的正室,自然没有精力去插手熊新昌与外室。 而熊家也因此得到了靖安侯的一门亲事。 可笑的是,这一切的由头,却竟是因一道人算命,道秦四姑娘八字极旺熊家,不论生死,都务必要将秦四姑娘娶进熊家。 道士猖狂,熊家更无耻。 可最令人没想到的是,秦翩若惨然早逝,熊家却立马送了红艳艳的聘礼,在靖安侯府挂着萧瑟灯笼的门前,誓要迎娶秦翩若牌位入门。 大长公主更是猖狂大放厥词:“四姑娘命中注定是我们熊家的人,死了也该是做我们熊家的儿媳妇,我们熊家不嫌弃四姑娘身故,未嫁之女不能入祖坟,不若让我们抬了回去,到熊家祖坟里好生安葬。” 靖安侯怒极吐血,伤弱之体求请皇帝出面主持公道。 皇帝却迫于熙和大长公主施压而模糊其词。 熙和大长公主更仗着自己皇家长辈身份,下令熊家家丁在秦翩若下葬时强抢棺木,世子秦勉送葬,斩杀了十余人,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半片林子,勉强保全了秦翩若的棺木。 这事情,震惊了整座京城。 事发后大长公主却扶着皇帝的大腿痛哭流涕,大道委屈,颠倒黑白:“他们家收了聘礼的,四姑娘便该是我们熊家的人!秦勉竟然敢,杀了你姑母的亲信!那可是皇家出来的!他这是要造反不成!” 皇帝面对哭地凄凄惨惨的姑母无话可说,面对愤怒的老臣唉声叹气,直叹气:“你们为何不能让朕得一天清净!” 大约那个时候,靖安侯就彻底对皇帝寒了心吧。 后来天下动荡,安居南方的成国公起兵造反,打入京城的时候,靖安侯亲自开的城门。 而后成为新帝的开国功臣,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萧妤温冷眼看着骄纵跋扈的熊心悦、无理取闹的大长公主,匆匆闪过的回忆让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边满绣的衣袖。 熊家前世害死秦翩若,罪大恶极。秦、萧两家从先祖并肩作战起便是世交,秦翩若又是和萧妤温一起长大的姐妹,且不说前世熊家如何咄咄逼人、丧尽天良,今天大长公主明摆要长着身份之尊压众人一头,她也不能叫她得逞。 萧妤温松了松捏紧的手指,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掌心里点点血迹,上前一步站在秦翩若身前道:“熊大姑娘自己不知礼数,还要恶人先告状,当真好家教。”
第4章 教训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轮得到你在这里乱吠!”熙和大长公主闻言不喜,顿时横眉冲向萧妤温。 许是年纪大了,这接二连三的大骂让她日渐衰老的身体和脸面都有些不太好受,不由停下片刻喘息,头脑嗡嗡作响,一股怒气往头顶冲去。 她正要继续冲人发飙,恍惚间,眼角余光看到远处衣香鬓影一行人匆匆逼近。 大长公主的怒气,顿时就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似的。 高颧骨撑起的面皮也如同撒了气的球般,皱皱巴巴,倍显老态。 草青色满池娇纹样长披袄,露出一截松鹤延年织金裙襕,头戴赤金红宝偏凤钗,五条赤金凤尾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铺排在发髻间,凤首衔着三条金链,串着指肚大小的东珠,步履行动间,在耳边轻轻摇晃。 既华丽,又清雅。 来人正是萧大将军夫人文慧郡主一行人。 大长公主心中暗道不好。 萧大将军掌管京城防卫,官阶能压她儿子的卫指挥使司不止一头。是以她虽贵为大长公主,但儿子资质平庸,在军中不甚得力。 而在皇室宗亲中,她的地位也远不如先帝再时显赫。 文慧虽说只是个郡主,却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先帝亲封有食邑的郡主。更何况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安国公几乎陪嫁了半座国公府。 她又很得丈夫爱重。 是以熙和大长公主,在文慧郡主这个小辈面前,是半点架子提不起来的。 甚至还要好言好语,只盼她的枕头风,能吹到萧大将军耳边,将自己儿子提拔重用。 大长公主的眼神在看到文慧郡主一行人时便飘忽起来。 等等。 刚刚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姑娘莫不是—— 文慧的女儿? 大长公主脸色有点拉垮。 她向来是想骂就骂,从不看对方是谁…谁告诉她萧大将军家的姑娘是个假小子,对这些劳什子茶会半点不感兴趣吗? 她不过随便捡了个面生的姑娘骂上两句,竟招惹上了她? 大长公主连忙挺了挺腰背,准备气定神闲地翻个白眼,好掩饰掩饰自己这点似有若无的紧张瑟缩,可眼前便是萧妤温,她往上抬的眼皮子于是转了个圈,以一种仿佛抽风的神态冲向徐静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徐静卉看到眼睛抽筋的大长公主,一脸莫名其妙,低声同秦翩若咬耳朵:“大长公主怕不是撞上什么邪气了吧?” 秦翩若正在气头上,倒是没看到这精彩一幕。 萧妤温瞧得一清二楚,用力咬着嘴角,强忍着满腹的笑意。 李二姑娘站在大长公主身侧正冲着秦翩若几人,看不到来人的方向,一时听萧妤温言语讽刺熊心悦家教,想也没想便张口反驳:“萧大姑娘可真是好家教,当着大长公主的面儿都感这样言行无状。” 仿佛自己身边站着大长公主、站着熊家人,她这个京城小官出身的姑娘,便也能如同大长公主一般能肆意骂人。 骂的还是高门贵女。 萧妤温不理她,只对着徐静卉道:“这样不知礼数的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徐姐姐以后要是请她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就不来了。” 徐静卉笑容端庄,挽着萧妤温的胳膊,垂眼去看她手掌里的伤,细声细语地说:“我的雅集茶会,缺了谁也不能缺了妤温,如此颠倒黑白的人,我也是不敢再结交了。” 声音却能让周围的人听的清楚。 李二姑娘顿时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萧妤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手指在她脸上说她李晴晴是个没有身份的人,就连一直好性子的徐静卉竟也狼狈为奸,要将她从好不容易挤进的京城贵女圈子再扔出来! 熊心悦却指着秦翩若几个人突然抢道:“你们好生过分!李姐姐哪里颠倒黑白了?祖母要为哥哥娶你,以后我便是你的小姑子,妇人三从四德,你嫁给哥哥,就要听话,你这簪子早晚是我的!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不然我——” “啪” 李晴晴心里正憋着一股无名之火,现在听到熊心悦大放厥词,忍不住上前一个巴掌就冲在了熊心悦脸上。 都怪熊心悦这傻子!如果不是熊心悦多事,今天她也不至于如此难堪。 熊心悦怒目而视,李晴晴被她恶狠狠地盯得久了,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大长公主还在场,要教训,也轮不到她来。 她下意识想开口为自己辩解,没想到远远听到一声:“打的好。” 李晴晴转过身去,有些疑惑地看到一位装扮清贵的贵夫人轻轻鼓掌,身后带着几个随侍,慢慢走进人群。 “见过文慧郡主。”众人纷纷见礼。 李晴晴顿时一颗心如同沉入湖底般,透不过气。 而一旁的熊心悦被这一句“打的好”戳中了心里委屈的那根筋,满脑子都弥漫着声音温柔又冷清的这三个字。 她想夺声质问来人,凭什么她说的不对? 凭什么打她就是打的好? 祖母明明要为哥哥娶秦家姑娘,她说的都是实话,凭什么她要被人这样对待! 刚刚强忍住的眼泪,此刻夺眶而出。 可周遭却没人怜惜她自以为梨花带雨的哭容。 文慧郡主缓步上前,慢条斯理地和熙和大长公主见了礼,认真道:“熊大姑娘今天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谁教她说的?我是长见识了,这样子放在我们家,可是要送家庙里去的。” 说完冷漠又轻飘地瞥了熊心悦一眼。 熊心悦莫名打了个冷战,哭声戛然而止,却因为停顿太快,“嗝”了一声。 丢死人了!!! 李晴晴忍不住上前为熊心悦辩解:“表妹年纪还小,不懂事。” 文慧郡主轻笑,展妈妈上前斥责:“你是哪家的姑娘,这般不知礼数,长辈们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道理!” 李晴晴讪讪低头,脸色苍白,脑门开始冒出冷汗。 这已经是今天她被问第二次“你是哪家姑娘”这种话了。 如果不是家族无权,父兄不争气,仕途和庶务都打点不好,她岂能受这种侮辱?! 然而此刻的李晴晴只能紧紧攥住熊心悦,恐怕她再乱跑惹事。 也只能紧紧咬住牙关,让自己在这种场合闭嘴。 萧妤温伸着手走近:“母亲,熊姑娘刚刚动了鞭子要打人,我伸手挡了,你看……” 刚刚抓了鞭子的右手血淋淋的。 文慧郡主心疼地皱着眉,伸手托着萧妤温的手,冷冷看向熙和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几家一个交代?” 不等大长公主回答,她便冷着脸责问徐静卉:“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茶会,带什么鞭子?妤温、翩若也都是武将家的孩子,从来都没有带着武器参加茶会雅集的。熊姑娘既是李二姑娘带过来的,李二姑娘就该好好看着才是,半大的孩子懂什么诗茶?老实待着也就罢了,竟还跑出来惹事!刚刚看你巴掌打的好,没想到也不是个好的。莫名坏了别人名声,还出手伤人,若不是妤温拦着,今天这里的姑娘,伤到哪个,你们熊家、李家怎么交代!” 徐静卉看了一眼李晴晴,上前低眉道:“原是只发了一张帖子给李二姑娘,没想到熊大姑娘也跟着来了,门口婆子纵是眼力再好,也看不出熊大姑娘腰上缠着的竟是带着倒刺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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