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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反噬之痛。 红袖攥着他的袖子，泣不成声。 他将她拥在怀中，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原来，人妖并非殊途，也是可以平和相处。” 红袖伸出双臂抱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似乎这样便可以将他从阎王那边抢回。 他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连睁开双眼都需要很大的力气。 “只是……我知道得太晚了。” 双手最终还是无力垂下。 林晞和轻叹一声，下意识地将暮云阔抱紧了些。 明明孟黎先与红袖二人已经决定厮守，可终究造化弄人。 半晌，红袖停住哭泣，镇定下来。 怀中人逐渐冰凉。 她放开他，怔怔地望着他的脸庞。 神色平静，一如往常。 若不是他嘴角未擦拭的血迹和毫无血色的面颊，她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红袖托着孟黎先的脑袋，让他平躺在地。 指尖在他的眉眼处流连。 “既然我救不了你，那我就跟你一起走。”红袖望着他，眼中无限眷恋。 “孟黎先，你等等我。” 红袖拿起掉落在一旁的灵剑，剑尖直抵胸口。 “别——”林晞和高声阻住，灵力还未推出，便感到一阵黑影从眼前闪过。 连符单膝跪在红袖的面前，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全然不顾剑刃划破他的手掌。 鲜血不断滴落。 “不要，红袖。”连符神情毅然，可声音微微颤抖着，还包含着一丝恳求，“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做任何事，就这一回……” 红袖仿佛没有听见他所说，打断道。 “你来了，看来有些事就不需要旁人代劳了。”红袖轻声道，“以后你统领狐族，莫要伤害生灵。” “我？统领狐族？”连符一头雾水，“统领狐族的人需要有云血符。” “你不需要有云血符。”红袖抬眸，“因为你就是。” “你在说什么？” “云血符本为上古神石所炼。是我将云血符赋予狐族之身。”红袖道，“也就是现在的你。” 连符大骇，他睁大双眼，一时哑口无言。 “但是你现在还是缺少一样。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全族便可以任你号令。”红袖用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的心头血。” 话音刚落，红袖便再次用力，企图将灵剑插进胸口，取出心头血。 可连符没有放手，面上的表情，仿佛就是在说就算被削掉整个手掌，也不会放手。 他摇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要号令全族，更不想要你的心头血。” 连符一哽，接着又道：“你不能为了他……不能只为了他。我……” 红袖垂眸，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剑伤贯穿手心，深可见骨。 连符心中茫然，目光随着她而动。 掌心的伤口被法力治好，不再流血。 “这些年是你一直在我身边，帮我，助我。你也最了解我，无法改变我的想法。”红袖道，“谢谢你，今后也有劳了。” 是啊，他了解她。 即使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 连符低下头，不再阻拦，也不忍再看。 红袖再次提剑，刺向自己的胸口。 将剑抽出时，脸上也溅到数滴温热。 她不顾疼痛，默念心诀，将流出的所有鲜血凝结成丹。 这便是她守着的秘密。 传其云血符，需要狐族首领的心头血。 而她还给云血符加上另一道保障，便是将它赋予生命、思想、情感。 这件事没有旁人知道。 就算知道，连符也不会像是信物一样，随意能被人抢夺走。 红袖五指微拢，鲜红的血珠漂浮在她手心之上。 随之她运转法力，反手将其推入连符的身体之中。 连符眉头攥紧拳头，隐忍经脉被打通的全部痛苦。 眼前的血色让他一时不能识外物。周身皮肤更像是被人用利刃划过。 待到眼前的血色渐渐消弭，他便再次看清红袖的面容。 自他有意识开始，睁开双眼看见的，是她。 现在依旧是她。 连符躲避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 红色的铭文显现。 自脖颈向下，遍布全身。 连符抬起手，借着月光看着。 他并没有识别具体内容，而是看着刻在他皮肤上的一笔一画。这些文字好像是与生俱来，只不过有了显现出来。 所以，他本就是一个毫无情感的信物？而这便是他的使命？ “往后，便拜托你。” “好。” 连符哑声应着，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红袖轻舒一口气，眸中是解脱。 她转过头看向林晞和，双唇微动，口型是“多谢”。 林晞和心中黯然，再多的劝解也是无用。 她微微地点下头，别过头，不愿再看。 红袖再次举剑，刺向胸口。这次灵剑穿过她的身体从背后透出。 鲜血汩汩流出。 一阵眩晕，终究仰头倒在地上。 红袖睁开双眼，望到的便是漫天的星辰。 “神明在上，爱上他是我的错，我愧对父母先辈，一切责罚我愿独自承担。只求……只求下辈子，还能再见他一面。” 红袖缓缓侧身，躺在孟黎先的怀中，抬手抚上他的脸颊。 她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山间秋风萧瑟，携着周遭的血腥气。 连符站起身，看着依偎在一起的离去的二人。 他想将红袖葬在他们所居住的村子里，那里也算是山清水秀。 只是孟黎先的所葬之处还需征得毓灵派的同意。 连符转过身却没有发现那位青衣姑娘的身影。而跟她一起的仙士仍旧昏倒在地。 他高喊几声，却是无人应答，唯有回音。 连符心中漾起不祥的预感。 就算是离去也不可能是孤身一人，将这位昏迷受伤的仙士抛弃在此。 他走到暮云阔身边。 身上的伤痕已经不再流血，看起来是用灵力疗过伤。 “喂，醒醒。” 半晌，暮云阔才幽幽转醒。 “跟你同行的那位青衣女子不见了。”
第109章 更深露重, 夜静风轻。 眼皮沉重到睁不开，不过大脑却是逐渐清醒。 周围不再有血腥味，是他们已经离开墟颐山了吗？ 林晞和刚想起身, 便感受到周身的束缚, 双手双脚都被捆着。 看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睁开双眼，距离她不远处有一人，正坐在凉亭中。 幽幽的灯火之下, 他神情淡漠，静静地望着远方。 林晞和心下一沉, 若是换随意换一个人, 她会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不过，现在的她确信自己没有。就算是做梦，也是不可能梦见这个人。 林晞和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是一处修建得十分气派的府邸。凉亭之外还有假山，流水, 颇为精美雅致。 “暮云阔呢？” 那人听闻声响，转头瞥她一眼, 轻声回答道：“这里只有您。” “这里？”林晞和道，“那他在哪里？” “还在墟颐山，不过现在应该是尸体了。”那人语气平静, 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晞和的心像是被紧紧地揪住, 万般悲恸涌上, 她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虽然阵法被破, 不过作为仙首, 仇人不会少, 现在这样的情况，谁不想上去补一刀呢？”那人接着道，“我和他没有仇恨，自然就把这样的机会送给别人了。” 林晞和怔怔地望着他。 刚才所有的人妖都被消灭，只剩下连符。 面前的这个人能将她迷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这里。这就说明，可能他们本身便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才能恰好找准时机。 而暮云阔受到阵法重伤身体，削弱神魂，人也还处在昏迷当中。 这时候若是有人偷袭，连符能保护他吗？ “您在担心暮云阔吗？”那人一顿接着说道，“不用担心，杀他的人应该不会折磨他。” 林晞和不答，只觉得周身无力，斜靠在身后柱子上，不让自己瘫倒在地。 “你想要什么？” “什么？” “你想要什么？”林晞和抬起头审视着面前这个人，沉声道，“方子奕。” 听到林晞和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方子奕端着茶盏的手一滞，随后又低头抿了一口。 原书中，方子奕是林晞和的徒弟，而在她选择暮云阔为徒弟后，方子奕便拜入李儒惠的门下。 多年来，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集，再见面时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光景。 她之前就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见到方子奕的那一刻顿时晓悟。 比如，突然变聪明的反派李儒惠。 应该被灭口的红袖，却从被关押的地方逃出，暴露李儒惠的所作所为。 与叶长策勾结，导致她被囚禁折磨，用她的血诬陷她为杀害徐赋渊的凶手。甚至在叶长策成为“赵轩”后，帮助他虐杀苍生来研究禁药，那洞口的阵法便是证据。 现在回想，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能都和方子奕都脱离不了干系。 “您还记得我，荣幸之极。” “绑着我是想要做什么？”林晞和道，“昭告所有仙门，以此立功吗？” 方子奕摇摇头，慢条斯理道：“别急，您有别的用途。” 林晞和心觉方子奕肯定不会痛快地要她的命。 “絮津想要夺权是你怂恿的？薛掌门也是在跟你勾结？”林晞和问道。 “我想找一个好控制的妖统领狐族，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还有孟师伯，导致在场所有人和妖全部覆灭。跟薛掌门……算是利益上的互惠。” 面对计划的落败，方子奕一笑置之，似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石桌上的茶杯整齐地排成一排。 “你到底想要什么？”林晞和再次诘问道。 “我吗？”方子奕将手中的茶盏重新放回桌上，用拇指摩挲着杯口，“我什么都想要。” “掌门之位？仙首之职？” “掌门？仙首？”方子奕一脸淡漠，平静道，“可能吧。” 明明在说着自己的野心，可他却面无波澜。没有极度的渴求和向往，反而剩下的唯有麻木。 “这一路都是你的选择吗？” “选择？” 方子奕对上她的视线，倒是被这个问题勾起兴趣。 他的胳膊撑在石桌上，回忆着以往。 “一开始我的选择是少挨打。” 林晞和眉头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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