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大臣,尤其是曾经收过别人送的舞姬的臣子,脸色都变了。 断子绝孙! 这放在了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马怀有竟是将这种剧毒之物,送往各个大臣府中?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似渭阳王身上的这种蛊,极难养成。 就是尤其擅长养蛊之人,养蛊多年,大概也只能养成一两只。 这些舞姬的身上确实是都有蛊,但五花八门,多是一些失败的半成品,对人近乎没有伤害,或者是伤害并不大,甚至有些都难以成活。 但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是甘愿遭人这般陷害的。 尤其是温月声给出的名单,确实跟那马怀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下,无数人惊诧的同时,俱是要求皇帝处死马怀有。 “皇上,马怀有此举,不光置皇室于不顾,且手段狠辣,波及深远,臣只要想到似他这般的恶徒,竟还在朝中为官多年,便感觉不寒而栗。” “此等罪大恶极之人,当处以极刑才是!” “启禀皇上,臣观郡主给出的名单,所涉及的官员和渭阳王,都跟马怀有曾有过争执,渭阳王还同对方结下过极深的仇怨,方才招来对方这般报复。” 渭阳王跟马怀有之间的事,在京城也不是什么隐秘。 起因在于马怀有的独子与渭阳王打马球时,意外摔落马下,落得半身残疾。 落马是意外,但以眼下来看,他必定是将这个仇怨都算到了渭阳王头上。 “马怀有恶毒阴狠,不择手段,迫害大臣残害皇室,种种恶行系于一身,合该就地斩杀才是!” 大殿内上奏的群臣激昂,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了那马阁老的身上。 马怀有可是马阁老的儿子,儿子做出了这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来,这老子竟然还可以置身事外? 被马怀有下了蛊虫的大臣,无论身体有没有事,如今都恨不得将马怀有千刀万剐。 且已经有人将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马阁老身上。 说他身为内阁阁老之一,却教子无方,纵容马怀有生事,当与马怀有同罪才是。 无数目光落在了马阁老的身上,气氛僵硬压抑。 在这连番的指责中,那马阁老到底是站了出来。 刚才说马阁老应该和马怀有同罪的大臣,当即讥笑了下,满心以为,马阁老打算替马怀有辩解。 却未能料到,那马阁老竟是上前一步,直接掀袍跪下。 马阁老发须花白,面容冷沉,身姿消瘦。 可开口的第一句话却道:“还请皇上下令,处死马怀有。” 满殿皆惊。 王进之与吕阁老眼眸微沉,对视了眼。 殿中之人,皆是按照常理论断,断定他要求情,哪知他反其道行之,直接开口让马怀有死。 吕阁老淡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咱们马大人如今却是要大义灭亲了。” 这两句话分明是矛盾的,可身侧的人,无一人觉得这话有错。 马阁老能够屹立在朝中多年不倒,到底和寻常的官员是不一样的。 旁人就算知道在这般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该为自己的孩子求情,但真的到了那一刻,还是不忍心看着孩子去死。 人都有软肋。 偏马阁老不同,开口直接舍弃了自己培养多年的儿子。 马怀有在今日之前,已经官至翰林学士,虽比不得马阁老当年,但也算得上是平步青云。 马阁老却能说放弃便放弃,堪称毫不犹豫。 朝中重臣皆是被他这种魄力所震慑到,就连刚才牵连到了他的臣子,这会亦是面容发沉,说不出话来。 马阁老沉声道:“既是犯下了十恶不赦之事,便当立即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他是臣之子,微臣亦是有着不可推脱之罪责,还请皇上重罚!” 他将旁人所想要的话都说完了,当下伏在了地上。 满殿俱静。 旁人作何想不得而知,顶上的皇帝神色确实缓和了些许。 马怀有犯下的事情确实辩无可辩,这个时候还要跳出来为他求得谅解,那就等同于将皇帝视作无物。 马阁老能够为官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对于皇帝的喜怒把握得还是格外到位的。 他还欲开口:“皇上……” 可话还没能说完,就听温月声冷声道:“把人带上来吧。” 殿中的所有臣子,包括了马阁老在内,俱是愣了一下。 莫非她手中还有证据? 满殿安静中。 在无数人疑惑的眼神中,殿前军押着一个人走了上来。 这个人身上,竟是还穿着身绯色官袍。 朝堂上的臣子们微顿,随后整个殿上都热闹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温月声在证据确凿之后,并没有杀人。 不仅没杀,她甚至没让人将这马怀有押入天牢或者是直接推到了午门,等到皇帝的旨令一下,就将人斩首。 反而是留下了对方的性命。 而且…… 温月声面无表情地道:“禀皇上,为了能够让马怀有亲自看到所有证据,认下自己所犯的罪责,臣自上朝后,就派人将马怀有押在了一侧。” 在场的官员,皆是呼吸一窒。 有人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了马阁老。 这一眼,对上的就是马阁老复杂难耐的眼神。 她的意思是! 从上朝开始审理这件事情开始,马怀有就被押在殿外,听着满殿的人商讨怎么处置他。 最重要的是! 他亲耳听到了他父亲为求自保,要求皇帝处决他。 殿内的许多人反应过来,皆是神色复杂。 王进之到底没忍住,低声道:“储君人选中,确实是无人可以比拟。” 没有证据,她就创造证据。 马阁老是能沉得住气,并且还能游刃有余。 可马怀有呢? 他若是能有其父的这般心性和能耐的话,也不至于会这般急躁,御史大夫的位置还没定下,就急匆匆地跑到了温月声的面前去闹了。 他修炼的功夫还不到家,更做不到在死亡威胁时,无动于衷。 满殿安静,马怀有被押到了殿前,他那双阴戾的眼,就这么笔直而又死气沉沉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温月声抬手,示意将士拿掉那堵住他嘴的东西。 在满殿诡异的气氛中,唯有她声色冷淡如常:“现在,马大人可以为自己争辩了。” 静。 马怀有嘴里的东西被拿走的瞬间,他直接转向殿上的皇帝,高声道: “皇上,臣冤枉!” 这般多的证据摆在眼前,他竟还有脸喊冤枉。 不待周围的人反应过来,马怀有已经毫不犹豫地喊出了第二句话: “这些事情,皆是我父亲马逾让我做的!” 大殿内一片死寂。 马阁老骤然闭上了眼睛。 他能够对整个局面都有所控制,却唯独控制不了的,就是他自己养出来的儿子。 养蛊之人,必遭受蛊吞噬。 眼下亦然。 忠勇侯讥声道:“这等时候,倒是看出来是父子了。” 一个大义灭亲,一个祸水东引。 果然什么样的爹便能养出什么样的儿子,马阁老让诛杀马怀有时有多果决,这会马怀有卖爹就有多毫不犹豫。 “皇上!罪臣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如何能够有着这般大的本事!且将那些身上种了蛊虫的女人,送到了那些大人府中的事,本来就是马逾笼络权臣的一种手段。” “皇上如若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查。马家上下都只听马逾的话,罪臣一个算不得多受宠的次子,如何能够越过了马逾去做这些事!?” “依照诸位大人对马逾的了解,他会是那种任由着眼皮子底下有他不许的事发生,且一做就是好多年的人吗?”马怀有面色已经竭尽疯狂。 只因他确实是按照马逾的吩咐去做事,可如今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来抗这个罪责? 马逾要用他的性命去换自己的仕途?呵,他做梦。 他既是不愿意救他,那他们干脆便一起死。 这不是马逾一直教他的做人道理吗? “所有的事,均是在马逾的指示下为之!渭阳王身上的蛊毒,更是马逾多年所得的最大心血!” “还请皇上明察,给渭阳王的蛊毒,只不过是第一步,而马逾的最终目的,可不在此处。” 最后这一句话一出,殿内众人已是变了脸色。 残害王爷尚且不够,他的意思是,马逾还想要做更多的更大的事? 这话一出,几乎就是不给自己,不给马逾留下任何余地了。 今日之事会这般收场,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可他是马逾的亲生儿子,他的证词,也不能说完全不能够信任。 被自己养大的儿子反咬一口,马逾更是百口莫辩。 而这桩事情,本就触动了皇帝的底线。 如果马怀有没跳出来,或许马逾还会有一线生机,事到如今,就只是父子两一起死而已。 皇帝发怒,命人将马家父子一并押入了天牢之中,择日处斩。 另,牵涉到了这桩事情里,替马怀有办事,送女人的唐御史,亦是死罪一条。 只一个早上,朝中便再次折损了一名内阁阁老,一个翰林学士,下朝之时,所有的官员皆有些戚戚然。 尤其是看了这么一出父子相向的场面,这会很多人,已经是情绪格外复杂。 唯严伟在下朝之后,匆匆离开。 虽说可能也问不出点什么,但他始终觉得,这桩事情背后,还有他人身影。 趁着眼下处斩的时日未定下,他想再去见马阁老一面。 但这件事情的发展,到底是没有按照严伟所预料的一般。 马阁老入狱之后,是一句话都不愿说。 和此前严伟所审理的任何人都不同,这位阁老,当真做到了不置一词。 甚至到了入狱的第三日,严伟审问结束后,到家没多久,就收到了马阁老撞墙身亡的消息。 马逾这一辈子,是当真做到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最荒唐的,还得是马怀有。 马逾死后,他竟是又推翻了自己的说辞,说一切都跟马逾无关,是他恼恨父亲不帮他,刻意构陷。 他甚至还在牢中闹腾不休,要求去皇上面前,还马逾一个清白。 皇帝他是没见到,他只见到了面无表情的温月声,还有送他上路的刽子手。 到死,他都没再能说出一句别的不是。 马怀有被当街斩首。 马逾自尽身亡。 那温寻却也没占到任何好处。 他原以为那日大理寺少卿找他,是有人刻意构陷,甚至在去大理寺之前,他都还觉得是马怀有栽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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