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青接到旨意后心凉了半截,心里和外人是一个想法,他兑了官照和礼部印后就回家了,他少见的真情外露,沮丧地坐在屋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栾芾知道他不好受,这种坠机式任命,相当于从皇帝的秘书变成了最吃力不讨好的业务员,还是升迁机会最小的那种,多少被外放的官员最后石沉大海,一辈子在六品、七品的岗位上做到老死,搞不好还有被后起之秀顶替的风险。 她泡了一壶好茶,坐到他身旁。 他疲惫地揉了揉山根,轻声道:“你喝吧,不必倒给我了。” “这是杵西岩茶,摘自三百年古树茶芽,由于山势陡峭险峻,每年全山仅采得六斤。” 他的眼睛恢复了些神采,过了一会儿,慢腾腾地端杯细饮。 栾芾重新浏览了下原著,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剧情开始的时候“司寇青”已经是野心勃勃的一国之相了,没有关于他青年时仕途的描写,她也就无法预知接下来的展开。 不过他既然能爬到朝臣之首的位置,想来青壮年时期的气运不会差,皇帝既然下定决心要用他了,那么可能不愿大材小用,所以让他下基层去历练,他要是干出点实事来,保不准会是直升机式升迁。 她心里有了盼头,拉了拉他的袖子:“行李都收拾妥当了,我们现在出发还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司寇青倏然望来,诧异地问:“你要同去?” “旁人都知晓你我恩爱,眼下我们还是新婚,我不随你赴任又怎么说得过去。” “你,不是要建学堂?” “地皮已经买好了,偌大的一个学堂总不会拔地而起吧?该雇的人我都雇了,还托了兄长不忙时去监工,等我们再次回来时,学堂应当有模有样了。还是说,你不打算回盛京了,想一辈子老死在广安?” “自然不是……” 司寇青醍醐灌顶,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的丧气一下就消散了,是啊,他只是暂时偏居一隅,迟早会再回盛京。 他眸里渐显锐利,率先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轻轻拉她起来:“芾,苦了你了。” 这才是她认识的司寇青,栾芾莞尔,和他并肩跨出只住了不到两个月的家门,随着仪仗出发。 寒冬赶路最为艰苦,干粮度日、风餐露宿是常事,广安地处西南,和盛京一个南一个北,马力需走两个月,因此当年的除夕他们是在路上过的,吃的是干硬的馒头和井水。 长途跋涉到达广安时,司寇青先去太守府上拜见,之后一行人才出发去都茂县。 广安是虞国最穷的地方,栾芾来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地的贫瘠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百姓最好的房子是全县没几座的土坯房,其他人住的是茅屋、窖洞。 县衙倒是石砖房了,不过路面凹凸不平,屋顶的瓦星星点点的残破,一旦下大雨,屋里的地面就跟外头一样泥泞,县衙的后院是他们住宿的地方,这里稍微好一些,就是房内又黑又霉又潮。 此处县不成县,市不成市,栾芾和司寇青对视一眼,二人一致决定改善百姓的衣食住行。 然而他们刚来不久,广安就不太平了,二月地龙翻身,百姓死的死伤的伤,城里的土房、石板路尽数倒塌倾毁。好不容易挨过地震,又碰上四月汛期,江河倒灌,农田被浸,百姓灾后刚搭的茅屋被洪水吞噬,又是一批人不知踪影,生死不明。 栾芾和司寇青带着衙役今天去挖废墟救人,明天去帮助百姓重建家园,有时候暴雨天还得去救被洪水困住的村户,二人每天忙得脚不着地,住的是和百姓一样的茅屋,吃的是和百姓一样的野菜稀粥。 比起生活在盛京里的锦衣玉食,在广安里过的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最新评论: 忽然觉得男主不会真的自带倒霉体质吧,天灾人祸一起来啊 想看甜甜的感情戏,女婿再苦有女儿陪着他迟早也会站起来的!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男主太惨啦哈哈
第35章 雾里照探花8 ┃让我歇一歇 两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让广安的人口减少了十分之四,栾芾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可怕的地震和洪涝,若是以等级论,这次地震至少是七级,洪水也是少见的大洪水。 四月下旬,暴雨偃旗息鼓,小规模的洪涝仍会时不时爆发,司寇青常常带人去泄洪,一去就是旬日不归。 栾芾没想到他还会治水,惊讶了好半天,想起原著里写过他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么一来他会治水也就不奇怪了。 他不在,她就带着衙役帮忙搞后勤,安排伤员及时救治、阻止部分百姓私下械斗、和村民抢救田里地里的农作物等等。 六月,在夫妻俩的奔走下,都茂县的灾民全部安置妥当,生活条件虽不比以前,但是比起广安其他地方的灾民,他们好歹有稀粥喝有茅屋住。 当前的难题,变成了如何让都茂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都茂良田稀少,土地大多瘠薄,每年的粮食收成不比别处,赋税后剩的余粮仅勉强能度日,因此百姓才住不好穿不暖,要是碰上大涝大旱之年,免不了饿死一批人。 栾芾和司寇青讨论了很久,又走访各地考察,最后整合了两个人的意见:良田和次一些的土地继续种粮食作物,其他的土地拿来种桑养蚕。 他集结了各村保长几番磋商,把“贫地种桑,沃土养粮”的政策推行下去。 初时不少百姓怨声连连,不肯改变沿袭了几百年的生存方式,司寇青就召集了所有不肯配合的村民,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他先指出都茂穷了几辈子的根本原因,再说新政策会给他们带去什么改变,最后跟他们描述广安之外的繁华富庶。 没有人真的想穷到死,他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的大道理,成功打破了都茂人固步自封的思想。 安抚好百姓,修路刻不容缓。 此前都茂通外只有一条小路,那条寒酸的官道狭窄崎岖,大雨天就泥泞不能通行,甚至会有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拦截路面,加上都茂县离广安的其他县市太远,连买个东西都不好买,更何况是运东西出去卖了,所以都茂的百姓才世代种粮食维持生计。 要是不修好路,蚕丝送不出去,粮食运不进来,都茂人就得活活饿死。 司寇青化身为工匠,一一勘察各山各道的地形,修修改改的画出了如何改造路面的图纸,又描了几张分发给县丞和主簿,随后召集了几百个壮丁前去修路。 这方面栾芾帮不上忙,她就带人外出采买桑苗、寻找种桑养蚕的经验人士。 李家在广安的繁荣地带开有粮铺、客栈,有了自家商线的帮忙,几年生的粗根苗就容易到手,只是广安除了种粮就是种棉花,她只能多花费些时间找到外省嫁来的符合条件的妇人,然后出示司寇青盖了官印的文书以官府的名义雇佣了两个妇人回都茂,再让妇人传授都茂百姓养蚕等活计。 经过半年的填石垫洼、伐树改道、拓宽路面,都茂通外的官路宽敞又安全,成为了全广安最好的官道,同时地里的桑树郁郁苍苍,长势大好,来年春天便能取叶喂蚕。 承熙二十一年的除夕夜,栾芾终于能和他静下来单独相处,回首过去的一年里,他们每日繁忙,大半个月见不到面是正常的,即使见了面,聊完正事他就得赶赴各地督工,同桌共食的次数一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以前有事可做还不觉得,现在想想,原来他们过得如此艰苦。 栾芾给他倒酒,话语里满是感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在赶路呢,那时候吃的是硬得难以咬开的冻馒头,喝的是呼啸的北风。今年过得是苦了点,不过我们有酒有肉,足矣。” 桌上有一碗烧鸡,两碟炒野菜,一篮红鸡蛋。 鸡肉是百姓送的,他为都茂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况且他并不只是发号施令,还事必躬亲,没有哪个知县能尽职尽责到这个份上,因此都茂的百姓很爱戴他,时常有肉、鸡蛋、青菜放在县衙外,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清酒是李元凯托人运来的,他生怕妹妹在穷乡僻壤受苦,每月都送来好多吃食和衣裳,还有给她解闷的话本和七巧板等玩物。 她很感动,奈何她忙都忙不过来,没有时间看话本,而那些衣裳又很华丽,这里的百姓都穿着粗衣麻布,大部分人的衣服上还有补丁,她天天在外面和他们同进同出,就不好打扮得花枝招展惹人嫌,只能暂时把好衣裳压在箱底,每日荆钗布裙。 司寇青在她放下酒壶的时候,牵住了她的指尖,满心满眼的疼惜。 以往,他握着它如同握着一团软脂,不过短短一载,这双手就操劳出了茧子,她身为官眷,本可以在衙役后院整日读读书下下棋,不用在外辛劳,可是她为了他更快的有所建树,甘愿做了这么多男子都不一定做得到的事。 他娶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妻子,可他却让这么好的女子吃尽了苦头。 他翻过她的手,拇指摩擦过那些茧子,自责地道:“你本是富家千金,靡衣玉食,仆从如云,自打嫁我起,你却跟着我遭了许多罪……司寇青对不起一片赤忱的李栾芾,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向你提议什么假成婚。” 栾芾并不在意变粗的手,哪天她不再做粗活了,系统会自动修复和滋养她的身体,让她的容貌和躯体都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她垂下眼眸,面上有些不悦:“慕白要是这么想,就看轻我了,我从未有过后悔嫁给你的想法,哪怕是一刻。” 她不高兴,司寇青却笑了,他晃了晃二人连在一起的手,声音越发温柔:“夜里观雪别有一番趣味,要不要试试?” 她抬眼,望着院里纷飞的大雪,点了点头,脸色重新有了喜意。 他就这么牵着她起身,行到屋檐下,注目于扬扬飘落的雪花和积了一地的素白。 栾芾右手回握,左手抱上他的胳膊,细声呢喃:“冷。” 他浅浅一笑,握着她的手稍稍使力,让她挨更近。 偶有凌冽的冷风吹进屋内,微弱的烛火随之摇曳,如同他们那两颗面对未卜前路的心。 承熙二十二年九月,皇帝又下了调令,命司寇青北上任珞岭知府。 因皇帝决定罢用“太守”官称,恢复“知府”称谓,他成了虞国的第一批知府。 栾芾自收到他升迁消息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皇帝这是在磨砺他,想看看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子的他在政事上有几斤几两,摸清了他的实力,皇帝才好决定以后怎么用他。 司寇青这边除了高兴,却觉得有些蹊跷,进士出身的知县是比其他出身的知县更容易升迁,但进士出身的知县大多是回去做京官,即使继续外任,也没有谁像他这般直接从七品升到了五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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