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凯支支吾吾,在她的逼视下最后还是点了头。 栾芾没有意外,她三年前离开盛京的时候,就安排人给各位有名的教书先生送了礼,想聘请他们为塾师,可是他们一听说要给女子授课,仿佛受了天大的折辱,生气的把去请的人轰出了门外。 李元凯之所以这么执着于这位齐先生,是因为他在虞国颇负盛名,要是他肯来,那就不怕没有学生上门了。 栾芾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这位齐先生:“齐夫子自有傲骨,我们不强人所难了。” 既然求了三年都没用,就算最后磨来了,那位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老先生必定看他们青鸾书院哪哪都不顺眼,如若他心怀芥蒂不肯倾授毕生所学,求来一尊佛只会自讨苦吃。 李元凯也明白这个道理,脑袋灵光一闪,兴奋地道:“小妹!你学识渊博,不如你来做塾师?” 栾芾和他对视一眼,发现他还真不是在开玩笑。 她很有自知之明,作为曾经的理科生,来到这个世界后别说吟诗作对了,她花了好几年才认熟了八成的繁体字,现在写的毛笔字只能说勉强能看,说难听点的,她在古代就是半个文盲,她哥哥看她的滤镜得有多厚才能说得出她学识渊博这种话啊…… 虽然当之有愧,但是被夸心里还是甜丝丝的,她清了清嗓子:“咳,此事日后再议。” 出了书院,李元凯命车夫回李家,他想让栾芾回家里住一段时日,但她和司寇青刚回盛京,如果她直接住进了娘家,有些长舌鬼可能会东传西传,届时又坏了司寇青和李家的名声。 栾芾权衡利弊,还是狠心拒绝了兄长的提议,李元凯哪里肯听,她只好细声软语的宽慰,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 马车停在了她和司寇青三年前租住的房屋外,她下了车,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元凯。 “兄长,早前我未婚嫁,你就为我操心耽误了自己的婚事,如今我已嫁作人妇,兄长也二十六了,是时候考虑自身了。” 李元凯一愣,接着脸蓦地腾红一片,期期艾艾:“我……我这不是,在努力了吗……” 栾芾挑眉,他这反应,看来李家好事将近? 她凑近他跟前,罕见地嬉皮笑脸:“是哪家小姐让我家兄长这根枯木逢了春?” 李元凯被她看得脸越来越燥热,他装模作样地立直了身子,色厉内荏的对她说教:“兄长你也敢取笑,没大没小的,粮行那边还有事,为兄就先走了,你若是想家了,随时回来,记得随时回来啊,今晚回来都成。” 说完他翻身上马,怕被猛兽追赶似的飞奔而去。 栾芾笑眼弯弯,转身进了屋内。 上次离去时,他们交了五年的租金,又雇人定时来打扫,故而屋内一尘不染,屋中摆设还是他们离开前的样子。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曾离开过这里,只是如往常一样,送司寇青去上差后回屋,门上破破烂烂的门神又在提醒着她,在外历尽酸甜苦辣的那三年并非南柯一梦。 这三年她见过民间疾苦,也看到过雾凇沆砀雪山草甸的人间美景,受的苦也算值了。 她凭着记忆去库房里找出棋盘,等着司寇青回来,打算久违的和他对弈——这是在盛京才能拥有的闲情逸致。 天光昏暗,她点上了蜡烛,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院子中,积了一层浅浅的白。 宫里设宴,这一夜,司寇青很晚很晚才回来,晚到她已经进了厢房睡下,对于他的归来无知无觉,翌日天蒙蒙亮,她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醒来,随后听到了院门关上的声音——他出门了。 以前他是编修的时候不用上朝,天亮了才去翰林院上差,现在他要持芴板上朝了。 以后,他们各自会更忙,相处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不过她和司寇青都不是沉迷于情爱而忽略了正事的人,再说老公升职了,这是好事,也算苦尽甘来了。 栾芾安慰好自己,起床去置办学院的摆件。 接连几天,司寇青都早出晚归,她常常等到半夜,直到困得不行了回房歇息时他都还没回来,早上倒是雷打不动的被他的关门声吵醒。 她心生一计,把衣裳都打包好,等了又等,终于在这天的傍晚等到了门口传来响动,她立刻把箱子和包袱什么的搬到房门外。 司寇青一进家门看到的就是她要离家出走的架势,略微盘算,猜到了她在打的主意,他心里暗笑,面上不动声色:“这是?” 栾芾假装才听到声音,抬头柔柔一笑:“你回来啦!兄长说久不见我,让我回家住一趟,我拗不过,今晚收拾一下,明日回去住几天。” 司寇青如大部分文人那样,对礼仪方面有种奇怪的执着,以往他会纠正她不是“回家”而是“回娘家”,如今他一副了然的样子,轻飘飘地“哦”了一声,赞成道:“也好。” 栾芾:“……”你怎么不跟以前一样挽留一下啊?! 看她收拾东西的兴致明显失了大半,司寇青心里笑得更厉害,他的娘子,真可爱啊。 心里百转千回,他面上却是正经的神色:“圣上封我为鸿胪寺少卿,我不日便要出使西临国,你回娘家去有兄长照应,我也安心许多。” 栾芾心里一惊,西临正在和虞国交战,皇帝却派他出使敌国去谈判?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是气极了也有君王把他国使臣砍了的……他是反派不至于现在就被杀,可是其中凶险不可估量,怕的就是敌国君王让他尝尽皮肉之苦,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担忧都显在脸上了,司寇青走上前,把包袱从她手里抽走,轻轻拂去她手上的飞灰,温声给她一一解释。 “蒋家处处打压我,武将又讽文臣口腹蜜剑,只会在圣上跟前进谗言,不如他们的铁躯利剑保家卫国展忠义,我看不过他们的狂妄,也不想被蒋家的绳索就此缚住,只好主动请缨,揽下这门苦差事。” 他以前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从未说过他在朝堂上的不易,其实他不说,栾芾也不是不知道他的难处,她也明白要想扶摇直上,就得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她什么道理都清楚,她只是……担心他。 她垂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司寇青猜到她想法中的十之七八,柔声安慰:“我不是鲁莽之人,既然决定了要去,就有了应对之策。” 栾芾想问她能不能随行,转念想到使臣一行人都由皇帝钦点,她不可能成功混入其中,她如果真的问了,只会令他为难。 最后,她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你要平安回来。”顿了顿,又红着眼眶补了一句,“我在家里等你。” 司寇青为之动容,他这一生见过太多人的冷眼,在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为他流过泪。 一个是他母亲,她临终前担心失踪多年的父亲回来拖累他,又担心他仕途不顺,于是在忧儿中哭着故去了;一个是他的妻子,她是个不甘被命运摆布的人,他以为她这样的女子这辈子都不会落泪,直到他在都茂修路被突如其来的山滑压到去了半条命,他被村民抬回县衙时,看到了她泣不成声。 此刻,他的妻子担忧他的安危泫然欲泣,这么可爱的女子,试问谁忍心让她再度落泪呢? 司寇青握紧她的双手,逐字逐句地说:“芾,若我能健全的活着回来,你可愿做我真正的妻子?” 栾芾抬头,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们这么多年来都生活在一起,虽然聚少离多,可是藏在彼此心底的情意该发现的还是被发现了个彻底,欲拒还迎和犹豫在此时此刻都显得矫情。 她别开眼,表情依然镇定,声音却泄露出了丝丝紧张:“你可还记得,怎样的男人才能做我李栾芾的夫婿吗?” 司寇青不避不让,目光灼灼:“知你,敬你,爱你,不能沾花惹草,不置三妻四妾,这些,四年来我都做到了。” 栾芾的心跳得飞快。 的确,在珞岭的时候,仆役发现了他们分房而卧,外面就传起了他们夫妻不合的流言,他底下的佐官和当地乡绅给他献过不少美人,都被他一一遣还,每次晚归还主动交代原因,完全找不出他的丁点过失。 她又转回头,对上他的眼神:“我要的不止是这四年,是你的一辈子。” “你我相识九年,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我不说则已,一诺便是一生。” 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里荡漾着细碎的温柔,又像装进了烂漫星空里的光辉,配上他那张出色的俊容,格外的晃人眼。 栾芾心脏跳得厉害,实在受不住这等□□,颊上的薄红久久未散。 司寇青得到默许,便不再顾忌,将她的双手环上他的腰,把她揽入怀中。 栾芾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比自己慢不了多少的心跳声,奇异般的镇静下来了。 她怕自己忍不住对他干点别的,说着话分散注意力:“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学堂,我呀,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青鸾书院。” “青鸾白鹤蟠空下,翠草玄芝匝地生。鸾凤有祥瑞之意,是个好名字,我很期待参观它的那天。” “……听说西临女子多貌美,夫君别迷了回家的路。” 真是,醋还吃上了呢,他此行又不是去享乐,司寇青笑着搂紧了她:“看,今晚的星月柔美。” 她跟着抬头,古代没有工业污染,星空比现代看到的明亮。 司寇青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嗓音沉沉:“即使月余不能见,朗朗群星照我心,皎皎明月寄我情。” 栾芾勾了勾唇,抱紧了他的腰。 三日后,司寇青展旃入西临。 最新评论: 更新吧大大 忽然发现大大作话里强调了一句不是他作的诗,哈哈哈哈瘟神的人设不能倒 加油加油 加油
第37章 雾里照探花10 ┃食言而肥 司寇青启程之后,栾芾一心一意搞事业,把全部心神投到了建设书院上。 她思考了很久,觉得青鸾书院不能只招收女子,纯粹的女子学院固然更好更方便,可是这样不能在根源上解决问题,有些男人的封建思想自小就被教育定了型,即便女子再出色,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 若是男女共校,教导男子从小尊重女性,可能效益会更好,但这样有一个弊端,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这是虞国根深蒂固的教育方针,倘若她搞男女共校,就是“不尊礼法”,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青鸾学院就不可能有人上门求学。 栾芾烦恼了几天,决定折中一下,平时上课男女分开,上六艺课的时候男女同上,且女子班较为特殊,分为学识派和立身派。 学识派重在“才”,跟男子上一样的课程,读一样多的书。 立身派重在“艺”,学的是立身之本,书院教授经商之法、各艺之道,面向有家业可承的独女,还有条件所限不能久读的一般家庭、贫困家庭的女孩子,简而言之,立身派相当于技校,读个三四年,学个一技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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