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孙子的小奶音,将手里的账本攥成卷来捏的康熙转过头看自己宝贝儿子,瞧见他的太子像是一只淋过雨、耷拉着脑袋,没精气神的老虎般,康熙心中一痛,保成为何会被底下的刁奴们当成冤大头的坑,还不是因为芳儿没得早!要是保成有皇额娘照料,顾氏、凌普这两个没心肝的怎么敢这般欺骗、坑害保成! 他忙甩了甩拿在手中的账本,对着自己宝贝儿子说道: “保成,莫要因为两个贱奴伤了心,不值当!” “汗阿玛,儿臣只是觉得心中有愧,如果不是儿臣信任奶,凌普与顾氏,对他们两个人平日的行事不管不问的,他们两个人绝对不敢如此干的,这两只蛀虫是儿臣亲手养出来的啊。” 胤礽俊脸通红,羞愧的低头道。 康熙皱了皱眉头,又道: “保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是那俩利欲熏心的小人做出来的孽,与你有何错?如果为政者连自己的心腹都不敢信任地交付任务与差事了,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亲自去做,那么纵使是有九条命也得累死的!” 弘晞认同的点着圆脑袋,附和自己汗玛法,他阿玛在前朝忙死忙活一整天了,回来还得操心东宫的繁琐俗世,怕是早就累得英年早逝了?没有这般的道理。再者他阿玛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历史上他阿玛被废的原因不也有,用度奢侈吗? 如今瞧来他阿玛很有可能就是被底下的这群硕鼠给坑了,像那一顿几十斤驼峰鲜肉,两百斤蟹黄月饼的记账方法,他阿玛纵使有八个胃都是吃不完的! 这时,梁九功步子匆匆的走进正殿大厅,对着康熙俯身行礼道: “万岁爷,大胆顾氏已经带到了,在殿外等候着呢。” “哼!把那贱奴给朕押进来!” 康熙甩袖转身以大刀金马的姿势坐到主位圈椅上,脸色阴沉的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眸光锐利地盯着大厅门口。 坐在左边圈椅上的胤礽、弘晞父子俩也跟着往大厅门口瞧。 下一瞬,发髻松散、脸颊红肿、鼻孔冒血的顾氏就被两个身材健硕的御前太监给提着腋下,像是提猪般给跨过红门门槛提了进来,“砰”的一下子将顾氏丢在硬邦邦的地砖上。 原本顾氏从毓庆宫中出来时,走在毓庆宫到乾清宫的青石板宫道上,还冲着押着他的御前太监们破口大骂,嚷嚷着要让太子爷杀了他们这些死太监,等她被御前太监们毫不收力的“啪啪啪”扇了几个响亮的耳光,发髻被打散,双脸红肿,鼻孔出血后,整个人都晕的七荤八素的,再也不敢叫嚣了。 瞧见顾嬷嬷这鼻青脸肿的骇人邋遢模样,胤礽在震惊的同时,下意识就伸出自己的大手捂住怀里胖儿子的眼睛。 他眼神复杂的将痛得趴在地板上嚎的顾嬷嬷扫视了几眼,从眼前这宛如肥猪成精、穿金戴银的老妇身上,他是再也找不到一丁点他幼时和蔼奶嬷嬷的形象了,胤礽不忍直视地将视线给撇过去。 坐在他大腿上的弘晞用自己的两只小胖手使劲儿将他阿玛捂着自己眼睛的大手给扒拉下去! 他饱饱的睡了一觉,正是准备攒足精力看晚上这场收拾贪奴的好戏的,怎么能让他阿玛给自己的大眼睛捂住呢。 坐在主位圈椅上的康熙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宝贝儿子,瞅见宝贝孙子那无意识攥紧两个奶呼呼小拳头,双眼亮晶晶看好戏的模样,他不由心中一乐,大孙子胆子就是大啊,十个月大时去午门迎接圣驾时,连那黑压压、刚从战场上回来的禁卫军们都不怕,怎么会怕这一个顶着猪头脸的老嬷嬷的。 趴在地砖上、像是一只肥虫子般扭动了两下身子的顾嬷嬷像是终于从被御前太监们甩在地板上的痛意中缓过来劲儿了,瞧见坐在不远处圈椅上,身穿杏黄色圆领袍的太子爷,像是发现救命稻草了般,忙四肢着地的,边往胤礽的圈椅处,边嚎哭道: “太子爷,您可一定要救救老奴啊!老奴可是养了您与仁孝皇后的啊!” “大胆!竟然胆敢在圣上面前叫嚣,还不赶紧把这顾氏的嘴给堵上!” 梁九功发话道。 站在顾氏身后的两个御前太监们忙将顾氏往前爬的身子给死死按在地板上,还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汗巾塞在顾氏的嘴里,任凭顾氏如何呜呜咽咽的往外吐,因为两只手被御前太监给反剪着压在身后,她怎么都不能将口中的白布给吐出来,汗水、泪水、血水混在一起流到白布上,看起来脏兮兮的,也很滑稽与丑陋。 康熙阴沉着脸用手指敲打着身旁的圈椅扶手,等待着另一个蛀虫的到来。 紧跟着外面就又守门的小太监走进来俯身禀报道: “启禀万岁爷,罪臣凌普也被带来了。” “押进来!” 康熙坐直身子,抓起旁边高脚小方桌上的账本,冷声怒道。 被押在地板上的顾氏听到她夫君“罪臣”的称呼,身子一僵,彻底明白今日他们夫妻俩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弘晞对这位差点坑死自己阿玛的储君奶公还是很好奇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就瞧见一个身穿着皱巴巴官服、脸上皱纹丛生、肤色偏黑、身材精瘦的小老头像是拎猴子般,被御前太监给夹着胳膊“拎”了进来。 夫妻俩一个胖的像猪般,一个瘦的像猴般,弘晞不由嘴角抽搐了两下,也不知道这小老头与小老太太平日里是怎么坐在一起用膳的。 凌普能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坐了多年,当然是识实务的。 自从下午时他听到太子爷喊詹事府的官员们查账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转,暮色时分回府时,连身上的官服都来不及脱掉,就忙催着老妻进紫禁城去东宫瞧瞧是怎么回事。 可坐在府邸里左等右等都瞧不见老妻回来,凌普心中就有不详的预感了,等看到跑来自己府邸中的几个御前太监后,他就知道多年的贪污之事败露了!这一关他家兴许是过不去了。 在被御前太监给丢到地板上的那一刻,凌普没有像是自己的老妻那般挣扎以及妄图向太子爷求情。 他直接抬起手将自己脑袋上的官帽给取下来,露出来了锃光瓦亮的半个脑门,以及稀疏的灰白辫子,泪流满面地后悔说道: “奴才该死!有愧圣恩,辜负太子爷的信赖,还请万岁爷与太子爷责罚奴才啊!” 说完这话,凌普“砰”的一下子就重重将额头磕在了地砖上,那响亮的声音,不由让弘晞都觉得自己的脑袋瓜一痛,“嗡嗡嗡”的响! 胤礽也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如丧家之犬般跪在地上以额头贴地的昔日心腹。 “哼!朕责罚你们都是轻的!” 气得额头青筋直冒、脸色涨红的康熙“唰”的一下子就从圈椅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凌普跟前,将攥在手中的账本劈头盖脸的狠狠打到凌普脑袋上,打得凌普的脑袋偏了一下,立刻鼓起了一个包。 跪在自己夫君身旁的顾氏更是吓得身子一抖,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了! “朕以前担心保成年龄小,那些内务府的奴才们欺上瞒下,怠慢保成,故而才特意将你凌普放在内务府总管的位置上,就是不想让保成在吃穿用度等方面受委屈!” “谁知你这狗奴才不仅不为保成着想,还处处打着太子的旗号,在宫外狐假虎威,纵容自己儿子、侄子等家族小辈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 “便宜都是你们这些刁奴占了!骂名都是朕的太子担了!你们这些胆敢败坏储君名声的贱奴,纵使是有一万颗脑袋都不够朕砍的!” “万岁爷,奴才错了,还请万岁爷赎罪啊!” 凌普咬着唇忙“砰砰砰”地冲着康熙磕头。 顾氏更四肢着地的趴在硬邦邦的地砖上,满头大汉,浑身的肥肉都在跟着乱颤。 “你们俩贪污的金额实在是太大了,朕看在芳儿与保成的面子上饶你们俩两条狗命。” 夫妻俩闻言,心脏“咯噔”一跳,但他俩也阻止不了帝王未尽的话。 “梁九功,传朕之意,将凌普罢官,抄家,家产尽数充入国库,其家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流放宁到盛京。” 胤礽听闻老夫妻俩的性命保住了,不禁稍稍放松了下来,即使这俩人现在犯了无法饶恕的过错,但毕竟是从小看顾自己的两个人,若真眼睁睁着看到他俩去死,自己肯定会难受一阵的。 听到好歹自己与老妻的项上人头是保住了,凌普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命在就什么都好说,盛京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也是龙兴之地,全家到那边好好过日子,也不是不能活。 他正准备领旨谢恩,可顾氏却不干了。 除了年轻时她跟在自己的第一任主人——噶布喇嫡福晋舒穆禄氏身边做大丫鬟时受过穷之外,自从跟着仁孝皇后入宫后,她可是每日都过得富贵极了、在坤宁宫与毓庆宫中风光了几十年,让她现在亲眼看着自己忙活了大半辈子“挣”来的家产全部被“夺”走,这可真是比割她肉、剜她心还痛呀! 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人的“把柄”,顾氏也猛地生出一股子大力气,使劲儿挣脱开压制着她的俩御前太监,而后用脏兮兮的手抽掉自己嘴巴中塞着的白汗巾,一双昏黄浑浊的眼珠子里迸发出摄人的亮光,边往前爬,边对着康熙大声道: “万岁爷!万岁爷!太子爷!老奴有话要说!老奴愿意将功补过,把其他的蛀虫给交代出来,还请万岁爷宽恕老奴。” 听到顾氏这话,康熙与胤礽心里一“咯噔”,难道还有其他硕鼠? 凌普则瞬间脸色惨白一片,猜到自己这愚蠢的老妻是要说什么了。 顾氏丝毫不知道凌普的想法,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着坐在左边圈椅上的胤礽,嗓音略微沙哑地出声道: “太子爷!老奴自知罪孽深重,可穗兰那贱女人她也不干净啊!” “她干娘穗嬷嬷先后曾在孝康章皇后与孝懿皇后身边都伺候过,万岁爷登基时被孝康章皇后放回佟家了,自从元后仙逝,那穗嬷嬷在康熙十五年又跟着孝懿皇后第二次入宫了,穗兰那贱女人与穗嬷嬷感情深厚,她曾多次偷偷摸摸与佟佳一族暗中传信,禀报东宫的事情、泄露储君的消息啊!” “当初太子爷幼年时,她还曾在佟国维的暗示下,想要通过饿肚子的方式,让太子爷因为身子弱,悄无生息地没了啊!可恨那时老奴愚蠢,被穗兰那贱女人的话给糊了心智,偷懒的想着若您吃的多了会有积食、发热的风险,但每顿吃的少些,只是稍微饿一饿肚子,有老奴在旁边看着总不会让您饿出毛病的,故而才着了穗兰的道,被她一起拉下水了啊!” “太子爷啊!老奴如今良心发现,不愿意再让您被那穗兰给蒙蔽双眼了!穗兰那贱女人她真正的主子不是您啊!是现如今的国舅爷——佟国维啊!佟佳一族妄图再出一个皇帝外孙,他们对储君之位垂涎不已,用心险恶,不得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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