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皮破了,他也不敢拉扯她头发,只从腰间摸出一根发绳,将她散开的头发在颈后先绑上。 然后转头远远地看了一眼赫连响云。 今日,大家得出一个结论。 赫连响云,不愧是赫连飞羽的叔叔,不愧是严令之都要低头喊一声“哥哥”的人物。 如磁石一般,周俊华、毛明语、李谷、赵日盛等人在心理上已经迅速向他靠拢。 他是裴家军出身,裴泽义子之首。裴家军什么水平,大家都领教过了。校场上只能比武艺,无法测评军事能力。但他的来历已经是他的军事能力的有力保证。 他不姓叶,以后,门客、降将会很自然地站在他这一边。 今天的比试,试出了深浅,大家都满意。 回去的路上,赫连响云背着手。 九月了,天高气爽,心情也好。 “叔,想什么呢?”赫连飞羽扛着叔叔的马槊,问。 赫连响云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 “大人……”他赞道。“真俊啊。” “是,我也没想到。真没想到。”赫连飞羽也还沉浸在刚才的一战中,“大人的马上功夫竟然这样了得。” “真是俊啊!” 赫连响云想起了叶碎金对他伸出的手。 微微一笑,负着手,慢悠悠走在蓝天白云之下。 这几日,陆续有人从邓州赶到了唐州比阳城,奔着各门各户而去。 “爹!”四郎的脸色非常难看,脚步急促地来找他的父亲叶五老爷,“邓州出事了。”
第110章 姻亲 四郎五叔父子两个会是第一个找来的, 叶碎金并不意外。 因为她和在邓州的袁令一直有快马联络,三日一趟。 一州之地其实没有多大,快马一日之内可以通达一州之内的任何地方。 若是三百里加急的速度, 一日横穿两州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叶碎金人在唐州, 实际上对邓州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为佟家的事来的是吧?”叶碎金撩起眼皮。 五叔和四郎脸色都很难看。 叶碎金这么一说, 他们便明白叶碎金的消息比他们更早。 他们与袁令原无公事上的交集,并不关心他的去向。不过是听叶四叔提过一嘴,说十二娘与袁令作伴回邓州找她老师去了, 才知道袁令不在比阳。 “六娘,非得判绞吗?”叶五叔脸色难看, “好歹是四郎的岳父……” 叶碎金把视线投向叶四郎, 问:“四郎,你说呢?” 四郎的脸色也难看,他首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还是有误会?” 叶碎金递给他几张纸。 四郎和五叔都凑过去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四郎的岳父佟老爷, 逼奸了佃户家的孙媳妇。那孙媳妇后来自尽了。孙子上门去讨要说法,被佟家人打了一顿扔到了野外。 家人好容易寻到, 抬回家里没几日也咽气了。 佟家所在,归属南阳。 老祖父和父亲欲要去南阳县告状, 到了南阳县,才知道年轻的县令也姓叶。 佟家为什么最近一年忽然张狂,就是因为他的亲家叶家如今发达了。 他跟着鸡犬升天。 老祖父和父亲呆若木鸡。 最后, 大哭了一场, 没有告状, 转身回家了。 不敢。 怕。 袁令的信很厚, 因还誊抄了供词, 还原了案子的细节。 佃户家贫, 故而儿媳和孙媳都替佟家浆洗衣衫,做些零工。 那日正去佟家送还衣衫,取新的脏衣,叫四郎的岳父看见了孙媳妇生得头脸整齐。以屋中有脏衣待取,诓骗她和她婆婆分开,跟着去了别的院子,进了屋。 不料遭此横祸。 回家就上吊了。 供词、人证俱都详实。 佟家派来报信求救的是四郎的舅兄,舅兄虽然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但事情本身就是这样,遮也遮不住。 袁令的信已经把事情的全貌客观而精准的还原了。 没什么误会。 就是四郎那个纳了六个妾的老岳父又动了色心罢了。 四郎脸色铁青。 五叔“哎呀,哎呀”了一阵,道:“那个,佟家说……不让赎减?” 叶碎金道:“强辱良家,本就是重罪。良家是人妇,重上加重。逼辱至人自尽,还是打着叶家的名号,其行之恶,袁令没判他凌迟,已经是给我留脸面了。” 佃户虽贫困,但也是正经良家。 信里说得很清楚,佟家就是仗势欺人,很张狂地说了:“我女婿是叶四郎,人在比阳,你们想告官尽管去告。看看邓州有没有官敢管叶四郎家的事。” 故而苦主父子知道南阳县令姓叶,是叶家人,才绝望痛哭,擦干了眼泪回家去了。 那些话写在信里,五叔和四郎都看见了,极其扎眼。 可终究是四郎的岳父,家里儿媳妇哭得快要死了。 “就……让他家多出些钱,能不能把命保下来?”五叔搓着手,“哎呀,你看你四弟妹,你知道她素来……” “叔。”叶碎金打断他,视线投向四郎,“你让四郎说话。” 她盯着叶四郎,问:“四郎,你的意思呢?” 四郎却不说话,神情十分纠结犹豫。 “四郎。你我同岁。”叶碎金看着他,“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你是大人了。不是什么事都要长辈出面,如今,该你自己出来说话了。” 她话音中带着威压。 五叔转头看着自己儿子。 四郎犹豫许久,将叶五叔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月娘……你知道她的,她素来是个孝顺的……” 他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父子二人清晰地看到叶碎金脸上的冷笑。 “她佟家女儿的孝顺,得要我们叶家污了清名来替她担着是吗?”她问。 叶五叔和叶四郎就都说不出话来了。 终究他们姓叶。 叶四郎低声问:“非得偿命不可吗?” 叶碎金看了看他们两人:“我现在在做什么,你们可看明白了?” 叶五叔和叶四郎又都不吭声了。 佟家舅哥过来求救,自然还说了邓州别的事。 他们这才知道,叶碎金不声不响地派了袁令代他去巡视。这趟拿办的,不是叶家的,就是与叶家关联的。 叶碎金在干什么,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 这一年,发展得太快了。 一下子,叶家就成了邓州唐州的土皇帝了。 亲戚们跟着飞升。 很多人开始翘尾巴了。 六娘她出刀了,要把这些翘起来的尾巴都砍了。 二人忽然恍惚。 才一年啊,竟才一年的时间么?这么短? 明明觉得,过去好久好久了。 怎么才一年呢? 咄。 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把二人拉回了神。 叶碎金的手指节,又叩了一下——咄。 这声音,莫名地让人难受。 太糟了。 他们都明白了叶碎金要做什么。 以她的性子,必要见血的。 糟就糟在,四郎的岳父赶在这个风口上了。 四郎不敢与她对视。 “你弟妹,闹死闹活……毕竟是她亲爹,我的岳父。我知道她爹做的不对,只是……”他嗫嚅着。 叶碎金对四郎微微感到了失望。 但大家长,是不能因为对一个孩子失望就抛弃他的。 大家长,就是要扛着天,然后把每一个孩子都拉起来。除非这孩子烂到根子里,没救了。 四郎显然还不到没救的地步。 叶碎金必须要尽自己作为家长的责任。 “你既知道不对。”她说,“怎不知道该休妻?” 书房里一瞬安静了。 叶碎金道:“是休书不会写吗?没关系。” 她拉开抽屉,拍出来一张纸:“我已经替你写好了,画押签字,从此佟家与我家再无瓜葛。” 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五叔和四郎额上都在冒汗。 四郎的冷汗层层地。 此时,他面对的并非是族中姐妹,他面对的,是叶家家主。 姐妹才会与他的妻子讲姑嫂情。 家主,只考虑家族的利益。 错在子弟,子弟可除族,错在聘妇,聘妇可休出。 叶五叔额上也冒汗。 叶家堡本家近三代都没有出妻的,竟然他家要出妻? 但他看得明白,叶碎金不是在问他,叶碎金在逼问的,是四郎。 她是家长啊。 她对已经上了年纪的长辈不会去想改造他们。但她对年轻的族人是有期望的。 引导他们,本就是她的责任。 当年她一碗烈药绝了生育抢了这个位子坐,就得担起这个责任。 四郎的脸都白了。 “月娘……”他道,“月娘她……” 叶碎金道:“佟家这一年恶行颇多,是跟着我家乍贵之后,移了性情。” 说移了性情都是好听的,实际上,就是外部条件够了,于是从前没有条件迸发的恶脓流出来了。 有了倚仗,胆子大了,敢作恶了。 “佟家非是良亲,断绝了,对你和五叔才是更好的。”叶碎金说。 叶五叔沉默了。 但叶四郎还是说不出“休妻”两个字。也是三载恩爱,少年夫妻,还有一个女儿尚不足两岁,正牙牙学语。 叶四郎没有立刻答应休妻,叶碎金反而稍稍欣慰。 佟家的确令人厌憎。但人终究不是刀不是剑,不是无情之物。 叶碎金作为家主,她自然只对家族负责。 但四郎是月娘的丈夫,他才应该对月娘负责。要是叶碎金一逼,他就休弃了月娘,叶碎金才会对他失望。 一个男人若对自己的妻子都凉薄,也别指望他对旁的人真心。 四郎额上层层的汗,脸色也发白,可还是顶住了。 “佟家是佟家,月娘是月娘。”他道,“她嫁给我的那一天,就已经是叶家妇。不能因为佟家犯事,便休了她。” “我会去和她好好说。这事,我不插手。你……你看着办。” 叶碎金要清理门户,还要杀鸡儆猴。 她这一刀若不砍下去,连她本人的威望都会受损。 以她的性子,没人能拦得住这一刀的。 他的岳父,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别人。 “好。我再给月娘一次机会。”叶碎金道,“你同她好好说道,这事,轮不到她插手。” “只,她若仍逼你以私害公……四郎,你知道该怎么做。” 她把那张休书推到四郎面前,不再说话。 四郎盯着那休书盯了一会,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五叔一直搓手:“哎呀,你说你,你这不声不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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