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出身。 众人面红耳赤。 已经有人反应过来:“那陛下,陛下她的意思……” 杨相和袁相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 “这就是陛下的意思。”二相道,“我们的人,谁也不许参与。” 差不多的情况,在赫连响云的府里也发生了。 谁规定皇夫只能从文臣家里出了。而且大家都知道,陛下的口味还是偏向硬汉的。 武将们也动心。 但赫连响云十分简单粗暴:“谁想死,谁就去。” 大家面面相觑。 四皇叔都噔噔蹬地亲自跑到隔壁儿子家——四房一门三亲王,三座王府挨着,十分方便互相串门。 四叔自然是来找三郎。 “陛下真要成亲?”他问。 三郎却很平静:“爹,陛下的事,别插手。” 如今跟往昔不同了。 从前叶四叔还能仗着是长辈的身份说两句。 如今不行了,皇权大于天,叔叔都要跪侄女。 四皇叔袖起了手:“我不管,我就问问。你心里有数不?” 三郎道:“有。” 他说有,四叔就放心了。 三郎已而立,四叔已老。 父子间的话语权早就形势颠倒了。 四叔砸吧砸吧嘴:“我就是没弄明白,他们非要立皇夫。皇夫算不算入赘?如果不算,这事怎么算呢?” 夫妻夫妻,夫为妻纲,自然是妻子听丈夫的。 可妻子是皇帝,丈夫是臣子,臣子又该听皇帝的。 从礼法上来说,到底谁该听谁的呢? 这事也没个参考。 大魏女帝是皇后登基,她登基后也没有立过皇夫。 实在没有参考,这是头一遭。 三郎闻言,抬起眼,眸子深沉。 皇夫的人选提出了四个,供女帝挑选。 旧族独霸了备选名额。 他们亦不感到意外。皇帝都说了要出身好的,文武新贵,在过去有为奴的有算账的,许多都是白身起家,哪有什么出身可言。 根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人选。 叶碎金仔细看了候选人的介绍,赞道:“都不错。” 这怎么选呢? 她问:“这个崔氏子弟,祖上是清河崔?” 清河崔是古之大姓。 魏朝初期,清河崔位列五姓七望十家。 当然,魏朝力兴科举制度也就是皇权为了对抗这五姓七望。几百年科举下来,古早世家都败落,再没有姓氏可撼国的能力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眼前的这个崔氏,就跟关中的李氏一样,只能说是古世家的后裔而已。但即便如此,他家屹立于现在,仍是旁人攀不上的高门。 叶碎金问:“崔氏族人在哪里?总不会现在还在冀州吧。” 清河郡属于冀州,河北道。但郡望都得有一千年的历史了。 那人叹道:“古时战乱,衣冠南渡,古之大姓早已离落。他家这一支,如今聚族而居,阖族都在宋州。” 叶碎金点头:“离京城很近。” 她又看其他几个候选人。 虽也是高门,但也没有清河崔那样荣耀的姓氏了。 叶碎金很容易就做出了选择。 “清河崔。”她说,“就崔家郎君吧。” 那人嘴角含笑。 一切正如所料。 皇帝果然选了最大的大姓。 乡下土包子出身,自然要想办法往脸上贴贴金。 如楚国的开国皇帝崔涪,就强行想和清河崔氏联谱。 其他几个候选人,不过是给崔郎君陪跑的而已。崔郎君才是他们推出来的正选之人。 那人道:“陛下真是好眼光。清河崔氏祖上十二人为相。最盛之时,号称‘门榜盛于天下,鼎族冠于海内’。今之世家,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叶碎金拊掌:“好,就他家。” 皇帝的眼睛亮极了。 像盛了月亮,盛了星星,也像盛了冰。 皇帝的婚礼自然大张旗鼓地准备了起来。 好在年头皇帝才登基,很多仪仗都是现成的崭新的,十分方便。 崔郎君每日沐浴焚香,不见外客,在家备婚。 婚礼定在了腊月里。 其实开春更好,但旧族不想拖,还是在腊月里选了个吉日。 崔家日日宾客盈门,他家的门前的街上,日日堵马车、堵轿子,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眼看着吉日就要到了,气氛一日比一日热闹。 婚礼前的倒数第三日,天黑下来,华灯初上时分,端王叶长钧兵围了崔府。 王爷们现在闲散富贵,可从前是跟着皇帝一路杀进京城的。 端王还有个诨号,叫阎罗金刚。 这一夜,他奉着皇帝的手谕而来。 【夫族干政,动摇国本。皇夫既立,为国为朝为皇权计,着端王、宁王诛其父,灭其族。】 面对着崔家人一张张不敢置信的面孔。 叶长钧拔刀:“关门。” 又道:“小心别误伤了皇夫。” 崔家大门,轰然关拢。 血从门缝里流了出来。
第173章 别笑 旧族敢于侵蚀皇权, 实在是叶碎金给了他们一个错误的信号。 枢密院的建立,把军权尽数收在了皇帝的手中。军将们在不执兵符的时候,是没有军权的。 大魏几百年都未曾对军权控制得如此严密过。显然叶碎金是吸取了魏朝的教训。 文臣武将, 一个皇帝既对武将约束得如此之严, 那自然是要倚靠文臣来治国了。 旧族扎根于官僚系统中, 过高地估量了自己,觉得在朝堂之上,他们的力量足以和皇帝来博弈一番。 当然前提是, 这个皇帝得是一个遵守规则的皇帝。 赵景文就是一个遵守规则的皇帝。 他马上打天下,下马坐天下,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然而旧族倒霉就倒霉在, 叶碎金不是一个遵守规则的皇帝。 前世,她便被种种规则框住,一直框到死。 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没有在一登基就把这些规则在旧族面前践踏粉碎, 已经是理智占了上风的极大妥协了。 要知道,旧族里, 多少熟面孔! 这些人实不该,在今生再去踩她的底线。 叶碎金的确严格地约束了武将, 但她针对的并非武将本身,而是一切会危及皇权,危及她叶碎金的可能。 她约束的, 是旁人侵夺她权力的权力。 其实不分文武。 杨相睡到半夜被叫醒, 被告知了正在发生的事。 他两只鞋子都穿反了, 直奔了皇宫。 今夜宫城未落锁, 皇帝也未就寝, 灯火通明地在等着。 他不好的预感全都成真了。 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的话, 完全可以驳回去。这天底下,谁还能绑着她完婚入洞房。 她偏不。 她就要放纵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动刀见血。 她是蓄意的。 杨相发髻散乱,扑在了雪地里,声嘶力竭:“陛下!陛下三思!陛下手下留情。” 叶碎金披衣而出,看到杨相连大衣裳都没穿,立刻脱下自己的裘衣披在了他身上,扶他:”快起来,你受不得这凉。” 杨相却把住了她的手臂不放开,也不肯起。 他非是慈悲心大发要替政敌求情,而是到了他这样的位置,做事情甚至不能只考虑身前,还要考虑身后,要考虑史笔如刀。 “陛下可想过,你做了这样的事,史书上会留什么样的名!百年后又谥什么字为号!”他磕下头去,脑门上沾了雪,“请陛下速速召回端王。” 叶碎金却道:“无非谥个厉或者戾。” “厉帝、戾帝。”她在夜雪里笑,“都挺好听的。” 哪一个都强于什么贤后。 哪怕今夜让她重选一次,她依然是宁为戾帝,不为贤后。 杨先生不肯起来,她便弯下腰去。 “夫权、父权与皇权的冲突,你们大家廷议之时都辩得很明白了。” “他们妄图给我一个夫君分享皇权的时候,就该想到,皇权岂是任人裹挟的。” “想做皇帝的丈夫,那就先解决夫权和父权的问题,所以,我叫三郎去崔府诛其父,四郎去宋州灭其族。” “我还给我未来的皇夫准备好了绝子药。” “你知道的,我不能生。自然也不能让他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儿来,我可没打算做任何人的嫡母。” 妻子是丈夫的财产,妻子的财产当然也是丈夫的财产。这是一重。 孩子是母亲的继承人,孩子也是父亲的财产,所以孩子的财产也是父亲的财产。这是一重。 纵妻子太强,丈夫无法直接获得妻子的财产,这一重的一重的,也总有办法间接地实现。 文人们玩的,还是那一套。 今生的叶碎金却不是前世的叶碎金。 这个叶碎金全无顾虑,不在乎身后名,不在乎她死后洪水滔天,史笔如刀。 只她活着的时候,任何人想侵蚀、剥夺她的皇权,都决不许! 杨相有种感觉,皇帝说得十分冠冕堂皇,听起来虽冷酷但是理性。 可她其实是有情绪的。 叶碎金是一个能把情绪控制得滴水不露的人。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可以了。 可现在,杨相能感受得她平静语气下起伏的情绪。 她这情绪得是何等强烈,才会外散出来叫别人察觉。 杨相感到无可奈何。 开国君主,大多强势。叶碎金尤为强势,他现在明白,她的意志是根本不容许旁人违抗的。 她若不在意身后名,这世上真的没有能约束她的东西了。 杨相悲喜交加。 悲的是,君上如此,他这开国的宰相怕是也在史书上留不下什么好名声了。 起码一个“力不能谏”的批判是逃不掉了。 喜的是,他那个敢掀翻天的少堡主未曾变过。她未曾因为年纪大了、环境变了就束手束脚。 史书上多少开国皇帝,马上可以,马下便不行。晋帝就是前车之鉴。 神州如此广阔,他们虽立国称帝,其实只占据了江北。 南边还有整个江南,西边还有蜀国,北边还有燕云十六州。 他年纪大了,倘若君主畏缩起来,这些恐怕就都看不到了。 杨先生还是想有生之年,看到以上哪怕一个能收复。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他深深吸一口腊月里冰冷的空气,终于肯站起来。 “陛下既然想得清楚,臣就不多言了。“他叹息。 叶碎金道:“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我今夜不睡了,明天肯定没精神,都得靠你了。算了,别回去了,折腾。你就在宫里睡吧。” 杨先生问:“皇夫……” 刚才听着,叶碎金那意思,竟还打算继续娶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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