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路北尧亲自煮的鸡汤面,味道还挺不错的。 也是后来程十鸢才知道,路北尧在海外留学的那两年,都是自己煮饭的,那会儿还要打工支付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倒不是家里没钱,只是年轻的时候要吃点苦头,磨砺意志,这是路家从祖上就传下来的规矩。 吃面的时候,路北尧问, “今天还要出去吗?” 看来昨晚去见了高木的事,宋秘书已经汇报给路北尧了。 程十鸢也没打算瞒他,“还有事要办。” 从程十鸢去苗寨找蛊的时候,路北尧就知道,有的事情她是下定了决心要做。 遂也没有多劝,只是嘱咐她, “你自己小心,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快吃你的面,面都要坨了。” 吃过早饭,程十鸢和路北尧一起出了门,巷子口停着两辆豪车,一辆黑色的布加迪,一辆月光白的劳斯莱斯。 路北尧上了布加迪,宋助理从劳斯莱斯的驾驶室下来,为程十鸢拉开了后座的门。 一黑一白两辆车在巷子□□汇,然后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开了出去。 * 程十鸢今天不是去见高木的,劳斯莱斯在京市主城区转了几圈,开到王家的宅院门前停下。 这边不能停车,程十鸢下了车,宋秘书就把车开走了。 她站在宅院高大的门楣下方,仰起头,那道熟悉的广亮大门已经被修葺过了,色彩比程十鸢在的那个时候还要更加光鲜一些。 大门上方的牌匾上【德正敛福】几个大字也重新上了黑漆,又用金漆描了字,黑底金字,看起来很气派,也很讽刺。 战争那会儿,王氏做了汉奸,靠着出卖同胞,在侵略者那里捞到了不少好处,其中就包括程家的这栋老宅。 后来国内动荡,大户人家的老宅几乎都被瓜分了,连路家那样威望高的首富也不能幸免。 也不知道王氏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这栋宅子得以保全下来。 程十鸢收回目光,抬手推开宅院的大门,门没有关严,咯吱一声就弹开了。 这是程十鸢生活了18年的地方,宅子里的装饰虽然大变了,但格局却没有变动,她轻车熟路地在里面走动着。 前厅是会客的地方,程十鸢走进去逛了一圈。 没有人,空荡荡的。倒是家具还真不错,成套的红木家具,工艺也都是老工艺,看起来像是花了大价钱的。 穿过前厅,走过二门垂花门,进了内宅。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氏出了事,家里的佣人们都跑掉了,连内宅也是空荡荡的,程十鸢在里面转了两大圈,才在假山鱼池旁边的一间厢房里找到王杜若。 程十鸢都从鱼池前面走过去了,又退回来,抓了一把鱼食洒进鱼池里。饿久了的几条锦鲤蜂拥而上,欢快地抢夺着从天而降的美食。 又给鱼儿喂了一把食物,程十鸢这才迈过门槛,走进敞着门的屋内。 王杜若躺在被窝里,脚蹬在枕头上,头悬在床位处,翻着白眼看向窗外那一小簇寒冬中依旧翠绿的冰翠竹。 程十鸢走进门内,王杜若的姿势没变,眼眸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去。 “笑话你在外面也看够了,怎么?还要上门来羞辱人吗?”王杜若冷声冷语的怼了一句。 程十鸢也不气恼,弯腰拨开床边一张红木椅子上胡乱搭着的一件毛衣外套,随后优雅地坐了下去。 “我可没那么无聊。” 她的语气很低缓,语调缓慢流淌,却不温和,带着一丝凉意, “王杜若,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想同你说。” 王杜若吊着脑袋,翻着白眼,“悉听尊便。” 程十鸢的手肘搭在扶手上,侧头看向王杜若, “那天在养老院给你把脉,有一件事情我把出来了,但我没说。你17岁的时候,生了一个男孩,对吧?” 王杜若要死不活地回了一句, “得了,我知道您医术高超了,我多大年纪生的孩子,生的男孩女孩您都能把脉把出来,程医生华佗在世,可以了吧?炫耀完就赶紧滚。” 程十鸢问,“这个孩子你知道在哪里吗?” 王杜若本来想说不知道,赶紧把程十鸢打发走。 但这件事在她的心里埋藏了许多年,除了王和豫没人知道,她和王和豫都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二十年没有提起过,久到王杜若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她盯着外面那一方翠竹,喃喃道, “这些竹子,就是他没的那一年种下去的,他的骨灰就埋在这片翠竹下。” 程十鸢抬眉,讶然道,“死了?” “骨灰是王和豫亲自给我的,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我没见过他。” 王杜若微抬起头,瞥了程十鸢一眼,骂了一句, “你他妈真八卦。” 程十鸢勾唇一笑,笑完,忽而正色道, “高木来京市了,你知道吗?” 王杜若,“我不想听这个人的事,别他妈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程十鸢没理她,继续说, “我昨晚上见了他一面,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说是他的养子,叫小泽。” 程十鸢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开一张照片,正是她昨晚和小泽吃炸酱面的时候,先走开的宋助理从窗外拍的。 因为隔得有点远,照片不算清晰,但还是能看清楚少年精致温婉的眉眼。 程十鸢打开照片,把手机扔到王杜若身边。 王杜若此时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她坐起身,捡起程十鸢扔过来的手机,在看清楚那少年的长相的时候,她的脸上颜色尽失。 “妈的!” 王杜若暗骂一声,光着脚冲出了房间。 她跑到那丛翠竹跟前,双膝跪地,在靠近墙根的一处徒手挖下去,这天寒地冻的,土早就冻上了,她努力刨了几下,指尖都磨出血,但那冻土却纹丝不动。 程十鸢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过来,让王杜若让开点。 她把那些开水一点点倒到王杜若刨土的地方,随着开水渗透进泥土,僵硬的冻土逐渐变得柔软。 等土完全化开了,程十鸢就拿出从厨房里顺过来的小锅铲,朝着那个地方挖了下去。 没挖太深,锅铲就碰到了一个硬物,她沿着那个硬物掏了一圈,从土里掏出一个青花瓷的小瓷罐。 看到那个瓷罐的第一眼,程十鸢整个人都不大好了。这青花瓷小罐是她以前的零食罐子,谁曾想有一天竟会沦落到用来装骨灰的地步。 王杜若夺过那个装骨灰的罐子打开,从里面抓出一把灰白色的面粉怼到程十鸢面前,问, “既然不是骨灰,那这里面是什么?” 程十鸢后退两步,拿起小锅铲挡到身体前面, “我上哪儿知道去,你把那东西离我远点。” 倒也不是害怕,就感觉这罐子在土里买了一二十年,上面还不知道附着了多少细菌,而且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怪膈应人的。 王杜若冲回房间里,穿上鞋子,又胡乱套了一件大衣,抱着那个小罐子冲出来,就往大门那边走。 程十鸢跟在她身后喊, “你是要去找王和豫吗?我送你,你这个精神状态,可别开车了。” * 王和豫现在正躲在京市的一家高端疗养院里,疗养院的院长和王和豫私交不浅,也有些利益上的牵扯,所以才顶风收留了王和豫。 这会儿王和豫已经委托律师办理出境手续了,只要手续一办妥,就准备立刻从国内逃离。 宋助理按王杜若说的路线,直接把车开到了疗养院门口,车一停稳,王杜若抱着那个骨灰罐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医院。 程十鸢跟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给郑导发了一条消息。 郑导那边收到信号,直播间从全梦菲那边切走,程十鸢这边手机App自动登录上了《医者》的直播间。 全梦菲这会儿还在派出所里,网友们本来还在商量着怎么能把全梦菲给捞出来,画面突然黑了一下,再恢复直播画面的时候,就变成了疗养院这边。 程十鸢把手机转过来,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网友们安静, “带你们看点好玩儿的。” 镜头跟随着程十鸢的步子,推进疗养院的大厅,王杜若正在和大堂的值班医生交涉, “我是王和豫的孙女,让我去见王和豫。” 值班医生倒是接到上面的通知,强调不允许外人进入王和豫的病房,但孙女肯定不算外人,于是医生示意安保退开,让王杜若进去。 程十鸢快走两步,指了指王杜若的背影,冲医生解释了一句, “一起的。” 便踩着高跟着一溜烟地小跑,趁那医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播间里, 【王和豫不是说失踪了吗?还有人传他已经出境了,没想到龟儿子给老子躲在这里呢。】 【程程跑得也太快了吧,哈哈哈哈,头都要笑掉了。】 【就是,一个平时出行都要靠轮椅的人,居然能跑这么快,还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绝了。】 【哎,说正经的,找到王和豫了,要不要报警啊?】 【没事,郑导肯定会安排好的。】 这个疗养院的住院区不是常见的那种单间,而是一栋栋依山而建的小别墅,王杜若径直走到其中一栋别墅门口,输入密码,冲了进去。 程十鸢快走两步,也跟了进去。 此时王和豫正在一楼的客厅里打电子高尔夫,听到有人进来,他还以为是律师来了,笑盈盈地一抬头,脸色瞬间变了色。 “你怎么...” 王和豫的话还没有说完,王杜若冲上前,抱起那个骨灰罐子,兜头朝王和豫头上砸下去。 只听砰砰的两声闷响,青花瓷罐碎了一地,王和豫的头上流下一股鲜血,混着瓷罐里的白灰,糊了他一头一脸。 王和豫被那白灰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他捂住胸口,朝王杜若愤怒大喊, “你搞什么?” 直播间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惊呆了, 【卧槽,什么情况?王杜若不是王和豫的孙女吗?她怎么揍她爷爷啊?】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揍,我都希望能够揍得再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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