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跟借住在偏院的孀居表妹苟且,婆母硬逼着韩秀兰接纳不算,还要将其抬成平妻。 旻朝自开国以来便没有平妻的说法,这不仅仅是在打韩秀兰的脸,也是在打韩家的脸。 韩秀兰当即便回了韩家镇,请宗族出头,带着嫁妆和离归家。 只和离却还不算完,不肖韩家人开口,便有的是钻营谄媚之人出手。 到如今那前夫一家早已是一蹶不振,就连那借住的孀居表妹也跑去给别人做妾了。 由此可见,背靠家族的人果然更有底气一些,更何况还是如此显赫的家族! * 林宏山跟韩家算起来也颇有渊源。 他原本是绍兴余姚人,十五、六岁的时候所在渔村遭到倭寇屠戮,亲人族人全都遇害,只他命大活了下来。 为了报仇雪恨,半大的少年哭着求着要入南海水师营,最后被江浙总督收为亲兵,而这位江浙总督便是韩旭之韩大人。 韩大人当年负责沿海抗倭事宜的时候也才三十多岁。 所以说救世能臣并不是谁都能当的!其一生荣耀,乃是由彪悍的功绩铸就而成! 林宏山在韩旭之身边呆了五、六年,从小兵升到小旗,后来为韩大人挡刀不幸没了左臂,无奈只得退役。 因着韩大人的照拂,退役后的林宏山得以在韩家镇上的纱厂里当护卫统领。 每月有二十五两银钱,年节时候还发粮油布料,比镇上生意最好的杂货铺还挣得多一些。 林宏山甚至还因此邂逅了韩秀兰! 韩秀兰当初和离的时候,那一抬抬家具嫁妆便是林宏山带着纱厂护卫搬回来的。 阿爹每回惹了阿娘生气的时候,阿娘都要骂他内里藏奸。 据说,当初帮着阿娘去前夫家理论的几位堂婶本是打算劝和不劝离的,结果还没开口说话呢,她阿爹就带着护卫砸了人家大门! 阿娘每回提及此事,阿爹眼底竟然都藏着几分得意。 林青瑜怀疑他当年就是故意!这二狗子坏得很,她有证据! * 话说时间倒退回五日前。 京城这几年冬日冷得出奇,好些地方还积雪成灾,季夏时候却又比绍兴府还要炎热许多,这气候可真是奇了怪哉! 乌衣巷韩府,前院听涛阁后罩房处,林宏山与外院大管事韩成庆正在坐在门廊下的石阶上,就着五香花生米,慢悠悠喝着小酒。 林宏山只穿了一件灰色薄衫,衣襟半开着,望了一眼刚升起半丈高的日头,心里无比思念自家那半亩沙地西瓜。 他离家时瓤儿只是粉白,如今怕是已经熟透了。 二两烧刀子下肚,韩成庆面皮泛红,原本稳重严肃之人此时笑得十分轻浮,冲着林宏山挤眉弄眼道:“嘿!林二狗,我问你……,你当初是不是老早就瞧上我二十八族妹了,故意使坏砸的人家大门!?” 这年头刑罚依然保留有连坐诛族,运气不好的时候,整个大家族无论旁支嫡支都得捆一块儿完蛋。 性命相连、利益相关的同族同乡,绝对比买来的奴才更值得信赖。 韩成庆出身于芙蕖山韩家旁支四十八房,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跟在韩大人身边当书童,比林宏山年长四岁不到。 二十多年前跟倭寇拼命的时候,两人也曾是能托付后背性命的至交,如今说起玩笑话来也没那么多顾忌讲究。 林宏山蓄着短髭,五官端正俊朗,眼窝略深,斜着眼瞧人的时候,目光凶狠如狼。 韩成庆却是不怕他的,撇了撇嘴,鄙夷道:“你这狗东西肯定是故意的!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可真是个缺德玩意儿!” 林宏山左手自手臂往下都是空荡荡,右手又握着个巴掌大小的红铜镶珐琅扁肚酒壶,瞪了韩成庆一眼后尤不解气,索性伸腿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这般在背后编排自家族妹,若是叫大人知晓了,怕是得抽你一顿!” 韩成庆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须,得意道:“我跟了大人几十年,如今已是做祖父之人,大人无论如何也会与我几分颜面,岂会因两句玩笑话就罚我。” 林宏山意味深长道:“大人若是听见了这话,你说他会不会收拾你?” 韩成庆估摸了一番大人的脾性,眨了眨眼,讪讪道:“……那多半是会的。” 但凡聪明绝顶的人都喜欢出其不意,韩首辅更是如此。 你越是猜度他老人家不会收拾你的时候,他偏偏就要收拾你一顿;你小心翼翼怕挨罚的时候,他老人家反而还要宽慰你几句。 韩成庆时常怀疑,韩首辅他老人家多数时候或许也不是为了出其不意,也许仅仅只是恶趣味发作而已。 林宏山就是再傻也不会跟他在背后妄议老大人,只岔开话题道:“我去年请你帮忙探查的事情,如今可有眉目了?” 韩成庆闻言摆手道:“那事多涉及后宅,我不方便出手,好在你嫂子帮着都打听全了,等她回来,让她说与你听。” 说曹操,曹操到。 韩成庆话音刚落,其娘子曾氏便提着菜篮子进了院门。 只一瞧见韩成庆二人,曾氏便立时竖起了眉毛来,气骂道:“大清早的就干吃起酒来,也不怕伤了脾胃!年岁也不小了,这般不知克制,是嫌自个命长不成?” 韩成庆赶紧将石阶上那一碟带壳五香花生高高举起,忙忙道:“没!瞧瞧,有菜的!没干吃呢!” 林宏山:“……”你还不如不狡辩呢!
第5章 林宏山捡到自家闺女的时候并未发现任何信物,身上更是光溜溜的连个襁褓也无。 当年那般情形,逃难战死之人无数,想要寻到阿瑜亲生父母,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在阿瑜七、八岁的时候,经常梦见有人唤她阿娘作夫人。 旻朝身上有品级诰命的女子才能称之为夫人,韩秀兰十分有自知之明,当即便说这“夫人”定是指的阿瑜亲娘。 婴孩记不得自个出身时的情景,但有一两个词或许会被刻在意识深处,到了一定年岁又被偶然翻出来,这种情形在民间并不少见。 不过即便有了这么半分线索,真要探查起来却也依然是极难的! 一来京都最是不缺诰命夫人,再加上官员外放流动,这排查范围实在太广。 二来好好的官家小姐为何会被扔在运河边上,这其中多半涉及后宅阴私,一般人家都会死死捂住,外人更是无从得知。 林宏山一年最多也就来京城两、三回,每回呆的时间也不算太久,此事只能托付给韩成庆帮忙留意。 韩成庆倒是十分乐意帮忙,只是他如今乃韩府外院大管事,一言一行都与首辅大人息息相关。 由他亲自出面的话,难免会被有心人借机生事,再说涉及内宅后院,他也确实不如自家娘子有法子。 曾氏进了后罩房东厢,从临窗的梨花木妆台暗格里取出两页纸来。 走出屋亲手递给林宏山后,道:“天顺三年春夏时分生产过女儿且又遗失了的官家夫人,阿嫂这几年差不多都替你打听全乎了,接下来如何打算,还需得你自个拿主意。” 宣纸上勉强只能算得上工整的字迹出自曾氏之手,其字如其人,一个个都十分圆润丰腴,比过年时候大门上贴的“福”字瞧着还有福气。 两页纸看似是挤得满满当当,但要同时满足天顺三年春夏生女、遗失、诰命夫人这三个条件的女子其实并不算多,林宏山仔细数了数,也就正好只有五位。 曾氏说是叫林宏山自个拿主意,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林兄弟,你与秀兰养了阿瑜十五年,早就视如己出!阿嫂知你们夫妻心善,不愿见人骨肉分离,可这认亲之事却还是要慎重考虑!” “比如这礼部员外郎蒋氏府上……”曾阿嫂指了指宣纸上第三户人家,言辞委婉道:“蒋大人早年间据说宠妾灭妻,他那原配夫人对外称是难产而死,生下来的女儿也在满月的时候弄丢了,真相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但如今蒋氏府上却已全由那妾室把持,蒋大人名下两儿一女也都是那妾室所出!” 曾氏说到此处时,意有所指道:“阿瑜今年二月及笄,也到了说亲事的时候,若是认了亲生父母,你与秀兰怕是就难替她做主了。” 提到阿瑜的亲事,林宏山一时有些愣神。 韩成庆见此以为他是没听明白自家娘子的暗示,索性凑过去,左手搭在他肩头,目光精明,低声狡猾道:“你阿嫂的意思是,这些人家若是重情知理,咋们就上门去认一认,若是寡义荒唐,咋们也就别去自寻麻烦了。” 林宏山白了他一眼,心说你瞧着我像是那自寻麻烦的傻子么? 林宏山肩膀一塌,韩成庆便“哎呦”一声直接歪倒在地上去了。 林宏山转头问曾氏道:“除了蒋府,我瞧着另外四家皆是父母双全,阿嫂可知其中有无祖上身量十分高大,还天生神力的?” 这话问得颇为奇怪,曾氏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这跟阿瑜有何干系?” 林宏山叹气道:“阿瑜前年还只是比秀兰高大约两寸左右,去年身量又突然猛蹿了不少……” 林宏山还未说完,韩成庆便打断道:“小娘子还能蹿上天去,难不成比你还高了?” 林宏山语气艰难道:“……阿瑜如今确实比我还高两寸左右。” 林宏山身量七尺有余,在江南也算是顶顶高的个头了。 “……” 韩成庆跟曾氏都难得沉默下来。 林宏山抹了把脸,又艰难道:“阿瑜自小就力气极大,年初时候去纱厂帮忙,单手就将一百多斤的一捆纱给举了起来。” “……” 韩成庆与曾氏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齐齐咽了咽口水。 曾氏仔细回想了一番,不确定道:“这另外四家里,祖上都是读书人,身量似乎也算不得多高呢。” “祖上身量十分高大,还天生神力的人家,满京城也就只有定国公府曹家。” 韩成庆眯了眯眼,沉思道:“先太皇太后便是曹家女,据说比孝宗皇帝还要高半个头,去猎场围猎时曾拉开过两石的弓!” 曾氏闻言摇头道:“子孙不似先祖的大有人在,若按照这个来认亲,怕也是做不得准,再说定国公府先世子夫人天顺三年虽也曾产女,可却没丢,如今正好好的养在安乡伯府里呢。” 曾氏回忆道:“说起来,定国公府那位小姐就不似曹家先祖,身量相貌大约都随了她母亲,即不高大,也无神力。” 林宏山闻言也觉有道理,便不再纠结身高气力之事,只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去确定。 只是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有道清亮的声音从月亮门处传了过来。 “曾麽麽,快快!您赶紧帮我把这梅花络子重新编好,不然我那心黑手狠的表哥就要六亲不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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