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与人的想法大抵是不完全相同的,林宏山去第一户人家拜访询问时,才只将将表明来意,便被门房当作骗子给赶走了。 休沐在家的韩首辅知晓此事后,特地将林宏山叫去嘲笑了一番,说他即便做了人父,行事却依然莽撞冒失得很,还是当年那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不过韩首辅虽爱挤兑人,却也护短得很,当即便让韩成庆取了他的名帖,陪着林宏山挨个走一趟。 韩首辅如今在朝堂之上可谓只手遮天,拿了他名帖的林宏山行事自然也顺利许多。 林青瑜身上有处胎记,位置不算隐秘,形状却十分特殊,因此这认亲之事说来也极其简单,只肖跟丢失过女儿的人家确认一番,便也就差不多能排除哪些不是了。 只半日不到,林宏山跟韩成庆就排除了其中三家。 待到第四家时,却又变得不顺利起来。 * 安乡伯太夫人鲁氏一生育有两女一子。 长女方元敏嫁的是定国公世子曹启贤,夫妻两一个战死在桐梓关,一个生女时难产而亡。 方元敏长子曹信业不满十岁就去了幽州战场,拼命生下的幼女曹芳菲则留在京城,自小在安乡伯府长大。 幼女方元柔嫁的是金陵淮安府王氏子,丈夫王琦乃天顺元年探花郎,如今在江西南康府任知府,其夫人方氏却留在京中,并一直居住在娘家安乡伯府里。 方元柔天顺三年曾有过一女,后因战乱丢失,至今膝下无子嗣。 王琦也不知是何原因,虽有妾室,却也同样无子嗣。 安乡伯方元德乃鲁氏次子,娶妻许氏,妾室数名,如今子女成群。 方元德能力不显,只在五成兵马司领了个闲差,性子倒是和善,客客气气领了林宏山二人进门,吩咐下人去后院通知方元柔后,便亲自在客院招待着。 茶水过了两旬,无话找话的方元德神情也有些尴尬,正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后院瞧瞧情况的时候,安乡伯太夫人身边的丫鬟莺歌才匆匆过来,说是太夫人请客人去寿安堂一趟。 * 林宏山其实已经有些后悔来寻亲,待进到寿安堂大门,被一身量娇小,相貌柔弱的女子似仇人般瞪眼瞧着的时候,心中疑虑更盛! 不等双方见礼,那女子便面色阴狠道:“王家的贱种刚出生就被我掐死了,你那养女不是我的女儿!” 林宏山:“……” 正好!我也觉得阿瑜不是你的女儿,相貌无半分相似不说,个头也相差了不老少! 虽说子女不一定都像父母,但也没这么个不像法! 坐在上首红木圆椅上的安乡伯太夫人头发花白,面相有些愁苦,忙忙安抚幼女道:“你莫要说这糊涂话,那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能因为夫婿的不是,就连自己亲闺女也不认了!” 方元柔却只是冷笑一声,嫌弃道:“没规矩教养的乡下丫头,认来做什么?” 林宏山闻言瞬间冷了脸,嘴角绷得直直,韩成庆心知他是动了怒,却又因为嘴拙,不知该如何反驳。 韩成庆心中同样不悦,挑眉冷笑道:“王夫人这话说得太早,还不一定是您女儿呢,再说了,您口中的乡下丫头自小便是由我韩家姑奶奶教养长大。” 韩成庆肃着脸,字字带刀般质问道:“您这话,是在质疑我韩家女的教养规矩么?!” “……”安乡伯府三人面色瞬间有些僵硬。 方元德挤着笑脸,小心翼翼解释道:“当当、当然不是,韩家女的规矩教养自然是极好的!幼妹口无遮拦,还望韩大管事莫要误会。” 更不要回去跟韩首辅告状,自己闲人一个,可承受不起首辅大人的雷霆手段! 韩成庆不接这话,心头鄙夷道,这般年纪了,还口无遮拦呢!真当爷看不出来你们那鬼魅把戏来? 方氏母女两个也不再扯东扯西。 安乡伯太夫人垂了眼皮,直接问林宏山道:“我那小外孙女身上有处胎记,不知您那养女是否也是如此。” 林宏山犹豫许久,却还是硬邦邦地点了点头。 安乡伯太夫人又继续试探道:“那胎记模样似蝶,桃粉色……” 林宏山面色嫌恶地瞥了方元柔一眼,心中已被后悔跟懊恼填满,却又无法否认,只得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安乡伯太夫人见此神色一瞬间变得极其微妙,也不知是在害怕恐慌,还是在后悔愧疚,总之叫人实在看不懂。 方氏却又跟疯了一样,捂着脑袋又哭又叫:“我不认!那不是我的女儿,她本就该死的,别让她回来,不许她回来!” “娘,你不要认她,不准你认她!你要是认她回来,我立马就死在你面前,我也不活了,我也不要活了!” “……” 这般变故看得林宏山与韩成庆二人神情凝重。 “我的天爷,这可真是冤孽啊!” 安乡伯太夫人悲痛大哭,双手死死搂住方元柔,还拿了手绢堵住她的嘴。 方元德看着痛哭的老娘跟发疯的妹子一脸不知所措,看起来比林宏山二人还像个外人。 安乡伯太夫人让丫鬟婆子将方元柔扭送回屋后,神情哀伤地跟林宏山商议道:“柔儿这般情形实在受不得刺激,我那可怜的小孙女既然自小由你们夫妻养大,不若就继续留在你们家中如何?” 林宏山眉头微蹙,安乡伯太夫人见此又忙忙道:“自然不会让您们夫妻白养,我作主补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她以后若是嫁人,嫁妆也由我们出。” 林宏山听她这意思是不打算接回阿瑜,一时说不出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但仔细一想,就阿瑜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大抵也是不怎么在意的。 林宏山心里便也无所谓起来。 韩成庆只一眼便瞧出了他的想法,险些忍不住要翻起白眼来,老大人说他性子单纯莽撞,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韩成庆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道:“敢问太夫人,您这般打算,可曾问过王知府王大人?您做得了淮安王氏的主?” 淮安王氏同样是百年世家,王琦乃王氏嫡支嫡脉子孙,其隔房伯父王简之任江西布政使,乃正正经经的二品封疆大吏! 阿瑜即便只是个女子,那也是王家血脉,可不是你安乡伯府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真是好一出荒诞闹剧!看得韩成庆闹心不说,还无语至极!
第8章 林宏山二人跟安乡伯太夫人注定是谈不拢的,不欢而散后,便又回了韩府。 韩首辅瞧热闹向来是要看完整场,老早就让小厮等在了大门口,立即将林宏山二人叫到了跟前来。 林宏山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时也不再忍着,当了韩首辅的面儿就气冲冲地骂了方元柔母女几句不好听的话来。 韩成庆在一旁描补细节,见大人耐心十足地安抚那暴躁的二狗子,心里微微有些冒酸气。 因当年断臂之事,大人这些年对林宏山一直心怀愧疚,把他当作亲子侄一般照拂看顾,林宏山在大人面前也几乎是无话不说。 方元德担心自己回府告状,实际上,林二狗才是真正的告状精! 韩首辅大约压根儿就不将安乡伯府放在眼里,听完只随意道:“不知所谓的妇人,阿山不必再理会她们,该如何便如何,等到王家人知晓情况后,再作应对也不迟。” 林宏山假设道:“那她们要是不告诉王家人呢?” 韩首辅淡笑道:“放心,王简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安乡伯没那个胆子!” 林宏山闻言放心下来,也不担忧王家人知晓后会如何。 毕竟自己从未做亏心事,到时候谈得拢就谈,谈不拢也无所谓,大不了他们夫妻继续养着阿瑜就是! 林宏山自以为想明白后,便要回去收拾行囊,准备明日一早就回绍兴府去。 韩首辅闻言又是一阵嘲笑,说他自成亲后就跟拴了链子的家犬似的,走到哪里都像是被主人拽着一般! 林宏山也不反驳,只嘿嘿傻乐。 韩首辅看得眼疼,摆手让他赶紧滚,他老人家还等着瞧下一场热闹呢! * 公主府的宴席散得不早不晚,日头夕斜的时候,韩令和兄弟也回了府。 韩令和刚踏入大门,就被韩首辅身边的小厮请去了前院书房。 朱长泽摸不清状况,脑子一抽,匆匆赶去后院,替他表哥搬救兵去了! 韩首辅保养得宜,年近六旬须发依然浓密乌黑,个头不及韩令和高大,却也挺拔伟岸,凤目薄唇,眼角额头有些许细纹,相貌却也依然英俊潇洒。 韩旭之叫孙子过来其实也没甚大事,只是好奇道:“听说公主府荷花宴上出了名才女,写的诗文引得端华公子大加赞赏,可是真的?” 韩令和无奈道:“孙儿只夸了一句立意新颖,并未多说什么。” 您这消息也太快了些,这才刚散席呢! “以你之心高气傲,就算太白在世,估计也吝啬夸赞,说不得还要嫌诗仙不够淡泊名利!” 韩首辅凤目含光,揶揄道:“为何就对那写诗的小娘子另眼相待了?” 韩令和无言反驳,他根本就不认得那写诗的小娘子,只听说是冯御史府上的千金,是个喜好诗词歌赋,通读史书经史的姑娘。 这世间偏就有那么一种人,自己不通文墨,平仄对仗都搞不清楚,却还要瞧不起读书的种子来。 曹芳菲便是如此,自己作不出诗文,却要讽刺别人营销才女名声只为当作嫁人的筹码,实在庸俗得很! 韩令和看不惯她这般坏人名声,便随口相帮了两句,但却也未曾说假话。 冯御史千金在诗词方面,确实颇有灵气造诣。 韩首辅面带审视,目光锐利道:“长公主府上的花宴,一年要办上个四、五回,你哪回去过了,今日为何就有这般闲工夫?” 历经三朝的首辅大人,双目似乎能洞察世间一切。 韩令和并未坚持多久便出卖了队友,语气十分自然道:“父亲忌日的时候,姑父喝醉了酒,糊里糊涂跑来我房里哭得嘶声裂肺,只说是对不起父亲,自责是不是因为他从百年后穿越过来,才导致的蝴蝶效应,原本历史上明明就没有桐梓关之事。” 韩令和坐在祖父身旁,手里不自觉转着折扇,语气平淡道:“姑父还说我未来的夫人会发明蒸汽机,从而推动时代变革,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叫我千万记得留意,免得又被他给蝴蝶没了。” 这些话说得没头没脑,但韩令和祖孙二人却都大致听明白了。 韩首辅面上无半点波澜,语气凉凉道:“我那资质鲁钝的女婿竟还有这等奇遇呢,老天爷也实在闲得慌。” 说起来,康亲王朱成宣刚掌管天策神机营那会儿,便以一炉沸水举例,大谈能量转换,扬言要发明一种以蒸汽为动力的机器来,鼓捣了这么些年,却也未做出实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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