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医书,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多去医馆坐坐,总不能说几句话就漏了馅。”他的影子翻过一页,几缕长发微微地晃动。 “真的不需要睡一会儿?”云乘月翻身侧卧,眯眼盯着那个影子,“我总觉得,白天也做事、晚上也做事,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是死灵,精神上也会疲惫。一疲惫,就容易松懈——万一被人趁虚而入呢?” “不会。”影子还是在看书,似乎非常专注,“睡吧,我守着你。” 云乘月静静地望着他,慢慢合上眼睛。 “好吧……晚安,薛无晦。” “晚安,云乘月。” …… 这一天白天的时候,诸葛家。 诸葛夫人和老爷都是工部的官员,虽是小官,不必上朝,每日却忙忙碌碌。尤其前段时间工部尚书突然身死,工部一时混乱,两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天没亮就走了。 诸葛聪今日得闲,在家睡了个懒觉才起来,还想着今天的早点是芝麻糖包子配豆浆,是妹妹爱吃的,于是与找妹妹一起吃早饭。 哪知道,丫鬟告诉他,说“小姐一大早就出门了”。 去哪里了?诸葛聪正疑惑时,陆莹就匆匆跑了回来。 她回来时脸色煞白,似乎被什么吓到了,一脸神思不定,看见他时才眼睛一亮,招手说:“哥哥,你来一下。” 连丫鬟都不要,关起房门来和他说悄悄话,第一句就是:“我刚从云乘月那儿回来。” 诸葛聪一听就严肃起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芝麻糖包子:“是又出事了?” 陆莹摸出一个粉金色的圆晶石,往桌上一拍:“一起看……先别碰,你先发道心誓。” 见她神情严厉,诸葛聪更加严肃,仔仔细细发了绝不泄密的道心誓。 神识浸入。 诸葛聪一开始还在倒抽凉气,后面直接悄无声息。反倒是陆莹,一直沉默,比他沉稳不少。 “……哥哥,你怎么想?”看完后,陆莹将晶石收进锦囊,还加了好几道封锁的符文,密密麻麻的“锁”字将锦囊围得密不透风。 诸葛聪沉默着,消化了一会儿,才道:“我想家里独善其身,最好离开白玉京,但……” “但很难。”陆莹接话道,“爹娘都是官员,没有确凿证据,他们不会离开京城。就算有证据,他们也很难舍下同僚、邻居和亲人。” 他们的父母都是尽职尽责的官员,又温和慈爱,素来乐善好施,和所有人都处得很好。又冠着“诸葛”这个姓氏,虽然不如本宗显贵,他们却都很注意维持世家的体面、品行。要诸葛聪说,他的父母可比许多人都更配得上“高洁”二字。 “哥哥,我们还是要试试。”陆莹果断道,“你向来能干,在家里说得上话,父母也肯听你劝,你还是要去劝他们试一试。晶石中记载的消息,我们不能瞒着他们。” 诸葛聪叹了口气:“是,你说得对。不过,我怕他们不肯发道心誓,又或者看了内容后,觉得这是造谣,宁肯违背道心誓,也要将消息往上禀告,那不就害了云道友?” “说到这个……” 陆莹露出奇怪的表情:“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也许能帮上忙。” “什么人?”诸葛聪问,“云道友的人?” “应该是,他也有这东西。”陆莹指了指晶石,“他说他认识爹娘,关系还很不错,他叫杜尚德,哥哥,你听过这个名字吗……哥哥?” 诸葛聪一跃而起。 “杜尚德……那不是工部尚书杜言吗!爹娘都很推崇他,可他、他不是死了?” 兄妹俩面面相觑。 最后陆莹严肃地说:“云乘月不会骗我,总之,我们要试一试。” “如果成功,哥哥,你就带着爹娘去明光书院避难。” 诸葛聪神情一动:“那阿莹你?” “我要留在白玉京。”陆莹一脸平静,显然早就想好,“我要留在这里,站在云乘月这一边。” 就这样,诸葛家悄悄忙碌起来。 对于兄长的行动、爹娘的反应……这些后续的事情,陆莹都没有很关心。因为从那一天起,她就将所有的华服美饰收起,不再享乐,也不再要有服侍。 她每天只做一件事:修炼。 逐日弓在她手中一次又一次拉开,她还是永远待在家里的靶场,只为了让“射”字更精纯一分。 不知兄长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说服爹娘离开。他们请了假,开始悄悄收拾行李,留下愿意追随的下人,又用厚礼送走不愿离开的下人。很快,在新年开头不久,诸葛聪带着他们低调离京。 临行时,她爹娘抱着她怎么都不肯撒手,她阿娘的眼泪落了一串又一串,险些就要留下来和她待在一起。 “好不容易得回来的心肝,娘怎么舍得下?明知有危险,怎么舍得下?” 爹娘都在哭,陆莹也红了眼眶,却反而更坚强。在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她还会幻想自己有家人、有依靠,常常在受苦时偷偷落泪,心想如果有娘,她一定要抱着娘痛哭,好好诉说自己的委屈、痛苦。后来她断了念想,很久没再有过这种幻想。 现在,她却又想起来了。她发现,和幼时的幻想不同,当她真的抱着她的家人,抱着这些温暖的、可爱的人们,她更多想要表现出来的是坚强。 “阿娘,我留在这里不光是为了云乘月,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她认真说,“我不愿将命运全数交付他人手中。既然明知我们都有危险,那我宁愿拼死一战,为你们也为我自己,亲手夺下那一线生机。” 她爹眼睛红红地站在一边,一个劲地说:“阿莹长大了,阿莹长大了……” 她娘愤怒地捶了她爹一下,哭道:“我宁愿阿莹没长大!阿莹永远是娘的孩子,分明该娘来保护你……!” 到底,她还是劝走了他们。 “娘,爹,哥哥,你们放心,我们一定能活着再相见。” 诸葛聪对她暗中点头。他们已经联络上了照天教的人,甚至他本人也发下道心誓、成为照天教的一员,这次出京也有人接应,应该安全无虞。 等接到消息,知道家人顺利到达明光书院后,陆莹就彻底放下心。她一个人住在京城的宅子里,没了担忧,得以更加沉心静气,专注修炼。 每日戴月披星,射出一箭又一箭。她过去也曾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刻苦努力,可现在是不同的;现在她也面临危险,却知道身后有人等着她,身边也有好友在一同作战。 她的进步快得惊人,放在以前她肯定不少得意,现在却只余平静。尽人事听天命,她只是在做自己能做的。 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件事短暂地打扰了她。 那正好是在父母离京的前一天,晚上的时候,季双锦突然来找她。 陆莹有点吃惊。进京后她很少见到季双锦,尤其有一次,她私下去三清阁找季双锦,和她大吵一架后,她就再没见过她。 进京后的季双锦向来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样子,可那天晚上出现在她面前的季双锦,却是神不守舍,连她引以为豪的官袍穿歪了都没发现。 “陆莹……” 陆莹一把关上家门,生怕被她发现家里空了不少。她抱起手臂,一脸戒备,讽刺道:“怎么,季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是有什么要事?听说你们三清阁最近查处了不少半死灵闹事的案子,季大人应该忙得很,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季双锦怔怔地看着她,脸色白得可怕。 看她这副样子,陆莹心里又软了一点:“你……你生病了?我听说前几天你和云乘月打了一架,是受伤了,还是大受打击?” 听到云乘月的名字,季双锦就有了反应。她突然抓住陆莹的手臂,压低声音:“她肯定也告诉你了,是不是?” 陆莹陡然警惕起来,面上却不显,平平道:“告诉我什么?” “那块晶石……” 不是吧,季双锦也有?陆莹犯起了嘀咕。云乘月这心也太大了,就算是朋友,可季双锦可是三清阁的官员,不该保密吗? 陆莹什么都没说,可季双锦从小就浸在察言观色的环境里,当官之后更多了不少实干经验,哪里会错过那一星半点的不自在? 她松了手,有些踉跄地退后两步,在原地喘气。 “陆莹……你信吗?” 看她这副样子,陆莹干脆也不装了,冷冷道:“是啊,我信,怎么了,你要告发我?” 她的话让季双锦一个哆嗦,好似被人打了一拳,狼狈中又带点愤怒。 “……我不会做那种事!陆莹,你把我当什么人?” 陆莹撇嘴:“我只知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最近那些惨死的可怜人……不说有你一份吧,你也是在助纣为虐。” 季双锦又哆嗦了一下。她的腰背不自觉微微弓起,整个人像缩小了一圈,显得瘦弱可怜。 “我……”她咬咬嘴唇,忽然强硬起来,“我不信。对,我不信。这些指控没有根据,只是胡编乱造……她必定是被人蒙骗了!” 陆莹站在自家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季双锦也凶狠地盯回去。 “我不信!”她愤怒地说,“我有证据……阿苏就是证据!前些日子阿苏生病了,可在佩戴护身蝉后,她就好了起来,修为还大有进步!阿苏就没事!乘月她必定是被死灵迷惑了心智,才误会了朝廷!” 陆莹还是那么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冷冷的,不发一言。 季双锦太激动,开始大口喘气。 “你要是就想对我说这些,那你说完了,我也听完了。”陆莹伸手做了个手势,“请回吧,季大人。” 季双锦茫然地看着她,良久,忽然笑出来:“陆莹,你果然也和乘月站在一边么?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看,你还是个第三境的修士,可乘月呢?我们三个人,最初起点都差不多,可现在乘月修为高深莫测,甚至称得上是大能!” “你真的,就从来没有羡慕过?你从来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能做到?她从不告诉我们,她是怎么得到这些修为的……你真的一点不介意?”
第211章 各人的选择 ◎渐远之路◎ 介不介意? “我介意得很。”陆莹总算把藏在心里的大白眼翻了出来, “我介意她为什么不能更厉害点儿,直接天下无敌最好,荡平一切麻烦, 让我抱好大腿,免得我还得自己辛辛苦苦修炼。” 季双锦呆呆地看着她。 忽然, 她笑着摇头:“陆莹,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也许吧。”陆莹耸耸肩,“季双锦, 你却没变, 你一直都是这样。” “……我?我没变?”季双锦一怔,“我以为我也变了许多。” “不, 你从来都没变。我早就发现了。”陆莹淡淡道,“你一直都是看重力量,迫切想要往上走的人。为了你追求的目标, 你什么都能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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