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有些失神。 昏暗的佛殿里,不知道是谁的鲜血又流了满地,在他坠崖的时候,犹如那雪景一般,在眼前一闪而过。 可当他想看到更多时,头却痛得跟要炸开一样。 敬大夫在崖下接住了他,并及时为他压制住了伤势。 季青珣此刻的安然无恙才是演的,敬大夫站在后头看他逞强,若是季青珣有什么不对,他就要立刻上去救治。 李持月没空听他胡言乱语,用力挣了挣后颈上的手,却没有挣脱开,“要么杀了本宫,要么就松手。” 戳破了表象,李持月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季青珣眼珠子动了动,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身上。 他慢慢松开了手,改为握住她的手,“这次就当你把以往的仇怨都报了,我不会放在心上,咱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往后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盯着, 还有,上官峤我会杀了他,你也赶紧忘掉他。” 这是原谅,也是代价。 李持月瞪大了眼睛,这人果然是疯了。 敬大夫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这小子什么时候修出一副菩萨心肠来了,这种要人命的事,连一句重话也没有,轻轻就带过去了? 还敢留要杀他的女人好好过日子,不怕哪天晚上身首异处了? 可季青珣愿意,李持月却不愿意。 她用力甩开被握住的手,“本宫懒得与你做戏,今日你没死,往后公主府与你桥归桥,路归路,若是韦家三人的人头明天不送到,你就反贼。” 季青珣眼神黯淡下来,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里面想稳住他的心思。 若是阿萝站在对面,在他够不到的地方,只怕说出来的话更加绝情。 他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连命都舍了半条,真的就换不到半分和好的契机吗? 季青珣站了起来,没有让她逃走的意思,再一次追问:“李牵萝,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 他墨发披散如瀑,琼鼻玉目藏在阴影里,月下更胜森森修罗,李持月被他慑人的碧色眼瞳盯紧了,断然的否定竟不能脱口而出。 好似说了,就会彻底解开一头被锁链拴着的凶兽。 可李持月不愿再委屈自己一点,戏已经没得演了,不若就此刻得个泾渭分明,来日和季青珣杀个痛快。 季青珣所谓的和好,只会如一根藤蔓,将她越缠越紧,那是比死还痛苦的事。 在季青珣注视下,她笑了笑:“当然可以,你现在去死,本宫还是会念着你这点好的。” 眼中最后一点光芒散去,季青珣的叹气声缥缈如线。 “你当真是……自毁长城。” 李持月不懂他在说什么,她现在只想离开季青珣。 众目睽睽之下,季青珣不想变成流窜的反贼,就不敢杀了她。 就在这时,沉重整齐的脚步声从崖上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满山的火把照亮了山谷,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喊道:“持月公主可还安好?” 原来李持月发出的那枚烟花,也让十里外的驻守的京镇兵看到了,同时手下也往那边求了援兵。 持月公主遇刺这么大的事,驻扎在明都外的京镇兵出动了一队士兵赶过来,看到大火之后更是意识到事情不好。 就是闵徊引路带着人往这边来的。 李持月还来不及答那将领的话,季青珣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如果不想这儿的人全都死了,就知道该怎么说。” 剑已经提在了他的手上,季青珣确实能军队下来之前,把这崖下的人都杀了。 李持月忌惮地看了他一眼,将季青珣是刺客的说法咽了回去。 “知情,你上去传话,本宫遭人刺杀,如今贼首已经伏诛,只是背后主使仍未知道。”李持月一边瞪着季青珣,一边说。 “这样,你满意了?” 季青珣也不说话,上崖的时候,从始至终贴着她寸步不离,还伸手扶着她走。 当然,长剑也握在手里。 在见她走得一瘸一拐的,还有脖子上惊悚的掐痕后,季青珣竟然还是心疼了。 看来她也在生死一线上,还不管不顾地来找自己,怎么能说不是因为在乎呢? 敬大夫见他还要把人扛起来,半点不顾自己的死活,背着手嘟囔:“变成俩短命鬼正好般配了。” 到了崖上,李持月就要下来站着里。 将领见真是公主,赶忙上前行礼,又见公主脖子上十指掐痕,还有无力垂下的一条腿,就知道果然是大事不妙了,“臣援助来迟,还请公主恕罪。” “本宫无事。”李持月和将领说了几句今夜的情况,至于身侧紧贴着的季青珣,没有提及半句。 将领也知道公主该尽快去找医正了,也不再多问其他的,见公主的护卫都死了,除了留人收殓尸身,还请了护送之责。 季青珣却说道:“此时城门不开,咱们回山庄去。” 那怎么行,她是公主,遇到了行刺这么大的事,城门不会不开,这件事甚至已经惊动了皇帝,“阿兄的人此刻怕是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本宫得回明都去。” “我既然也在场,不如陪你进宫去,向圣人陈明。”季青珣就是不肯放人。 李持月知道他担心自己反口,说道:“你回公主府去待着,韦家人也要派人看着。” 季青珣却不答应,他抬手,李持月以为是要掐她脖子,避开了一下,然而他的手更快,知情以为二人谈不拢要动手,几乎立时就要拔剑。 可季青珣只是钳着李持月的下巴歪向一边,想将脖子看得更清楚。 细白的脖子上道道瘀痕,清晰勾勒出凶手当时下手的狠劲儿,还有打断的腿,后领破碎的衣裳…… 季青珣猜出了凶手当时想做什么,绷紧了下颚问道:“那人现在在哪儿?” “本宫已经杀了。”血还在脸上没有擦干净。 “为了杀我,你也是下了血本了。”季青珣自嘲地笑了笑。 李持月打开他的手,不欲再论这些废话。 季青珣说道:“让知情留下,尹成和你进宫去,还有,你的伤耽误不得了,带上敬大夫,等你从宫里出来,我去寻你。” 这是要互换人质?
第77章 敬大夫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他跟着李持月? 这小子为了讨好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也不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还惦记着那公主脚上的一点小伤! 李持月如今正是一团乱麻, 举棋不定的时候。 收拢季青珣势力的筹谋落空,如今自保才是上策, 最好的是坐实他反贼的身份。 到时季青珣只剩一个死。 季青珣见她出神,说道:“要么就我跟你进宫去。”他只给她两个选择。 一旁的敬大夫欲言又止。 知情见公主走神, 以为是为难, 说道:“公主不必在意属下的性命。” 季青珣是一个大患,必须抓紧一切机会除掉。 可李持月并未答应他,反而是应下了季青珣的交换条件,“好,明日就换回来。” 她知道季青珣同样也缺不了尹成。 季青珣低头在她耳边说:“不用等到明日, 我回去把山庄里的人处置干净, 今晚在府里等我。” 两个人瞧着有商有量的,真不像已经翻了脸的样子。 只是在他退开时, 唇瓣在她鬓下肌肤擦过。 李持月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惊动了周围一圈的人。 “看清楚你的身份。” 不用演戏了, 有什么不痛快的, 李持月当场就要报复回去。 季青珣的脸被打得扭向一边,墨发震荡, 又缓缓转了回来,原本沉郁的眼睛变得锋芒露骨。 他笑了笑,“我什么身份?公主从前不是喊了我千百遍夫君吗,分明也不止是在床上这么喊, 怎么现在才让我注意身份呢?” 知情靠得近,听到这句, 气血在胸腔里翻涌起来。 李持月看向他也有些不敢置信。 从前季青珣从不会将两个人的床事拿出来说。 可他现在已经疯了,什么体贴冷静全都不要。 他就是要让李持月清楚,一朝沾上了他,一辈子别再想摆脱他。 如今天已经快亮了,青灰色的天空映衬在苦熬了一夜的人脸上,青白如鬼魂。 李持月也不在乎了,“睡了几回,就在本宫这儿蹬鼻子上脸,真觉得自己矜贵,就到令贤坊去卖出点银子来。” 说罢懒得再理会这个脑子不清醒的人,转身上了马车。 在上马车之前,敬大夫将一罐药丢给季青珣,“你的伤要赶紧治。” 别没被人害死,先把自己折腾死了。 季青珣接过了药,目送李持月乘坐的马车在官道上驶远。 长剑撑在地上尚且来不及,季青珣如玉山倾颓,半跪在地上,又吐出了一口血。 他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知情这才知道之前季青珣都在强撑着,其实他只要一刀,就能轻易把人结果掉。 拔剑的欲望几乎在瞬间膨胀,但季青珣怎么会疏忽掉他,知情还没上前一步,就被季青珣手下的暗卫拔剑挡住了。 “消停点吧,你死在这儿,我不好和阿萝交代。” 说罢,季青珣抹去唇角的血,看都没看他一眼,将药往嘴里一倒,转身回山庄去了。 — 韦玉宁吃了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好像没有逃出皇城,可周遭也没见一个人,廊外呼呼的风雪声入耳。 下一刻,她就看见一个人跪在了雪地里。 韦玉宁想上去问路,可问去哪儿的路,她也不知道,但是走近看见那人的脸时,她吓得差点失声尖叫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被剥了面皮的女人! 血腥而惨烈的一张脸,血将她的衣裳和埋到膝盖的雪给染红了一片,不知道人怎么还能活着。 惊悚而丑陋的人也在不停地尖叫着,刺痛了韦玉宁的耳朵。 “陛下!陛下!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是她自己要跳下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谁跳下去了?眼前这个被剥了脸皮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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