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看不明白,就见他抽出一根银针,在盛水的碗中清洗,又在蜡烛上炙烤了一会儿,便过来坐下。 “如今行路在外,一切不便,可能会有点疼,你不要害怕,扎了环洞,我会给你买很多漂亮的耳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受宠。” 李持月充满了骇然。 摩诃要给她穿耳?开什么玩笑! 在大靖朝,戴耳饰是异族人的做派。 大靖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绝不能伤害分毫,因而没有穿耳的习俗,若是在路上见到戴着耳环的,那就一定是异族人。 她堂堂靖朝公主,怎么能受此屈辱! 视线移到摩诃的耳上,那里确实有几个不起眼的小洞。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将一头金发包了起来,耳朵上自然也没有戴什么耳饰。 这些洞都是生生扎出来吗? 摩诃去摸她的耳朵,手里的银针慢慢靠近。 任谁看到这么细长的针冲自己来都会害怕。 李持月想喊叫,想拒绝,拼尽全力要挣脱摩诃的压制,可这些反抗于他而已太过弱小,都被轻松镇压了。 耳垂被揉碾了几圈,李持月颤抖着,眼睁睁见银针靠近。 “别动,小心扎到你的脸。” 不能后退,更没法求饶,只能逃避地闭紧了眼睛。 针是生生扎进去,将耳垂刺穿。 李持月猛地抖了一下,耳垂传来热辣的疼,感觉到针停留在血肉里,眼泪就出来了。 生病的难受让泪意更加汹涌。 摩诃利落地扎完一边,钳住她的下颌使人偏头,要把另一边扎上一样的洞。 可活生生被针扎穿皮肉的感觉太过恐怖,李持月拼命挣扎,不要再忍受这种痛苦。 摩诃不放在眼里,轻易又刺穿了一边的耳垂。 “让你别乱动,有点流血了。” 他无视李持月被害怕和痛苦折磨出的泪水,语气云淡风轻。 扎好耳洞之后,摩诃又取出了两枚耳饰给她戴上,金针穿过皮肉,玉环盈盈坠在耳下,垂下的流苏一扫一扫的。 摩诃满意地欣赏起了自己的杰作。 原本莹白的耳垂变得通红,几乎要沁出血珠,耳坠因为她的颤抖轻晃,看着真是又可怜又可爱。 李持月的眼泪滑落腮下。 “真漂亮。”摩诃赞叹道,“现在你看起来有点像一个北域的女人了,等穿上北域的衣服,就更像了。” 他俯身撑着长臂,说道:“还有时间,虽然烧得厉害,但还是等我办完了事,再给你抓药吧。” 什么事已经不用问了,摩诃抬手去解她的衣裳。 这时候他居然想…… 人渣一个! 李持月大骇,用力扭头要挣脱他的手,可生病的女子又能做什么呢,摩诃轻松就解了她的衣带,挣扎间肩膀上的衣裳就滑了下来。 摩诃大手摸上她的肩头,掌下肌肤细腻如玉,还有比寻常更烫的温度。 李持月被布巾堵着嘴,四肢都动弹不得,耳朵和后脑突突地疼,被摩诃抓住到肩膀,此刻绝望已极。 “已经走到这儿了,不会有人再追来,我也不打算放你走,乖乖地顺了我的意,往后会有你好日子过的。” 摩诃说着,低头要亲她。 李持月偏头躲开,结果扯到了耳环,扯痛皮肉。 一时间惊惶、痛楚、高烧,让她情绪再也稳不住,紧闭的眼睛里不住滚下眼泪。 摩诃连她生病都不在乎,当然也不在乎这点眼泪,此时已经踏上了床。 在要将衣裳彻底剥落的时候,门被一脚踏破。 震天的动静止住了一切动作。 在看到屋内的情形时,季青珣一路沉着的气彻底爆发。 摩诃看到门口瞬间杀气四溢的人,第一反应是拉起李持月为质。 季青珣怎么可能再给他机会,剑鞘直接飞出去,打开了他的手,季青珣长剑取喉而去,将摩诃逼退下床,再不能靠近李持月。 李持月面对着突变,眼里还蓄着泪,透过水雾怔怔盯着闯进屋的人。 季青珣打落了纱帐,又挡在了床边,如一面坚实的墙,摩诃的威胁彻底消失,再也不能靠近她。 看到他来,李持月心中想的竟是:得救了。 她放松下紧绷的身子,摩诃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捉拿,季青珣终于得空去看她。 李持月要起来,又被季青珣立刻压了下去,将被子拉高给她盖好, “别怕,我来了,你先安心躺着……” 原本温柔安抚的语气一顿,他看到了李持月那渗血红肿了一大片的耳垂,还有扎穿了耳垂的坠子,耳针陷进肉里,附近带着点点血痕。 是生生穿过去的。 季青珣眼睛都气红了。 连安抚的话都不再说,他起身将被捉拿的摩诃又狠狠揍了几拳。 摩诃脸被打歪到一边,带血的牙吐了出来,鼻子血流如注,话都说不出,直接昏死了过去。 “别让他死了,都出去!” 主子怒火滔天,手下的人动作利索地把房门重新被关上。 季青珣背对着她,等胸膛的火气慢慢平复下去,转身小心翼翼地连带着被子抱起了李持月。 李持月被他抱着,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根本不想去管旧日宿怨,紧紧抓住季青珣的衣裳,埋在他怀里藏住脸。 巨大的安心,让她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季青珣一下一下抚着李持月的头发,带着歉疚:“阿萝,我来晚,对不起。” 要是没发现阿萝留在路上的那些珠子,他一定还要费不少时日才能找到人,到那时候就真的太晚了…… 李持月只是哭,生病让她的情绪极为脆弱。 “除了耳朵,还有其他地方受伤没有?”他轻声地问。 怀里的人摇了摇头。 季青珣心中一遍遍责怪自己,脸贴上李持月的额头,火烧一般地烫,这才惊觉她生病了。 摩诃那个畜生,竟然想在阿萝生病的时候对她下手! 天知道季青珣看着她衣衫尽散躺在摩诃身下的时候,当场就想把摩诃的眼睛挖了,手剁成肉泥。 察觉到季青珣的心跳又沉又快,李持月忍不住仰头看了他一眼。 季青珣抹去她脸上泪,又是说“对不起”。 李持月心神一松,身体和精神双双被抽空,疲惫涌上来,眼皮沉重。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懦弱,她勉强说道:“我没事,你来得及时……” 怎么会没事,哭得眼睛都肿了,季青珣微凉的唇贴上她滚烫的眼眶。 好一会儿,李持月推了推他。 她心情已然平复,此时眉间都是倦色。 季青珣回神,眼下当务之急是她的伤,该帮她耳朵上坠子取下来才是。 他想取,可是耳垂就那么小一块软肉,此刻伤势糟糕,让他拿捏不住力道,有些犹豫无措,不知要怎么帮她取下来。 李持月也怕,不敢让他摘下那耳环,耳上的痛还能忍受,她挡开他的手,“先别管了,我想离开这儿。” “好。” 季青珣想等她睡着再摘,又细细看了别处,幸而没有别的伤口了,这才稍稍平复了些怒火,拢好她的外衣,披上薄被,将人抱了出去。 现在这样是不能赶路了,季青珣另寻了客栈,将她安置在床上。 李持月太过疲惫,在他怀里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嘱咐人去抓药之后,季青珣就半跪在床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李持月的耳垂,耳环还在那坠着,在他走路的时候不住摇晃。 担心扯疼了她,季青珣的动作带着十万分的小心。 长指在触碰到耳垂的时候,带着微微的颤抖,习惯了写字握剑,他有一双最稳的手,现在却有点提心吊胆的意思。 微歪着头找姿势,季青珣终于捏住耳针缓缓后拉,额上有细汗也随之出现。 终于,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季青珣取出了耳坠。 金针退出时,带着耳垂被微扯向前,他皱紧了眉,似乎能感觉到那丝丝缕缕的痛。 两枚耳坠在掌中握得尽碎,丢在一旁,干净帕子被沾湿折出一角,轻轻地擦拭干净,上了药。 忙完这些,季青珣才坐回床边松了一口气。 李持月这一觉并未睡足,也不安稳,药端上来刚纳凉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醒了?起来喝药吧。” 她“嗯”了一声,被季青珣扶了起来,靠在叠起的枕头上。 感觉到耳朵上没有了垂坠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耳坠摘下来的。 回想去睡过去之前的事,李持月神色有点不自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还有眼前,她和季青珣什么时候能这么气氛融洽地待在一起了呢? 可是看到他出现的时候,李持月真的相信,自己得救了。 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季青珣有点沉不住气,将勺子递到她的唇边,“喝药了。” 李持月决意终止这种暧昧的氛围,要接过药碗,“我自己可以喝的。” 她的手落空,季青珣说道:“从前在公主府,你哪一次生病不是我照顾的?越生病越黏人,一整晚都得让我守在旁边。” 李持月也被勾起了回忆。 她一生病就格外骄纵,除了季青珣谁都应付不了,就算是睡着了也要拉着他的手,确定他没有离开过半步。 “我从不觉得照顾阿萝是负担,反而你越黏人,我越高兴,不过生病到底不是好事,只要你平安,我也可以克制一下。” 季青珣慢慢搅动着碗里的药,这些话他前世都没说过。 李持月因为生病,情绪更容易被触动,听他提起,那种深爱、依赖他的感觉又隐隐被回忆了起来,教人害怕。 他们现在是说情话的关系吗? 她觉得大难临头,不忿道:“你不是失忆了吗,这些总不会也是记在纸上的吧。” 季青珣脸上没有一点被揭穿的心虚,“你不也猜到我是装的了?” 果然这厮一开始就在跟自己装模作样。 李持月想生气,但和他撒气实在没意思,干脆道:“我要喝药。” “不怕有毒?”季青珣揶揄她。 李持月翻了一个白眼,含住勺子,下一秒又退开,不肯再喝。 好苦!怎么会这么苦…… “是毒药,拿走吧。” 她不喝了。 季青珣失笑,是该让她吃点苦,“现在喝完,我给你糖吃,不喝完,我灌下去之后就没有糖了。” 这话和从前如出一辙。 李持月定定地看着他,不是能商量的样子。 季青珣起先还能坚持住,后来实在没办法,她就是不张口,又不好强灌下去,只能认命:“我去给你找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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