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二字一出口,他意识到了,李持月在捍卫自己的尊严。 女帝所出的嫡公主,志在帝位的女人,她不允许季青珣罔顾她的意愿,把她当成后宅圈养的女人,想睡就睡,兴之所至就敢要她生孩子。 看来阿萝想做皇帝的念头才他猜想的要坚定许多。 明明先前还在敦伦的二人,现在一个满头是血,若有所思,一个怒火中烧,明眸含恨。 比起质问她或是担心头上的伤,季青珣现在更担心的却是这一被的碎瓷会不会扎到她,“手没有伤到吧?” 李持月明明看到季青珣要质问她的眼神,接下来无非就是大闹一场,她才不怕,可他竟不问,反而带着一脑袋的血,问她有没有扎到手? 荒谬! 李持月挥开他的手。 检查了一圈无碍,季青珣将被子掀开,他头还滴着血,却小心地将李持月抱着起身走出去,把她安置在美人榻上。 李持月打完这一下,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说什么了,她任季青珣抱着,气狠了又嗅到血腥味,头一阵阵疼。 眼前更是发黑,烛火将屋中所有物件都拉出的影子,看在眼中好似重重鬼影,心中嫌弃季青珣的血,不肯靠着他。 季青珣一言不发,将她放下后就去穿好了衣裳,还言出必行了一回,真就衣袍一扫,在她面前跪下了。 可公主还瘫着,没有力气照顾自己。 她拢不住季青珣落入的那些,没一会儿,躺的地又糟了,该穿衣该沐浴的,可是这些都没有。 季青珣跪着,带着满脸的血就跪在面前,却不帮她,李持月更不想被人看见,她只能扯了被子掩住,枕臂冷声道:“本宫让你滚到外面去” 这副样子说出来的狠话半点威慑都没有,季青珣只道:“仆在公主面前受罚,才能让公主真的消气。” 二人僵持着,谁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李持月索性往外喊:“秋祝,进来!” 秋祝其实在外面已经急死了,季郎君进去之后,没多久影子就往内室去了,知情耳朵更敏锐,在那些错乱的声音之后,接着就听到了清脆的瓷器砸碎的声音。 知情担心出了变故,他提刀就要冲进去,被秋祝拦住。 秋祝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担心知情这么冲进去会冒犯了公主,接着就是公主的一句怒斥,知情便知道动手的是公主,才顿住了脚步。 两人对视一眼,各有紧张。 听到公主喊自己进去,秋祝这才赶紧推门要去看看情况。 然而真进了屋子,她却什么都没看到,内室侧门的人影一晃,看起来要往汤池去,秋祝犹豫要不要追上去,可公主唤她,一定是有什么事。 她还是不敢耽搁,去了汤池,结果只看了一眼,又赶紧告罪退出去了。 “季青珣,”李持月枕在池边软枕上,眼睛都不睁,“你出去之后,无旨,不得入公主府。” 季青珣没有回答,李持月也不再去强调什么。 关陵 韦玉宁已经两个月没有收到季青珣的来信了,自己送去的那几封也已经石沉大海,为着这事,她眉间常笼着些哀愁。 将檀木梳放下,韦玉宁又去打开一旁的妆匣,里面是厚厚一叠书信,都是季青珣给她的回信,一封封都被她看过无数次,早就能背出来了。 可最后一封信,她只看了一次就不想再看了。 韦玉宁之前在信中暗示过,家中要给她择夫婿,不过是想季青珣有所表示,最好两个人先将亲事定下,即使知道他在那个持月公主身边,她也想要一个承诺。 可季青珣的回信却是让她自行婚娶,不必在意他。 韦玉宁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颗心都碎了。 他究竟是生气,还是真的不在意她了? 莫非他喜欢上了那个公主不成? 这怎么可能呢! 季青珣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他来日是要做皇帝的,一定不能容忍这段俯首帖耳,屈居忍下的日子,那个公主只会被他弃如敝屣。 她和季青珣才是那对儿真心相许、相互扶持的眷侣。 这前头的信里,他们分明已经互通心意,又有自小相识的情谊,季青珣怎么会不在意她的嫁娶呢。 难道是他们通信的事被公主知道了? 再怎么猜测,韦玉宁都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一日日等着书信更是心焦。 丫鬟安桃走了进来,见韦玉宁又摩挲着那些信,叹了口气,开口道:“小姐,老爷请您出去坐坐。” 韦玉宁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更是抗拒。 她从窗户往外看去,就见到了又借故来府中的姚公子,韦府不大,韦琅从韦老爷正,那姚公子,正贼眉鼠眼地往这边屋子看来。 她赶紧退远窗户,不让姚公子看到。 韦老爷的打算韦玉宁也知道,季青珣如今在波诡云谲的明都之中,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但季青珣要是成功了,韦玉宁就能当上皇后,韦家就能重回明都,做那个离天半步的韦氏。 但若是失败了呢,她韦家总要有一条后路的。 这后路就是她的亲事。 韦玉宁在信中向季青珣暗示父母要为她安排亲事,其中也有韦老爷授意,他知道如今季青珣受制公主府,和韦玉宁也只能暗中订下亲事。 这边抓住了季青珣,韦老爷另一头又搭上在关陵有些声望的姚家,若是明都那边不成,季青珣身死,于韦家没有影响。 他们就会在关陵彻底扎根,不去做那华族大梦了。 韦老爷的算盘打得好,却不知道关陵的情况已经在尽在季青珣的掌控之中。 韦玉宁等到的回信不是韦家所想,季青珣如此没有诚意,韦老爷就愈发偏向姚公子,已经邀过来几次了。 可韦玉宁不乐意,这姚公子不但形容和季青珣相去甚远,毫无文采,甚至在第一次见,就摸了她的手。 如此纨绔,如何能比得上季青珣! 现在阿爹还让她出去见他! 韦玉宁猛然站起来,想要出去让那姓姚的别再来了,可手按在门上,又被安桃阻住:“小姐万不可意气用事啊,有了姚家支持,咱们才能在这关陵立足,姚公子是一定不能得罪的。” “可我不想嫁他!”韦玉宁捂着脸滑坐下来,“十一郎,他分明已经……他肯定是愿意的。” 安桃看得更明白:“小姐,就算季郎君愿意和您定下,老爷还是会让您见姚公子的,他们互不知晓,都是对韦家有好处的。” 安桃的话没错,韦玉宁呆坐了半晌,眼神空茫。 “小姐,擦一擦眼泪吧,老爷该等急了。” 韦老爷和姚公子在园中闲谈,说了许久的话,他暗自吩咐的女儿才姗姗来迟,令他甚为不满。 韦玉宁不看阿爹的眼神,盈盈施了一礼。 韦老爷道:“玉娘,你来得正好,这丫鬟煮的茶不够滋味,你向来尤擅此道,请你出来煮茶才是待客之道。” “玉宁献丑了。”韦玉宁说罢,垂头坐在茶案旁,素手调羹。 姚公子在她出现之后,眼神就黏她身上了。 见韦玉宁视线只在茶叶香料之上,便痴痴说道:“要是有幸能喝到玉娘子煮的茶,姚仲此生无憾。” 说草包还真是草包,韦老爷都在这儿呢,他就能说出这种话,要是两人独处,他岂不是要更加失礼。 韦玉宁心中厌恶,冷冷地说了一句:“公子过誉了,玉娘不过摆个花架子罢了。” 韦老爷听到姚公子的话也有些不虞,但韦玉宁的不情愿也被他看在眼里了。 不过女儿的心意根本不重要,姚家就这么一个未娶妻的嫡子了,他不会轻易放手。 几人“相谈甚欢”,韦老爷还留了姚公子用饭,天快黑了,才将人送出了门。 回到厅中,韦玉宁直接砸了手中茶盏,“阿爹为什么不肯等!十一郎那封信根本就是假的,他不可能不在意女儿。” 韦老爷说得和安桃差不多,“他对你真心假意,都不妨碍阿爹为你多铺一条路。” “为我铺路?可女儿根本不想见那姓姚的,何况是嫁给他!” “如今明都什么消息都没有,阿爹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我们从前不过是韦家的偏房,侥幸逃过关陵来,终究是此地小户,你若嫁了姚家,才能让韦家重新振兴。” “阿爹你甘心吗?女儿不知道你和十一郎做了什么交易,但郑嬷嬷都派去,怎能轻易毁诺?” 在韦玉宁心里,她已经是韦老爷许给季青珣了的,她是双方合作的纽带,现在又怎么轻易就背弃了季青珣。 她觉得一定是季青珣最后那封回信才让韦老爷有此下策,可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没法给她回信解释的。 最后一封信转变太大,韦玉宁如何都不信那是他的本意。 “阿爹,他和女儿是有情的,一定有什么难处,没准他写信的时候被公主看到了,才不得不撒那个谎,公主又盯得紧,才没了音信。”韦玉宁越说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韦老爷却泼了她冷水:“无论什么难处,我韦家都没本事参与明都的争斗中,能做的不过是在季青珣登位之时垫他一脚罢了,在此之前的千难万险,都得他自己走,玉娘,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韦老爷自知他这韦家残室什么都做不了,他与虎谋皮,又不敢靠虎太近。 “可是阿爹……” “够了!安桃,送小姐回房。”说罢大步离开。 安桃上前小心地劝:“小姐,回去休息吧。”韦玉宁一动不动,立在厅中望外头黑漆漆的夜色。 默立许久,她才说道:“安桃,我要去明都,你跟不跟我走?”
第36章 太子归京并没有多大的动静, 但在归京当日,那两个私妓案的人证兼苦主却莫名死在了狱中。 说莫名也不贴切,只能说是意外。 盖因狱卒忘了将提审的犯人的牢门锁上, 犯人逃了出来躲在折角暗道之中,准备半夜趁狱卒交班逃出去。 结果私妓案的人证正好被提审, 经过时不小心就发现了躲着的犯人,还喊了出来。 那个犯人本就是重罪, 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生天, 结果却被看到,功亏一篑了。 知道自己逃生无望后,犯人为了泄愤,又怕再关进去没法报复,立刻抢过狱卒的佩刀, 把那两个人证都砍死了。 如今苦主都没了, 那些被送进官员家的女子又不会站出来,这案子也不知道如何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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