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堂堂公主,绝不允许有人大肆编排谈论自己的床榻之事。 知情领命,伸手要去抓他。 老大夫的动作更快:“不喝便不喝,这便走了。” 说完就近翻了窗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知情也跟了下去。 出去了还传回来一声:“来日想要孩子,记得来找老夫开药!” 不同寻常的动静,引得众人往这边看。 李持月半跪起身,胸脯起伏不停。 这老头儿逃走了不算,还顺走了几壶酒,留下了几瓶药摆在桌上,不知是不是给药箱腾位置。 每一瓶上都贴了小字条,什么“求子丹参丸”“平气益母散”…… 这个老不死的,是给季青珣报仇来了! 李持月气得抓起朝窗外狠狠扔了出去,又被还偷偷蹲在外边的人接住了,连个响都没听见。 冷静下来再一看,手上的戒指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诊脉时被薅走了,还是刚刚扔药的时候跟着甩飞了出去。 倒是这一阵动静惹得雅间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来。 闵徊道:“继续弹奏。”方解了这份尴尬。 季青珣还晕着,也没有人来带他走,李持月恨不得敲碎瓷碗,当场把他脖子给划了。 上官峤脸色苍白了一阵,慢慢安抚她:“都是过去的事了,公主不必在意那些话。” 李持月确实不在意,但不在意跟当着上官峤的面被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老头一说起她和季青珣的那些事,李持月就不由自主想起那些荒唐的画面。 她根本不只是寻常睡了一个面首,而是幕天席地,纵情肆意……其中种种一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她偷看了上官峤一眼。 他现在脑子里是不是也会浮现出猜想,想象她与季青珣做过的那些事的样子。 他会不会伤心? 可让她和上官峤解释,谈论起这种事,李持月更想干脆起身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要见这个人了。 反正什么男人、感情,都不如她身为公主的脸面重要。 上官峤显然在伤心,他视线一直落在别处,垂着眼睫,紧抿着唇,嘴脸无意识地下撇。 李持月想去抱一抱安慰他,又觉得自己就是伤害本身。 存在过的事无法改变,上官峤要么就接受,她也能陪着若无其事,要么就离开,她才不会伤心多久。 “我……本宫如今与他已再无干系,但是,从前的事,本宫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她劈头盖脸说完这句话,坐了下来。 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开始想阿兄后宫的那些妃子。 阿兄怎么就没有“睡了这个,就心疼另一个会伤心”的烦恼呢? 大抵那些女子都被礼教驯服了,觉得男人有多少女人都是正常的,自发地就接受了夫君和别人睡觉,自个儿悄悄将伤心藏好。 她也是被驯服那一个,会因为自己用情不专而内疚,分明她没有错。 李持月觉得真情害人,但她又贪恋沉溺,轻易割舍不断。 “我知道。” 上官峤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温柔,“昨日之事不可留,我只在意往后,三娘你答应我,往后只予我,不再有别人。” 大靖民风开放,上官峤并不在意这么多,只是老大夫的话让他一时浮想联翩,才伤了自己。 李持月定定看了他良久,给了与他期待相反的答案:“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在这如渊的感情面前,她又一次退却了。 上官峤所说了的往后,谁都保证不了,李持月不可能为一份感情耽搁自己的大业。 “往后若要在大事与你之间做选择,上官峤,我只怕会先舍弃你。” 上官峤眼中星河俱寂。 知情已经回来了,他抱剑坐在窗边,听着公主的话,心中似有所感。 果然做公主的情人难得长久,如今这样正好,做家人,才是一生陪伴着她最好的方式。 李持月和上官峤仍坐在一起,只是先前亲近的气氛已经不复存在,一点距离硬生生拉成了天堑。 她靠近他的那半边身子怎么都不自在,好似被置在火上烤。 李持月在反复思量,刚刚的话是不是说太重了? 可是还能怎么说? 李持月快被自己的念头搅疯了,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分明最不想伤害上官峤。 若是一开始他们只是单纯的师生,或是好友,二人的关系就不会变得如此棘手了。 她真心开始为当初的冲动后悔了。 季青珣也终于从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虽然呼吸间都是酒气,但如万蚁噬心的痒意总算是褪去了。 碧幽幽的眼睛睁开,找寻着阿萝的身影。 闵徊看向那边。 到这个时辰了,公主怎么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一脸沉郁,酒喝得跟水一样,旁边的起居郎也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公主府的马车自然不怕什么宵禁,他们这些人留在明润楼住下就是。 只是如今氛围着实诡异。 乐舞依旧,却感受不到半分热闹了。 除了喝醉的三个人,他们已经完全觉察不出雅间内的氛围了,开始兴起了酒令。 云寒甚至大言不惭地开口:“公主,这胡姬都累了,不如您来一舞?” 说完就挨了闵徊一个大嘴巴子。 “好啊。”李持月竟也答应了。 大靖朝宗室李氏本就能歌善舞,开国皇帝擅长胡舞,她的阿兄更是羯鼓大家,宠妃在宴上献舞的也不在少数。 宴上不必讲究尊卑,也是开国皇帝留下来的一句话。 况且李持月再和上官峤待久一会儿,她就要不能呼吸了。 其实只要借故离开明润楼就是,可李持月没想到那茬去。 她掷了杯盏,起身走到地毯中央,半路上玉手抻出知情剑鞘里的青剑,锐气出鞘声已起苍凉之意。 只是看公主桃色的俏靥,分明已是半醉,才行事轻狂。 然而下一息,她神色已是清明,右手抬肘将剑平举高,剑柄后拉靠近,左手长指比成剑势,眼神似剑凌厉生寒,又美的惊心动魄。 玉貌锦衣的公主,烛火之下的容颜已看得滚烫入人心间。 旁观者绮念还来不及生发,剑便如乘长风,飘摇而起,在屋中舞动开去,和那抹朱色的纤柔身影相融。 青剑画出无数道寒弧,骨肉清绝的脸干净雪冷,似有寒雪扑面,起落蒸云霞。 一招一式,美人,剑招,轻纱帷幔别带起飞扬起落,让人看了这个,舍不得错过那个。 雅间中难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汇于一处,只有长剑破空之声。 虽衣着艳比朱砂,舞出的剑却如寒月清辉,露华零落。 一直到长剑收招,朱红的身影停下,唯余纱幔缓缓飘落回到原地,不闻人语。 最后的余韵,是那个气质凛然,似沐寒月的公主。 当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喝酒的、说话的人都停了下来,入迷地瞧着这一支剑舞,连呼吸也忘了。 连戍卫的知情也勾走了全部神思,看着舞剑的公主,不知不觉看得痴了,可他日日守着,公主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支剑舞呢? 喝酒的几人分不清自己的神思清明还是醉了,眼前的公主染了仙气儿似的,在不在眼前都不知道。 屋门为了方便伙计进出,并未关上。 门口处,也有一个站立了许久,看完整支舞的人。 一舞动四方,北域没有这样的月亮。 “中原的女子,也善舞吗?”是生涩的明都话。 “王子,该走了。”身后跟着的随从仰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 说话的人收起了蓝眸中的惊艳之色,浅金微卷的长发带着发尾上火晶石一荡,无声离开了门口。 所有人都惊艳于这一舞,只有季青珣看着这剑舞走神,连喉咙间的灼痛都忘了。 阿萝怎么会这个? 这是他前几日刚创的,原是想教她,却还没教过,阿萝怎么会这个的? 巨大的疑团升腾而起,季青珣想不明白。 酒喝多了,人就多生出些无边无际妄思。 眼前的时空难道是错乱的?他真的教了阿萝剑舞,只是自己忘记了。 那内件事呢?那个纠缠了他多时的画面,阿萝从高阁坠下的事,难道也已经发生了吗? 季青珣撑起了身,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难道阿萝真的死了,是他害死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恨自己? 不可能的啊,他那么在意她,怎么可能害死了她? 季青珣说服不了自己,将这个猜测当成胡思乱想抛诸脑后。 “啪啪啪——” 回过神来的云寒率先为这支剑舞拍起了手,接着屋中的人此起彼伏,像被拂堤春风吹醒的杨柳,低声赞叹。 连嘴毒的苏赛都撅着嘴,给写了一首酸诗。 上官峤未笑,他知道公主并不开心,余光有人影晃动,看过去,季青珣已经起身了。 想到那老大夫的话,上官峤的心就跟火在燎一样,几乎无法压抑住陡生的暴虐,这个人,凭什么…… 上官峤深深吐出一口气,默念起了心经,驱散心中恶念。 李持月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舞完这一支,脑袋更加昏沉了,喝下去的酒在脑子里一点点发酵。 一扭头,就见季青珣已经起身,她恍然发觉天色已经不早,这场闹剧早该结束。 “知情,咱们走吧。”她走过去要将剑还给知情。 上官峤起身,拉住了她的手,“我还是想要一个往后,三娘,我必不会让你陷入两难。” 听到这句话,反应最大的不是李持月,而是季青珣。 这个起居郎,在跟他的女人说什么鬼话? 所以刚刚他们……都是真的? 季青珣心脏一下一下地搏动,带着他整个人都天旋地转。 可是上官峤能说这样的话,显然是先前阿萝拒绝了他。 所以这不关阿萝的事,是这个起居郎一厢情愿,季青珣犹如找到了一线天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了。 李持月还未说话,他先拆了上官峤的手,把人揽到自己的臂弯中,季青珣没痊愈的嗓子说话沙哑,平添了诡异渗人:“你说的什么往后?” 还有,为什么叫她三娘。 上官峤也不清醒,“把她还给我!”说着还要动手,他何尝跟人动过手。 “自作多情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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