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能装作若无其事了,他才带着期待之色看向公主,盼着她能笑一笑。 季青珣还想再抱一抱她。 上官峤将这份痴情看在眼里,心愈发沉了下去,两个人已经闹得够久了。 “阿萝,你答应了的。”季青珣声音哑得听不大清了。 李持月却不咸不淡地毁了约:“你浪费了本宫的好酒,谁能笑得出来啊。” 简直残忍得不把他当人看,肆意践踏他的尊严。 可季青珣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已经魔怔了,他感觉不到愤怒,只想李持月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倏然将李持月拉进了怀里,用力抱紧了,消解身上的痒意。 季青珣酒气熏人,贪恋地汲取着她颈间干净的清香,还有柔软的身子,埋首不愿抬头。 “阿萝,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不要这样……” 原本清动悦耳的嗓音变得嘶哑难言,谁听了不得心碎啊。 无动于衷的,自然是那个早已经粉身碎骨过一回的人。 李持月见他越痛苦,越是痛快,“季青珣,本宫说的是真的,你想看假笑吗,嗯?” 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紧的拥抱,季青珣把酒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庞大的身子微微颤抖,李持月知道他在痛苦。 上官峤却不想看公主再被别的男人动手动脚。 他握着李持月的肩膀,在季青珣不备的时候将一掌将其推开。 季青珣正是万蚁噬心,痛不可当的时候,猝不及防真被他推开了,只是手又拉住了李持月的手不肯放松。 这边的动静早被人看在眼里。 众人就见公主一手被季青珣拉着,一手被上官峤拉着,场面莫测。 “乖乖,这比跳舞还好看啊。”苏赛低声说道。 他已经和陈汲说完了话,现在就顾着看八卦,云寒也凑了过来,“争宠吧,这就是争宠吧?” 闵徊吃了一粒花生米,说道:“非礼勿视。” 上官峤推了一扇矮屏挡住,几人又忙收回了目光,互相打着眼神,云寒自告奋勇挪着屁股换角度看。 三人的后脑勺被闵徊一一拍了过去,彻底老实了。 屏风后,看着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季青珣有一瞬间脑子像被一只手搅乱了,醉得厉害。 他好像辩不清眼前发生的事,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是了,这定然又如那日一般,是阿萝为了气他,才会闹这一出。 “阿萝,别闹了。”季青珣握住她的手,力气多大连自己都没有意识,李持月疼得皱眉,“季青珣,你松手。” “你让他先松手,你们是怎么回事我知道,阿萝,快科举了,别让我再分心了。” 李持月将手放在上官峤的胸膛,说道:“就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上官峤将李持月拢进了怀里,神情是难得带了些争勇好胜:“如此,季公子也不信吗?” 季青珣根本不理会他,只是去拉李持月,将脸贴着他手上,高挺的鼻子轻蹭在她柔软的掌心上。 “阿萝,我不会再乱发脾气了,你看,这一回我什么事都不会做,阿萝,你不能再这样糟蹋我,别这样……” 季青珣知道自己是真的喝多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不清醒,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至此。 樱桃的甜美的滋味留在喉间咽不下去。 很快,像是在咽喉间着了火,他连话都说不清了,季青珣就憋通红了一张脸,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莫名的眼泪被痛苦逼出了眼眶。 李持月感受到手里湿漉漉的痕迹,有些嫌恶,“你闹够了就松手。” 他抬起头,脸上是不正常的红,蔓延到脖颈之下,衣领之中,季青珣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张揉皱的纸,塞到了李持月手上。 阿萝…… 阿萝…… 季青珣喊不出她的名字了,喉咙几乎要灼化掉了,可却不见阿萝有半分怜悯。 她喜欢看自己痛苦,现在看够了,是不是已经不生气了呢? 季青珣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她手包住,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顿了一下,又将一个戒指戴在她的手里。 见阿萝还是没有笑,他低头,不知还能从袖子里掏出什么。 紧接着,李持月手里又多了一支朱钗,一块糖……乱七八糟的东西。 上官峤见到那枚戒指,觉得有一丝熟悉,细想又不知究竟在哪里见过。 李持月皱眉看着季青珣作态,朝他一推:“好了,喝醉了就让人带你回去,别扰了大家的雅兴。” 这一推,他没再牵住她的手,直接仰倒在了地上。 但雅间里果然就进来了一个人,却不是旧日跟着季青珣的尹成,而是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手里还拿着“妙手回春”的旗子,脚踩草鞋一双。 这样的人是如何踏入明润楼的,没人知道。 长长的白胡子还带着下雨未散的潮气,和满身瓶罐的哐当,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这温柔富贵乡。 云寒的桌上还有半壶樱桃酒,这老大夫顺手捞起灌了一口。 “诶,老头儿……”云寒压根没护住,人喝着酒就窗边走去,上官峤将李持月带到身后挡住,知情也站了出来。 季青珣已经被李持月推倒在地,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眉间皱得比刀凿还深,肌肤是不正常的红,有人来了他还不知道。 李持月倒没什么紧张,反而认真观察起这老大夫来。 老大夫并不是冲她来的,而是看着躺倒的人,摇摇头道:“公主,还真是个会糟蹋人的。” 李持月挑眉,只能多谢他的夸奖。 老大夫一手握住季青珣的肩膀,将人扶了起来,将衣领扯了,一枚银针就要刺下大穴。 银针在刺进皮肉之前停住了。 季青珣睁开了眼睛,手擒住了老大夫要下针的手,像是根本没有半点醉意。 “好了好了,我要是不来扎这一针,你就别想再说话了。” 老大夫知道他戒备心重,不看清来人是谁,绝不会让人施针。 戒备心重还把自己喝成这样,真是被一个女人迷昏了脑子,“跟你那个阿爹一样,是个没出息的。” 季青珣见到来是谁,才松了手,他说不了话,只是偏头闭上了眼睛,任老大夫在身上扎上针。 李持月也听明白了,这新出现的人,又是季青珣的手下,和他爹一样……这人知道季青珣的身世。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对突然出现的老大夫不闻不问。 一枚枚银针刺下,季青珣的衣衫落在腰上,骁健又不夸张的身躯赏心悦目,他手撑着地毯,不愿让人瞧见狼狈,扯过金丝屏风挡住了自己。 只有坐在身旁的李持月看了个真切。 季青珣这副衣袍曳地,脆弱易碎的样子,她还真是从未见过。 若是从前,她一定是既喜欢又心疼,只顾着安慰他,再一遍遍跟他诉说自己的真心,继而又一次走进这次胭脂豺狼的陷阱。 现在的李持月,更享受的是他的痛苦。 不知不觉间,两杯酒就已经见了底,上官峤低声说道:“三娘,此人曾是军医。” “怎么说?” 原来上官峤是从那被摩挲得看不见原貌的箱子上认了出来,这种牛皮箱子还有那刻意刮掉徽记的位置,以及箱子外挂着的那本折伤薄,都是从前军医的标志。 李持月问:“可知道是哪一支军队的?” 上官峤摇了摇头。
第60章 上官峤又执起李持月的右手, 上面是季青珣给李持月的戒指, “这枚戒指上的花纹,也有一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没准代表了季青珣的身份?”她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李持月凑近看这一枚漆黑笨拙的戒指, 除了一些离奇的花纹,哪里都粗粗笨笨。 这东西季青珣从前好像就给过她, 她嫌弃丑陋不要, 结果刚刚季青珣一通掏,又回到她手上来了。 可季青珣怎么会把暴露身份的东西给自己呢? 上官峤也不能肯定:“就算记起来在哪儿见过,大抵也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虽记不清,但潜意识知道见到这图案时,与什么身世秘辛之流的事并无关系, 只是寻常扫了一眼。 李持月之前也派人去韦玉宁口中的季宅查过, 那个宅子大体还在,只是已经分成了几家住着, 再也不知道旧主的身份为何。 季宅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罢了,就算不知道又如何, 季青珣该死的时候, 就得去死。 他们说话的时候,老大夫已经扎完了针, 季青珣像是昏睡了过去,老大夫又把他放倒了,撂在一边不管。 他也不打算走,坐着嘿嘿一笑:“给公主请安, 也留我小老儿喝杯酒水如何?” 李持月想知道季青珣更多的底细,眼前这人说不得就是契机, 她伸手道:“老先生请。” “多谢公主。”客套完这一句,老大夫不再客气。 季青珣还倒着,先前一心在李持月身上,桌上是一点没动。 老大夫把他往公主那边推,自己坐上了他的位置,就着酒菜吃喝起来,连胡旋舞都没心思去看。 季青珣身上原本浮起的红晕慢慢淡了下去,李持月也不凑上官峤太近了,而是正襟坐着,边喝酒边思索待会要怎么跟这老头套话。 结果还是老大夫先开了口:“老夫看公主手足寒凉,光喝酒可不行,该多喝点滋补汤药。” 李持月纳罕:“老先生如何得知本宫手脚寒凉?” 其实自重生以来,李持月就有些畏寒,总梦到自己还在那个大雪天里,是以夏日用冰不但少了一半,到了秋天,衣服更是比往年厚了一倍,晚上睡着,手脚缩在被子里也不见暖。 老大夫擦了擦嘴,“老夫来给公主把把脉可好?” 李持月倒没什么防备,将手伸了过去,老大夫闭着眼睛把起了脉。 他很快就收回了,老神在在道:“这也不奇怪了,季青珣身体一等一的好,公主原是早该有身孕,只是如今半点消息也无,可不就是你有问题嘛, 不过问题不大,公主既然请老夫喝酒,老夫给您开服药调理一下身子,这小子再好好干,公主生龙凤胎都不成问题。” 上官峤听得这句话,呼吸一窒,心脏几乎停滞住,耳边嗡嗡地响。 李持月愕然,继而大怒,将杯掷在地上,“知情,把他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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