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距离马车有一小段距离,但是崔凝听力特别好,因此听的一清二楚。 崔凝有那么一小会儿考虑到自己做的不对,但转念再一想又想开了,她接近魏潜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最要紧的是不要惹怒他,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五哥,你还困吗?”崔凝主动打破沉默。 “不困。”魏潜见她方才还一脸沮丧,忽然又恢复如常了,实在猜不到她小脑袋里究竟经历的怎样的峰回路转。 “你生气不?”崔凝期盼的望着他,就差在脸上写:求你快说不生气。 魏潜莞尔,“生气。” “啊……那……那……”崔凝这回是真着急了。 “云喜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魏潜决定这一次说什么都要把他送还母上。虽然一睁眼就看见崔凝的感觉并不令他讨厌,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方才差点又一次伤了她。 崔凝听出来他并不是生自己的气,略略放下心来,想起刚刚云喜说过的话,心知他可能是经历过那次伤害之后连睡觉都十分防备,心里觉得有些难受,真心诚意的道,“五哥,我再也不会这么莽撞了。” 魏潜看见她的神情,不由笑道,“不是你想象那样。我之前多管闲事,插手一桩案子,招来凶手同伙的报复,因他们屡次刺杀,我便习惯性戒备,到现在也没有改掉。” “五哥。”崔凝抿唇,仿佛在下什么决心。 魏潜静静注视着她。 隔了片刻,她才从衣服里掏出一只坠在脖子上的双鱼佩,“其实我在找一把刀,会让这个玉佩会有反应的刀。” 崔凝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世,只说目的应该没有关系吧……况且五哥连不相识的孩子都可以舍身相救,必是大义之人。 “会让玉佩有反应的刀……”魏潜看了一眼玉佩,心里条条线索迅速相连,交织成了一件事情的始末。 崔凝道,“如果我想找到这把刀,应该做些什么?” “一定要有财力、人力。”魏潜细细与她说道,“在这世上,你想得到大部分的东西,都要有钱有人才行,况且,你的线索不多,更是要有庞大的人力财力支持才能广撒网,以便迅速达到目的。” “五哥,你好聪明!”崔凝想了一年都还是没头苍蝇一样,到他这里立刻就有了方向了! 其实崔凝并不怕时间的煎熬,也不怕目标难以完成。她只是害怕时间一点点流逝,而她仍旧没有任何头绪,如今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仿佛一瞬间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你可曾想过,一切都是一场梦?你本来就不需要去找那把刀。”魏潜道。 崔凝有很多不足,但她心志坚定,“不是。我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她旋即又疑惑道。“五哥。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她记得魏潜以前就特别关注过她身上的玉佩。 “我又不是神,只是觉得你说的事情有些离奇,怎么有玉佩遇到刀之后会有反应?”魏潜轻轻的便将破绽带了过去。不容她深想,又继续道,“无论心里存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要认真活在当下。否则,你连眼前的事情都做不好。又如何能完成心中所想?” 魏潜见她认真思索,心中只盼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五哥说的对,我也曾经想过,可是做的还不够好。”崔凝总觉得魏潜像是知道些什么。这世上也会有人知道红尘世俗?也能看出她是来自那里的人吗?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外。 四周都是官差守卫。 魏潜带着崔凝下车,出示令牌之后才被放行。 一进门。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崔凝放眼一看。面前看不见屋舍,竟是一片花树林,正是花开时节,如云如霞,美不胜收。 “这是夜合啊!”崔凝在山上见过这种树,其叶若羽,片片相对,其花如丝如绒,清香扑鼻。因昼开夜合,故称作夜合花,亦称为合欢。 “好大一片。”崔凝跟着魏潜从树林里穿过,这才看见草木繁茂之中的屋舍。 这个院子并不算太小,但被合欢花占了一大半,其他地方又多是奇花异草假山奇石,因此院子里只建了六间屋舍,都是用木头、竹子、茅草搭建,颇有种结庐在人境的意思。 “魏大人。”守屋舍的官差见到魏潜,上前施礼。 “我带人查看一下。”魏潜转头对云喜和青禄道,“你们在这里呆着,不许乱走。” “是。”云喜应道。 他的话似乎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力量,青禄只能跟着答“是”,此处气氛肃杀,青禄不敢擅自决定什么事情,她见四处都是官差,心想不会出什么事,便老老实实的跟云喜坐在屋前的石凳上等着。 魏潜带崔凝进了合欢树林,边走边与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前天在这林子里发现一具女尸,是先华国公夫人,今年二十七岁,浑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在左前胸处,一击毙命,现场无任何打斗或挣扎痕迹,目前认为凶手是个男子,并且是熟人。发现尸体时,她身上落满合欢花,看现场的情况,猜测死亡时间是在夜里。” 本朝爵位世袭,但是只世袭虚名,食邑俸禄在初代国公过世之后便收回,而近年皇帝废除了开唐以来爵位世袭的权利,也就是说,当每家最后一个公侯死后,开唐封的那些爵位都一一作废了。 魏潜的大伯就是如今的郑国公,待他过世之后,魏家便无爵位。 而最后一代华国公皇甫恭三年前已经过世,皇甫家已经再无爵位。开唐年间,绝大多数的公侯府都已名存实亡,而华国公府虽无人入朝为官,但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俨然已是巨贾。 “到了。”魏潜停在一棵树下,四处的血迹还没有清理,合欢花落在干涸的血上,有一种残酷的美。 “仔细查看吧,小心点,保持一切原样。”魏潜问道。 崔凝看着大片的血迹,脑海中晃过那日深夜厮杀,有些晕,她站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开始仔细查看。 地上湿润,有些落花上还带着水珠,有些将要枯死的花上染了血,上面又落了一层新的,将下面半掩住。 魏潜不说话,也在四处查看。 过了一盏茶以后,崔凝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见到一片掉落的合欢花叶子,如羽毛一样的叶子上中间有一根红线,看上去就像红色筋络一般,用手一搓就掉了。
第六十三章 染血的合欢 “五哥,你看这是什么?”崔凝把叶子递过去。 魏潜正仰头看着树叶,闻言垂头接了过来,“是血。” “为什么只有中间有?”崔凝奇怪道。 魏潜抬手将一支树枝扯低,崔凝踮起脚尖,看见那上也有一条条的血迹,且全部都在叶子的正面,背面几乎没有。 “呵。”魏潜松开树枝,“你知道合欢的习性吗?” 崔凝摇头。 “此花昼开夜合,因此才有一个名称为夜合欢。它到了晚上,不仅花会闭合,连叶子也会卷起,血在它卷起之前落上去,也就是说皇甫夫人天黑之前就已经死了。昨夜子时落了一场暴雨,冲掉了背面的血,只有被叶子抱在里面的血迹才得以保存。” 昨天发现皇甫夫人的尸体时,尸体衣物只是微潮,可是尸体身下的地面是湿的,当时主要查案的几位大人断定皇甫夫人是子夜雨停之后才被人害死,因为树干上的血迹完全没有被雨水冲刷的痕迹。 而根据院子里的侍婢的供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皇甫夫人极有可能是趁着所有人熟睡的时候,独自偷偷跑到林子里来,然后被人杀害。 几位大人倾向于怀疑皇甫夫人夜会情郎,然后因为不可知的原因被情郎杀害。 然而,这些合欢树默默记下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说血在入夜之前就溅上去,那么这些没有被雨水冲刷掉血就是后来伪造。 第二次的血,肯定不是出自皇甫夫人身上,那么难道还有别的人遇害?可是昨日问过,院子里并没有凭空少了其他人。 案件变得复杂了。 魏潜再一次招来所有侍婢。问清楚最后一次见皇甫夫人的时间,果然没有一个是在傍晚之后。 “你们夫人为何栽这么多合欢花?”魏潜问。 其中一个侍女道,“夫人患郁症,常常失眠,医者说以合欢入药可缓解病情,国公在世时便为夫人建了此院子静养,并从别处移了好些合欢来栽在院子里。” 魏潜知道《神农本草经》上说。合欢可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因此并不怀疑,他所在意的是。“国公与夫人之间感情很好?” “是。”那侍婢回答,“自从国公过世以后,夫人病情每况愈下……” 魏潜打断她,“你是说。国公在世时夫人就有郁症?” “是。”侍女道。 这名侍女名叫枝香,是皇甫夫人的贴身侍女。魏潜早就了解过了这院子里每一个人的身份。一般出嫁女身边多少会带几个娘家陪嫁过来的人,皇甫夫人身边却一个都没有,魏潜问过枝香,皇甫夫人原来两个贴身侍女都已经嫁人。还有一个奶娘,一年前过世了。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疑点。 昨日例行问话已经问过很多,譬如皇甫夫人平时是否与人结仇。或者国公是否留给夫人巨额财产之类,但答案都是没有。 自从华国公过世之后。皇甫夫人便直接搬到了这个宅院中住,宅邸所在永昌坊与东宫之间就隔了一道大街,周边都是权贵府邸,尽管家里只养了两个会武功的女护院,也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皇甫夫人是华国公的继室,并无子嗣,华国公留了这座宅院、城外一个庄子、以及东西市铺子一家,即便加上那些奢华的首饰、字画,在巨贾皇甫家其它人的眼里恐怕也是不值一提吧? 而皇甫夫人作为孀妇,一向深居简出,平日接触的人很少,更逞论与人结仇? 这个案子最大的难点,就是一时半会连个嫌疑犯都找不到。 出事那晚正是枝香守夜,可是枝香说一觉睡到天亮,根本不曾听见任何动静,这在寻常是没有过的。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情形对你不利吧?”魏潜淡淡道,“所以务必好生想想,在出事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 枝香脸色微白,垂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夫人一个月前去上过一次香,回来之后病情似乎更严重了……” 魏潜道,“你若是为了开脱而说谎,一旦查证,对自己会更不利。” “是真的,奴婢真的不曾说谎。”枝香连忙道。 魏潜微微颌首,令官差将所有人都带下去。他带着崔凝在皇甫夫人的屋子里查看。 魏潜的查看,并不是动手翻来翻去,只静静的看,偶尔看到一些东西才会翻看之后归放原处,崔凝也不敢随便乱动,只是跟在他身后,他看什么,她便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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