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左仆射,是名义上的宰辅。但实际更多只是一种荣誉官职,只有资深朝臣才能担任。而门下省侍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宰辅之一。 尚书仆射有绝对的名誉、资历和人脉,手里也有一定的实权,而门下侍中那是妥妥的实权派,做的都是宰相该做的事。这两个人绝对有能力不动声色的罩住区区一个赌坊。 崔凝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而后立即又想到符远身上,“那符大哥他知情吗?” 如果知情。那他主动请缨破司氏一案的动机就不是仅仅是为了剑走偏锋了,而是要替自己的祖父收尾! 毕竟尽管当年杀了毁灭了司氏。但并没有找到密信。 崔凝与魏潜都心知肚明,然而只能相顾无言。 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还没有实际的证据,不过可以暂定为之后的调查方向。 久久,崔凝叹道,“希望他不知道吧。” “一切都只是猜测。”魏潜看着面前两张薄薄的纸,少见的犹豫了,在没有查到河西赌坊之前,魏潜就有此猜测,他至今没有把东西交出去,就是因为里面有涉及符危。 魏潜做事一向黑是黑、白是白,可符远毕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也是人,也会有私心。 自从拿到这一匣东西之后,他内心的斗争就没有停止过。 “如果是真的,五哥会把这封信也一并交出去吗?”崔凝问。 这也是魏潜最近一直问自己的问题,至今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崔凝等了一会儿,未听见他回答,不禁又叹了一声,“五哥一定会交出去的,无量天尊保佑这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交出去?”魏潜问。 “不会吗?”崔凝从认识他到现在,所了解的一切都证明他是个正直到不能再正直的人,真相和朋友,他会选择大义灭亲。 魏潜或许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并不包括帮忙掩盖他们所做的坏事,这是原则问题。 “也许。”被崔凝这么一提,魏潜顿时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早已经有了答案,他心里想了同样的事情——盼望这个推测错误。尽管他内心已经有了选择,但他仍不希望走到在真相和友情抉择的那一天。 “走吧,去个地方。”魏潜道。 崔凝现在已经习惯他不解释,飞快的收拾好东西便跟着他走。 两人乘车出行。 崔凝一直注意外面,走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她猜到了目的地。 上一次去前工部侍郎左凛的宅邸时经过这里。 果然,马车停下的位置证实了她的猜测。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魏潜都唐突拜访三回了,门房早已记得他,请了他们去门房略坐片刻。 等候片刻,还是管家前来领了他们过去。 左凛靠在书房的胡床上,面色有些苍白。 魏潜与崔凝施礼,他道,“二位小友坐吧。” “左大人这是怎么了?”魏潜问道。 一旁的管家代为答道,“两天前我家大人被袭,幸亏这些年一直养着武师有备无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约是因为我的来访让幕后凶手查到了左大人。”魏潜歉疚道,“我应该早做准备的,让您受罪了。” 左凛笑道,“我这把年纪也差不多该油尽灯枯了,我令言灵含冤而死,这是报应。” 他喘了口气道,“虽然我与言灵交好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我拿了那个东西之后,早就预料有一天会暴露。” 魏潜道,“您连同妻族的证据都给我,不怕我交出去吗?” “我有生之年背负心债偏护他们,仁至义尽,也算对我黄泉之下的老妻有个交代,至于我死后的事情,他们自求多福吧。”左凛说了几句话,脸色便越发惨白,左肩靠近心脏的地方渗出血迹。 魏潜眼见不能再继续问,“我会遣人来保护您。” “那就先多谢魏大人,恕不能远送。”管家说罢,急急高喊了一声,“来人,请医者!”
第一百一十章 偷 魏潜与崔凝退出书房,在外面等了片刻。 待那医者出来,魏潜便关切的问了几句,“左大人伤势如何?” 权贵一向不喜私事外传,医者看了管家一眼,见他点头,才道,“亏得伤口偏了两寸,也不算太深,否则定是当场就……” 他不能说“死”字,怕左家觉得不吉利,不过大家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医者又道,“老夫认为还是应该请御医过来看看,毕竟左大人已经古稀之年,这个伤口于他来说实在是凶险万分。” “我去请御医。”魏潜道。 管家连忙拱手施礼,感激道,“多谢大人!” 崔凝觉得有些奇怪,出了左府,就问魏潜道,“他虽已经不是朝廷官员,但从前任工部侍郎的时候多少应该有点人脉吧?难道一个御医都不认识?” 朝廷没有规定御医不可以在外行医,不当值的时候帮忙看看同僚是常有的事。 魏潜查过关于左凛的一切,“他告老之后就渐渐断了交际,从前相熟的人都不来往了。” 不过他此刻想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给左凛请御医容易,他叔伯的至交好友就是御医院的院判,可是要拨人手来守着左凛就需要合理的理由了,那一匣子东西势必要上交。 符危被牵扯进来,左仆射的位置很可能不保,甚至连符远都不能再继续参与此案,那他打算这次出头,定然会成为泡影。 符远能够谅解他的做法吗? 真的很难说。 符危一手将符远拉扯长大,祖孙两个相依为命,感情非同一般。 内心挣扎了很久。魏潜终究还是把东西全部交给了监察令。 这一匣东西当晚就呈到了御案之上。 这些东西牵连太广,有些当年官职微小的人如今都已经成了一方主官,这一匣东西放出去,有几十名高官要落马。 圣上没有立刻处置这些人,这一块巨石投下去,唯一一点波澜便是圣上秘密调了二十多名高手暗中盯着左府,为了掩人耳目。又从监察司调了十来个差役过去守着。 魏潜想过。符危这些年的政绩有目共睹,圣上不会因为这点把柄就全盘否定他和符远,但倘若这里面扯出了更不得了的事情。恐怕符家都要完蛋了。 他叹息,抬眸看向旁边的空座。 自从崔凝跟了这个案子,就搬到监察处来办公了,以便随时跟在他左右记录。不过今日她请了病假。 魏潜觉得,她或许是觉得他太不近人情了吧。 事实上。崔凝没有想这么多。 因为她直接把那封信给偷了。 偷了之后又觉得心虚,不敢来官署了,魏潜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但凡露一点端倪便会被看穿。 这东西拿在手里十分烫手。崔凝理智上知道这么做不对,符危做的事情有违朝廷法度,万一符危牵连太深。她可是包庇之罪,可是那年二师兄葬身火海的画面清晰如昨。她无能为力,如今是这么轻易的就能保护符远,她实在按捺不住。 崔凝蹲坐在胡床上,瞅着面前放的信封,脑子里一团乱,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又没有人能够指点她应该怎么做…… “唉!”她也只能长吁短叹。 直到晚饭过后,她收起东西,去了崔况的屋子。 崔况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半个月没注意,就感觉蹿高了,整个人躺在胡床上已经初显修长之姿。 侍女通报过之后,他放下书,转眼便看见崔凝皱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什么情况?葵水来了?”崔况笑道。 “你才葵水来了!”崔凝无力的坐到他旁边,砸了砸嘴,问道,“小弟,我问你个事儿。” 崔况嗯了一声。 崔凝道,“从军粮中私扣四百担是不是很严重的罪名?” “不管是扣了四十担还是四百担都是一个罪名,私扣粮饷。四百担着实不少,至少足够撸掉身上官职了!”崔况凑近她道,“是监察司的案子?” “也不是,我就随便问问。”崔凝又道,“如果这个私扣粮饷的人不仅没有降职,如今还身居高位,那他许多年前的私扣粮饷的证据被拿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崔况顿了一下,眼睛微亮,“你说的是左仆射?” “哈?”崔凝心中震惊,这都能被猜出来?! “别藏了,说实话,我不会告诉别人。”崔况道。 崔凝佯装镇定,“都说了,没有的事儿。你怎么想到左仆射身上去了!” “呿,不说拉倒,反正愁的也不是我。”崔况懒懒道。 朝廷里那些条条道道,她不太懂,万一祖父和左仆射不对付,说不定她会把事情弄的更糟,崔况是唯一合适倾听此事的人,所以她再三斟酌之下,还是说了实话。 崔况听罢,乐道,“哟,没想到呢,左仆射还干过这么暗搓搓的事儿!” 崔况早就知道符危是个老狐狸,喜欢兵行险招,但从来没有留下过什么把柄,崔况相信,他做过比这更黑心的事情。 “你正经点!说正事呢。”崔凝沉吟一下道,“我私下查了一下,那两年河北道没有发生战事。我不明白的是,军饷一般都是有定数的,他贪了这么多,将士们不会饿肚子吗?” 难道不会暴露? 崔况怔了一下,道,“我没有看过信,所以不太确定,有时候粮饷也并非一定是粮饷,有可能是别人孝敬给他的钱。” “私扣粮饷和收贿哪个罪名更重?”崔凝认为是前者。 “不排除这里面有内情。左仆射任河北道参军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想查起来也不难。”崔况眨了一下眼。 崔凝立刻明白他的暗示,“这件事情是我太冲动。” 可是重新来一回,她恐怕还是会这么冲动。 “就算是祖父,也未必没有落过什么把柄,若是事情不太严重,你私扣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符家还欠个情,若是事情牵连太广,咱们也只能独善其身。”崔况道。 两人商议好之后,便拿信去找崔玄碧。 崔凝在心里头翻江倒海的事儿,崔玄碧看过之后反应比崔况还平静,只淡淡道了一句,“东西放着吧,我会处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魏大人的脾气 “祖父。”崔凝坐着一动不动,“您会如何处置?符大哥会不会有危险?” 崔玄碧靠在圆腰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腹前,神色平静的望着她,“你担心符家小子更甚于魏家小五?” “我这么做会给五哥惹麻烦?!”崔凝一惊,急道,“毁了这东西,谁都不知啊!这些信函只有我和五哥看过。” “信从何处而来?”崔玄碧问。 崔凝道,“前工部侍郎左大人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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