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握着汤匙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想什么呢?”许清焰斜眼看他。 “您如此待臣侍,臣侍心中不安。” “少来这些。”她自己吃了一筷子菜,“朕怎么待人,你不用管。” 听起来,口气并算不上好。 虽然这样想古怪得很,但见过了他昨夜里没大没小的样子,再看他此刻反常地恭敬,又生疏,忽然就觉得心里气不顺了。 面前的人却多瞥了她两眼。 “您当真要待臣侍这样好吗?” “怎么了?” “那……便多谢妻主了。” “咳。” 许清焰刚吃的一口菜,险些将自己呛着。 她用难掩惊愕的神色,望着这人,耳根却不由自主地烫了一烫。 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新君,后宫的男人们称不上她的夫郎,只是臣。 妻主,这两个字,确是没有人唤过她。 顾怜瞧着她的模样,才扑哧一声笑出来。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有什么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是您自己说的,可不能怪臣侍。” “朕说什么了?” “您昨夜说,不许喊您陛下。” “……” 许清焰让他闹得,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只能连连摇头,作势将筷子一拍。 “朕看你药性退了,还是无法无天。” “您是要责罚臣侍吗?” “看在你昨夜护驾有功的份上,先记着,往后再说。” 她哼了一声,往他碗里丢了一枚南瓜饼。 “吃了,朕就不和你计较。” 糯米的小饼,金黄可爱,圆咕隆咚地滚落进碗里。 这人低头看了看,像是屏了一口气,思量片刻,睫毛轻眨了眨。 “臣侍可以居功斗胆,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 “妻主昨夜,睡在了哪里?”
第14章 ◎你这样是追不到人的!◎ 睡在了哪里。 许清焰的眼睛转了一转,“问这个做什么?” 眼前人的神色似乎平静。 “臣侍记得,昨夜宴席上,陛下亲口说的,散席后会去沈君宫里。” “朕随口一句话,你倒记得牢。” “陛下是这宫中的天,臣侍安敢不上心。” 他微微笑了笑,眼尾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所以,陛下去了吗?” 许清焰停了筷子,盯着他。 这人面上波澜不惊,像后宫里任何一个恭顺的男人一样,但眉梢眼角,尽是藏不住的小心思。 她在心里淡淡哼了一声。 “没有。” “真的?” “顾贵人是在过问朕的行踪吗?”她勾了勾唇角,“该不会,朕往后去哪个君侍宫中过夜,都要向你知会一声。” 声音轻佻,又玩味。 面前的人却硬是没听出来,只垂着眼睛。 “陛下说笑了。歇在六宫何处,皆随陛下心意,臣侍岂敢如此无状。” 他道:“只是,帝王一言九鼎,如今却食了言,臣侍担心沈君心里要难过。” “你还有闲操心别人?” “那便当是为了自己吧。陛下亲自抱了臣侍回宫,却为此冷落了沈君。” 他婉转抬眸,眼里波光流转。 “陛下怕不怕沈君会吃心?” 许清焰险些笑了出来,作势喝了一口茶,强忍了下去。 也不知哪里学来的毛病,分明只想讨她一个巧,却偏要装得贤良淑德,问东问西地套话,整日里拿狐狸尾巴和她弯弯绕。 最烦有话不直说的小东西。 她挑挑眉,把茶盏搁回桌上。 “顾贵人不必担心了,他即便要吃心,也怨不到你的头上来。” “此话何意?” “朕昨夜,歇在萧昭仪那里。” “……” 顾怜忽地沉默了一瞬。 笑还是挂在脸上的,眉眼却落了下去,连带着声音都轻了几分。 “萧昭仪?” “怎么了?” “夜深路远,陛下倒还专程赶了过去。” 许清焰在桌子底下,掐着自己的衣袖,脸上仍云淡风轻。 “不然你待如何?朕也乏了,总得有人伺候着歇息。” 她瞧他一眼,笑笑,“你将朕的寝殿占去了,朕总不能睡在廊下?” 眼前人不说话,静了片刻,忽地起身。 “陛下,请准许臣侍告退。” “才吃了这么几口。” “臣侍昨夜伤了身子,如今仍有些不适,在陛下的凤床上甚为惶恐,也没有歇好。这会儿想早些回自己宫中安顿了。” 他低着头,长发垂落在肩上。 “还请陛下心疼臣侍。” …… 主子用膳,苏长安一直侍立在廊下。 她是眼瞧着顾贵人头也不抬地出来,脚步匆促,还透着几许虚浮,身后如意跟着,脸上的焦急藏不住。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眼角余光里,却有玄色衣摆一动。 “陛下。”她慌忙回头行礼。 只见许清焰悄无声息地,已经站在了门边,目光落在那快步离去的背影上,背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才低低哼了一声。 她打量着那张显然沉闷的脸,小心翼翼:“陛下,您这番考量,奴婢又愚钝不明白了。” “干什么?” “您昨夜分明是在偏殿里,将就了一夜,且听下人来报,顾贵人已经无碍,才踏实睡过去。今日怎的就偏要对他说,是在萧昭仪宫里过的夜。” “有什么要紧,他总不见得拉下脸去问萧暮雨。” “这……” 苏长安的苦笑僵在脸上,心道她说的是这个吗? 却只能向那即将消失的背影望了望,声音低低的。 “您这是何苦呢,顾贵人心里该有想头了。” “有想头才好,该治治他这耍小心眼的毛病。” “陛下,真这样想?” “朕怎么了?朕乐意。” 许清焰将下巴一扬,转身往书房去了。 她只得匆匆抬步跟上,将话咽回肚子里。 陛下的心思,岂是她一个奴婢敢揣测的。她只管闷声低头,将自己的差事当好,也就罢了。 只是苏总管渐渐发现,她的这份差事,也当得不安生了。 譬如,她好好地替陛下研着墨,一抬眼却瞥见,正在批阅奏章的陛下,罕见地走了神。 笔尖悬得太久,一滴红墨倏然落在折子上,晕开了好大一团。 “呀。”她连忙接过来,以衣袖去擦拭。 只是墨染得飞快,底下数个字,已经瞧不清了。 许清焰却只瞥了一眼,不慌不忙的,“无妨,扣下吧。” “陛下?”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无非是工部的例行上报罢了。” 这人倚靠在椅背上,晃了晃脖子。 “你明日该将折子发还的时候,就说……就说是朕扣下了,还要仔细思量几日。待朕得空,把工部尚书唤来当面议事,这折子也就不必给她了。” 瞧那神色,还颇有些得意,仿佛为了能想出这个法子而沾沾自喜。 尽管苏长安确是不明白,例行对几处建筑小修小补一事,有什么值得陛下费神思量的,但还是将折子收好,低声应了。 一回身的工夫,却又听陛下唤她,唤得她头皮一紧。 “苏长安,朕有件事问你。” “奴婢在。” “你说这男子,都喜欢些什么呀?” “……啊?” 她狠狠一愣,刚捧在手里的折子,好险没给摔了。 许清焰睨她一眼,脸板得十分生硬。 “是年纪轻轻便耳背了,要朕再问一遍吗?” “奴婢不敢。” 她低头哈腰的,偷偷觑着这位主的神色,挤出一个苦脸。 “只是这男子的事,您问奴婢,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哦,忘了,你自小就在宫中伺候。” “可不吗,奴婢这是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啊。” 眼看着许清焰让她逗乐了,她这才敢凑近前去,神神秘秘地补上一句。 “不过,陛下要是不嫌弃,奴婢这个臭皮匠,也可出出主意。” “你说。” “奴婢想着,这宫中的主子们,都喜雅致素净,寻常的香啊粉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倒是前些日子西域进贡的几瓶香露,还摆在库房里,那倒真真是好东西。” 她细细掰着手指。 “奴婢记得,有一瓶蔷薇晚香玉的,倒是很合顾贵人的气质。还有一瓶柚子松木的,也清雅不俗。” “谁和你说,是要给顾贵人的?” “这……” 许清焰抬头看她一眼,伸手轻拍拍她的肩。 “一天天的,就你心思多。” “是奴婢多嘴了。” “走吧。” “啊?” “不是要去库房吗,愣着做什么。” …… 昭阳宫,小厨房里。 鲜绿的野菜摆了一桌子,被白净的手慢悠悠掐了嫩尖,丢到一旁的小竹筐里。 如意在边上,噘着嘴。 “公子,您别做这些活计了,仔细一会儿手疼。这些粗活,哪配您动手,交给奴就是了。” 顾怜头也不抬,声音淡淡的。 “原本也是我闲来无事,突发奇想。你便让我自己做了吧,全当打发时间。” “奴知道您心里不痛快,您和奴说说话吧,不要憋坏了。” “大好春光,有什么值得我不痛快的?” 如意被他拦着,赋了闲,挽着衣袖却没有动手的地方,老大的不自在。 将眼前人看了又看,才道:“奴说句讨嫌的话,成么?” “你讲。” “您那日里,何必非和陛下提什么沈君。” 埋头择野菜的人,手上终于顿了一顿。 “你觉得,我做错了?” “奴哪里敢呀。只是,奴的脑袋虽笨,却觉得凡事不如直来直去的好。您便是直接问陛下:‘陛下何故不肯留下?’‘臣侍想要陛下一直守着我。’陛下还能恼了不成?” “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顾怜抬手,轻轻一指尖,点在他额头上。 如意捂了头,故意哎呀作声,喊得响亮。 “公子害羞了?” “你再胡说。” “奴是真心的。您别看陛下整日里好似威严,您要是这样问她,她心里没准多高兴呢。” “不许再说了。” “公子!陛下又是亲自出面救您,又是将您抱回未央宫,这合宫里,哪还有更大的体面啊。” 顾怜望着竹筐里,堆成浅浅一座小山的嫩芽。 “她哪是专程来救我啊。” “为什么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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