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道:“朕再问一遍,你当真这样想?” “古往今来,后宫中的男子,无非都是如此。我不过一介俗人,又如何能够例外。” 他忍着喉头哽咽,笑得平静。 他看见许清焰闭了闭眼,仿佛很是疲惫。 “好,朕可以给你君位。” “我……”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怔,不知所措,却见她的神色黯淡,且冷漠。 “不过,朕有条件。” “明日晚上戌时,桐花台,齐王要与人私会,朕不想看见。” “你要是走进去,撞破她们,朕就给你封君位,让你得偿所愿,和沈兰溪平起平坐。” 她古怪地勾着唇角,望着他。 “怎么样,敢吗?” 顾怜的睫毛发着抖,上面缀的泪珠,将视线都给模糊了。 他在她讥讽的笑容里,沉默良久,才起身行了一礼。 “臣侍遵命。” “嗯。”许清焰疲惫地合上眼,挥了挥手,“出去吧。” 他背过身,一声不吭地走出房门,走出院落。在一众宫人惊愕的注视下,高昂着下巴,泪雨滂沱。
第23章 ◎她后悔了。◎ 博山炉中烟雾袅袅。 许清焰坐在案前看奏章,一旁伺候的宫人如泥胎木偶,大气也不敢出。 却仍挡不住这位陛下眉头一皱,啪地将奏章掷到案上。 “什么时节了,仲春里还用这样厚重的香,熏得人头疼。都带了心眼当差吗?” 小宫女们吓得一激灵,连忙要叩头请罪。 苏长安正从外面进来,见状使个眼色,止住她们,悄悄一挥手,命她们无声退下。 自己上前来,将香炉撤走,又送上一杯茶。 “陛下素日仁慈,惯得她们笨手笨脚的,合该长一长记性。” 她赔着小心的笑。 “陛下无谓动气,奴婢回头好好教她们规矩。” “不是大事。”许清焰闭眼揉着额角,“朕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都交待了。” “这么快?” “那姜雁是个不经吓的,奴婢才说了几句过场话,她就魂飞魄散,把什么都给吐干净了。她说……” 苏长安觑着眼前人的神色,将声音放低了些。 “她说,无论从前或昨日,皆是她轻薄于顾贵人。顾贵人从未妥协于她,也并未失身。” 许清焰支在太阳穴的手,停了一停。 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她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朕知道了。” 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动。 苏长安却仍躬着身,“还有一事,奴婢吃不准该不该禀。” “有话就说。” “姜雁称,她本该径直赴赛诗会,是被一名陌生宫人引至那处的。奴婢打听到,昨日顾贵人,是应沈君与萧昭仪的约,才往园中同游。只是不知为何,事发时偏偏只留下他一人。” 许清焰屏息了片刻。 “你的意思是,此事中有他二人的手笔。” “奴婢不敢这样说。” “无妨,朕心里有数。” 昨日里,顾怜在她面前言行激动时,曾亲口说,是沈兰溪害他。 至于萧暮雨…… 她想到那一日,临时起意,去他处用晚膳。萧暮雨曾话里话外暗示,那场赛诗会,不去也罢。 她当时便有些疑心,他不是多事,不懂分寸的人,何故突然对她的行踪指手画脚。 后来,送她出门时,他更是没头没尾地说,各人都有许多身不由己。 如今想来,确是别有深意。 能让此二人,同时对顾怜出手,这背后…… 罢了,这些都能往后再说。 她捏了捏眉心,眼前浮现出的,又是昨日里顾怜仿佛失心疯一般的模样。 那样倔强,又决绝。 哭得气息都断续,却偏拿那样的眼神望着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在将自己往绝路上推。 他分明是清白的,为什么非要承认自己浪荡。 又何故一口咬定,自己侍奉在她身边,所求不过地位权势。 这种话,满宫的人都装在肚子里,有谁真说出口的? 苏长安小心地打量着她神色。 “陛下不要太动气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只是,奴婢还有一事请示。” “你说。” “那姜雁是鸿胪寺卿之女,也是官家小姐,是太后开口邀来同游的。要是咱们一直将她关着,只怕欠个说法。” 许清焰饮着茶,淡淡一笑。 “昨日里,她不是突发急病,才没能去成赛诗会吗。” “……是,奴婢明白了。” 苏长安只微怔了怔,便心领神会。 “御医说,此病来势汹汹,很是棘手,只怕回天乏术了。奴婢会料理好姜小姐的身后事,将她送还家中。” “嗯,做得很好。” “只有一样。”她抬眼看许清焰,“还抚恤吗?” “她年轻有才,不料暴病而亡,甚是可惜。人是在行宫没的,我皇家自然要施以仁德,多加抚恤,才好安慰她家老大人,也叫朝臣看在眼里。” “遵旨。” “至于她那教女无方的母亲……” 许清焰转了转手上镯子。 “朕改日也要寻个由头教训,不急在一时。” “奴婢懂了。” 苏长安应了声,不再扰这位陛下的思绪,只默默侍立在一旁。 反倒是许清焰隔了片刻,忽然叫她。 “苏长安,你说朕回头,是不是该让钦天监来一趟。” “什么?” “朕总疑心近来天象不利,怎么就能有这样多的事。” 她望着眼前人沉郁的脸,忽而有些啼笑皆非。 她思忖了片刻,才轻声道:“陛下是在为顾贵人烦心。” “他值吗?” “奴婢只懂侍奉茶水,不通男女之事。若是您不嫌奴婢僭越,奴婢倒有一事,想求陛下解惑。” “你说。” “横竖您对他并不上心,他既敢在御前无状,触怒了您,今夜齐王与禁军统领私会一事,您交给他去撞破,便是再合适也没有了。事成,您与他各取所需。假如出了什么意外,也只有他独自吃苦头。” 她道:“陛下何故还闷闷不乐呢。” 许清焰瞥了她一眼。 “你是在说,朕不该让他去冒险。” “奴婢岂敢。” “得了吧,就你胆子大,还跟朕装。” 许清焰哼了一声,眉心却皱着。 向着窗外的碧竹林望了半晌,才道:“这是他自己和朕交换的。” “陛下当真这样想?” 她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苏长安的声音低低的:“奴婢多嘴,本是死罪。但奴婢要斗胆说一句,顾贵人不过男子,又刚受过委屈,难免多思。陛下何故非要和他赌那一口气。” “朕错了吗?” “他昨日走的时候,是真伤了心了。” “……” 许清焰的喉头微微动了一下。 良久,才道:“没有什么大事吧。他与齐王结梁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齐王是宫外人,一时半刻的,也动不了他。” “……是。” 苏长安没有再说,只是拱手退了下去。 留她一人在屋里清静。 屋外暮色将合,行宫中正陆陆续续地点起灯火。 然而,不过一刻,房门却再度被推开了。 “还有什么事?”许清焰挑眉睨她。 苏长安的脸色却远比先前严肃,快步上前。 “底下来报,禁军统领尚在巡逻,反倒是太后正往桐花台去了。” “他?消息确准吗?” “不会有错,已经起驾了。” 许清焰怔了怔,手心忽地握成了拳。 她知道太后与齐王早有勾连,却不知今夜密会,他亦有份。 齐王是外人,想要动顾怜,还得颇费一番心思。可太后是这宫中至高之人,有孝道在,甚至还要压她一头。 顾怜…… 她霍然起身,不顾苏长安劝阻,拂袖大步而去。
第24章 ◎是我。(含入v公告)◎ 走在逐渐亮起灯的小径上,顾怜一路沉默。 背挺得笔直,眼尾却挂着抹不去的红。 身旁的如意紧跟慢跟,犹豫良久,眼看桐花台就在前方了,终究是忍不住,一个箭步拦在了他的身前。 “公子!” 顾怜让他惊了一惊,从思绪中骤然回神。 他站定了,飞快擦了擦眼角。 “有何事?” “此行实在太危险了,您不能去。” “是陛下要我去。” “陛下也不能让您拿命去搏啊!” 他望着小侍人焦急的目光,忽然很想苦笑。 如何会不能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宫里每一个人的命,都是陛下的。 他也一样。 何况,公平地讲,许清焰也并没有逼迫他。是他自己赌了一口气,偏要和她较劲,莫名其妙地,就将事情推到了这个境地。 是他自己看不破罢了。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有事的。” 他最终还是换了一副温和笑意,安慰自己的小侍人。 “齐王权势虽大,身为亲王,却也不能插手后宫事。你瞧上一次,她又是逼我饮下掺有情药的酒,又是命人将我引去颍川王的住处。归根到底,还不是要借宫规,才能陷害于我。” “公子!” “即便她再如何记恨我也好,一时半刻的,想要我死,还没有那么容易。依我看,这齐王也并非多可怕。” “您……” 如意听得气结,偏又嘴笨说不过他。 焦急半晌,狠狠一跺脚。 “奴实在不懂,您怎么就非得和陛下赌那一口气呀!” “我没有。” “还没有呢,陛下气性大也就罢了,您也陪着她胡闹。您总说奴年纪还小,但奴也懂得,妻夫之间,哪有这样针尖对麦芒,一步也不退的?” 顾怜忽地怔了怔。 妻夫。 他和许清焰之间,也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在这宫中,只有那空悬的君后之位,才称得上是她的夫郎。饶是如此,也是君臣之礼在先,妻夫之情在后,事事须以她为天,不得违逆。 而至于旁人,就更是她脚边的尘埃,不过是为皇家生儿育女的容器罢了。 他如何敢称,是她的夫。 又是哪里来的脸面,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那样骄纵、刚烈,半分委屈也不肯受,当面与她顶撞。 果然,是他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顾怜低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眶却又有些泛潮。 如意见他难受,也急忙放轻了音调,只苦口婆心地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9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