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 “怎么回事?”她紧皱着眉头,“何故闹成这般模样?” 对面抽抽噎噎的,也不顾体统了,不住地拿手抹泪。 “主子自从接了圣旨,就将自己关在卧房里,谁也不许进去,怎么劝也不听。奴婢们都慌得没了主意,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呢。” 许清焰只觉太阳穴一下疼得厉害。 她撇下这宫人,大步走上石阶。 “阿怜,开门。” “听见没有?给朕开门!” 房门在她面前紧闭,纹丝不动。 只隐约听见门内传来低低的哭声。 又细又弱,像是夜半宫墙上的猫一样,挠得人心烦。 这猫不但要哭,还要说:“臣侍如今已被废为庶人,不配再面圣,便隔着门向陛下拜别吧。世间男子,以妻为纲,臣侍既成弃夫,便无颜再苟活于世。陛下往后,且自珍重,往日的恩情,只能来世再还了。” 啜泣声呜呜咽咽的,连绵不绝。 听得许清焰再也耐不住性子。 她闭了闭眼,猛一抬腿。 在宫人的惊叫声中,门扇应声而开。可怜的门栓断作两截,一半摔落在地,另一半还带着木头茬子,挂在门上摇摇欲坠。 “当真是出息了。” 她铁青着脸,大步流星进去。 “朕堂堂一国之君,竟要学泼皮无赖,破门而入。能把朕逼到这个份上的,也只有你……你在做什么?” 在她陡然转了调的声音里,顾怜平静地回头望向她。 手中小小一个白瓷瓶,显眼得很。 她瞳孔都忍不住收缩了一下,上前劈手夺过。 “干什么呢!” 眼前的人丝毫不反抗一下。 她分明一个指头也没碰他,他却像经不住她的力气,一个趔趄,险些撞在身后博古架上,亏得她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他撞上她的胸膛,也不理她,目光只盯着她手中瓷瓶。 “还我。” “你别闹了。” “陛下与我已恩断义绝,又何必管我死活。” 许清焰挑了挑眉头。 她看着怀中人红通通的眼睛,和满脸的泪痕,缓缓翻转手腕。 瓷瓶倾倒,里面的液体淌落一地。 色泽棕红,气味酸甜,光是闻着也让人心情愉悦。 嗯,还额外添过桂花。 她强按着抽动的嘴角,语调揶揄。 “朕是不是该将史官召来?” “为,为什么?” “若是你当真能凭这瓶酸梅汤死了,岂不是古往今来第一奇事,合该载入史册,留待后人瞻仰。” “……” 顾怜被她明明白白地奚落,耳根红了红,偏开脸不理她。 下一刻,却轻轻一声惊呼。 腰被人牢牢箍住。 动作凶狠,用力却不大,存了心害怕伤着他腹中孩子。 许清焰埋头在他颈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 “顾君,当真就这样想死?” “陛下怕不是记性不好,忘了自己刚刚降旨废黜我。” “闭嘴。” 她故作粗暴,将他手腕掐得紧,脸色不善。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朕真的成全你?” “陛下要是舍得,就来。” 那一双桃花眼,泪光未褪,却含着笑意,直勾勾地望着她,眼底倒映的,全是她的影子。 他趁她一瞬愣怔,手腕如灵活的游鱼,从她手中滑脱,又反客为主,与她十指相扣。 他牵着她的手,滑向自己的衣襟。 手掌下的肌肤,温暖,细腻,比起从前做少年郎时,每一寸都透露着将为人父的柔软。 耳边的声音微微沙哑,像藤蔓如丝,往上爬。 “不如让我换种死法,好不好?” “……” 方才被许清焰踢坏的门,合不上。 外面的宫人却顷刻间跑了个干净。从房内望出去,不见半个人影,只见院中两株秋枫,红得似火。 两人伏在榻上喘息时,顾怜忽地出声。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什么?” “你将我支开,到底想做什么。” 在她复杂的眼神里,身下的人胸膛微微起伏,雪肤上还沁着一层细汗,目光却是清醒又明亮的。 “男子出嫁从妻,无论你要做什么决定,都不许抛下我。” 许清焰怔了怔,霍然拂衣起身。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陛下……” “朕下旨废你,是因为你性喜嫉妒,屡教不改,此番毒害沈兰溪,惹得群臣激愤,要朕肃清后宫,给一个说法。朕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与朝臣针锋相对,也不会将一个毒夫留在身边。” “你别再胡言乱语了。” “胡言乱语的是你。” 她脸色冷淡,与片刻前温存大相径庭。 “朕方才厚待你一次,不过是念在你过去伺候得用心。相逢一场,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就走,脚步快得竟有些像落荒而逃。 只听身后人的呼喊声,骤然凄厉。 “许清焰!” 伴随着窸窣响动。 像是有人匆忙披衣起身,却不慎被衣衫绊倒,跌回榻上。 她脚下只顿了一顿,终究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8 01:37:50~2023-05-30 21:02: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阿九 10瓶;风行草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在冷宫生女儿。◎ “公子, 您再加把劲儿,不能睡过去呀!” 如意跪在床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顾怜仰面躺着, 脸色苍白, 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不住地淌进眼睛, 酸涩得厉害。 他费力地眨了眨眼,在模糊的视线里,只觉床顶雕刻的花纹, 都像活了过来,不断旋转着飞远去,晃得人一阵阵发晕。 “公公……” 他扭头向一旁的稳公, 吃力地喘息着,眼帘止不住地往下合。 “我, 我没有力气了……求求你, 保住我的孩子……” 此话一出,如意顿时吓破了胆, 哇地一下, 眼泪就落了下来。 然而刚哭了两声, 自觉晦气, 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只知道呜咽着求那稳公想办法。 稳公原地踱了几步, 面色也极焦灼。 “从医案来看, 顾君的底子一向强健, 御医素来也道没有大的妨碍。如今这般模样, 还是近日来忧思过重, 伤了身子的缘故。” 他咬咬牙, 一拍手。 “事到如今,老奴也不敢打弯弯绕,有话直说罢了。此刻若再拖延下去,便是父女俱损,想要保全,唯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 “将下面剪开。” “岂有这样的事!” 如意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 转眼想起,此刻处处倚 殪崋 仗面前这老稳公,万不可顶撞,又赶紧软下声调,只是眼角噙着泪花。 “奴从未经过此事,言语无状,您莫见怪。您是宫中积年的老公公了,处置自然是得当的,可是,可是这样一来,人还能经得住吗?” “经不住,也只能硬熬了。” 对面重重叹着气。 “你年纪小,不懂得也是常理。这天下男子生产,总是险象环生,若到了父体精疲力尽,孩子却仍生不下来的时候,便只能由我们这些经验足的老人,拿火烧了剪子,硬生生将下面破开口子,以便胎儿尽快地产下来,此乃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道:“老奴这些年在宫中伺候,也曾遇见过几回。此法只是疼痛受罪,却不伤及性命,反倒还是个救命之法,而今之计,不可再迟疑了。顾主子与这位小哥,还须给老奴一个决断。” 听得他这样说,如意哪敢不依。 即便心里慌得打鼓,也只能忍着哭腔道:“全仰仗公公了。” 于是那稳公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人去备热水、帕子,又端了炭盆来,在火里将剪子反复烫过,直到烧得通红。 一切就绪,他走到顾怜床边,掀开他盖在身上的锦被。 “主子,得罪了。” 顾怜已经疼得气息奄奄。 他半阖着眼,脸色苍白如纸,攥着被单的手都松脱了,令人疑心他其实早已昏死了过去。 但听得这句话,他却忽地吃力睁开了双眼。 声音低弱得,稳公与如意反复问了两遍,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问:“公公,用过此法后,还能恢复原样吗?” “这……” 稳公也一时为难。 他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答:“此处最是娇贵,损伤过后,少不得要落疤,决计是不能同从前一样了。还望顾主子心里头,能有一个准备。但话说回来,世间经过这一遭的男子,何其之多,往后行事时,只消将灯点得暗些,用被褥遮掩一些,不叫妻主瞧得太真切,也没有太大的妨碍。何况……” 他恭敬一揖。 “老奴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天底下,除去自个儿的性命,旁的都是小事。” 顾怜却忽地摇了摇头。 力气很小,却坚定。 “不要。” “公子,”如意拉着他的手劝,“眼下不是使性子的时候。咱们就听公公的,您和小皇女一定都得平平安安的,熬过这一关,往后……” “我说不要。” 床上的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地半撑起身子,紧紧攀住了他的手。 手背上的筋脉都浮凸出来,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深吸一口气,身子都疼得发抖。 “如意,叫人再端参汤,我能行的。” …… 好几日后,如意还没能从这场惊心动魄中,完全缓过神来。 “公子也实在太托大了,谁劝都不愿听,把那些御医和稳公都吓得没了主意。好险是吉人自有天相,父女平安无事,要不然,奴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如今可好了,好生静养着吧,旁的什么都不许想了。” 他眼眶红红的,伸手逗弄着摇篮里的婴孩。 “小主子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有这样一个爹爹,当真不让人省心。” 婴儿裹在襁褓里,小脸粉嘟嘟的,睡得正安稳。虽然出生的时日尚短,眉目却已很清秀,睫毛又黑又密,像小扇子似的落在眼下。 是个女孩。 从前他还是顾君时,人人乐于恭维,道他腹中必定是个小皇女,金尊玉贵,一降生便得陛下千般宠爱。他从不在意,只置之一笑。 如今倒成了真。 顾怜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倚在床头,盯着她细看了几眼,声音轻轻的。 “长得像她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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