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玥抿着唇面上发烫,第一次与柳婉婉的正面交锋便就这样败下阵来,那人轻松化解了难题不说,还连带着裴良媛老夫人和自己都数落了一番,站在为了侯府着想的高处随她怎么说便都不能挑理。 那句小家小户说的就是她这个小城里庶出的小姐,说什么上不得台面也不懂礼义廉耻,便将自己早早地钉上了低她一等的标签,沈佳玥眼睁睁地看着柳婉婉借着自己想出来的难题反将了自己一军。 “呵,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体面又不伤侯府声誉的法子,可以让博雅在东宫立稳脚跟?” “还请老夫人稍候,田嬷嬷,去我书架上左边第三格取一本琴谱来。” 待田嬷嬷拿了琴谱回来复命,柳婉婉又将琴谱交给老夫人。 “不知裴良媛琴技如何,这本琴谱里的第三首。若是能多多弹奏,说不定太子殿下听到了,便会给良媛一个机会。” 老夫人翻看了一下琴谱,并无什么特别,想是这柳婉婉与太子青梅竹马之时常奏这一首曲子罢了。若能触景惜情,爱屋及乌,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丽娘,让府上制几套素雅一些的衣裙,连同着琴谱送进东宫。” 出了元熹格,田嬷嬷扶着柳婉婉缓步在园子里赏了会景。 见柳婉婉眸子明澈,心情还不错,田嬷嬷便笑着说道,“娘子以后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再过些日子京都就该下雪了,咱侯府院子里的雪景也好看,雅苑后面的梅园,每年到了冬日便梅香四溢,满园的娇粉。” “是啊,快要入冬了,我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下雪了……” 后面跟出来的沈佳玥远远地哼了一声,走过来微一福身道,“柳娘子好心情,这是得了手在此处开心呢吧?” 柳婉婉垂下眸子,转过来微微曲了膝,浅笑道,“那沈姑娘这是因为失手了心情不好吗?”
第81章 算计 沈佳玥闻言不气不恼,学着柳婉婉的端庄,浅浅一笑道,“确是佳玥自以为是了,少将军英武,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却独宠你一人,这才误会娘子是那夜里百媚千娇,修炼妖媚惑主之术的「能人」。今日听闻了娘子教诲,倒是彻底打消佳玥心中困惑,只不过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柳婉婉抱着手炉,从头到脚地打量她一番,便觉得她整个人都跟在老夫人屋里之时有所不同,便也心生好奇道,“当不起请教,沈姑娘请讲。” 沈佳玥近前了两步,轻声问道,“敢问柳娘子,那琴谱有何机巧?太子殿下真就会因为一首相熟的曲子就高看裴良媛?” 柳婉婉双眼微合,面上冷了下来。 沈佳玥并未在意她不应话,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裴良媛荒唐,想来是斗不过宫里那些娘娘的,若佳玥想的没错,那琴谱并不是争宠的法门,而是凭着太子殿下对娘子的情分,关键时刻便会保良媛一命。” 沈佳玥瞪着眼睛仔细看着柳婉婉的神情,似乎是这样便能知道自己猜想的对了几分。 “可沈姨娘说,裴良媛得罪过娘子,你为何还要帮她?” 柳婉婉无声挑眉,她怎会告诉这沈佳玥自己并不是在帮裴博雅。 这个上一世把自己折磨到支离破碎的刁蛮小姐,她的心是黑的,那张妈妈只不过是她手里的刀。对于裴博雅,柳婉婉的算计一直都在。 那首曲子并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时珍爱的琴曲,而是皇后娘娘最善弹奏的曲子。 太子殿下最痛恨的一首曲子,每每听到这首曲子,便会让他想起幼时,圣上在他生母过世的第三天便娶了新妇,百日孝期未过便传来了新人有孕的消息。 一次春日宴请,偶然听到这首曲子,柳婉婉便在太子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寒冷杀意。 在得知裴博雅被选入东宫之时,这本琴谱便出现在了她书架之上。 沈佳玥看着柳婉婉总是这般冷淡地不应她,仿佛不屑同自己说话一般,心里有些窜火,是以也收起了笑意,继续道,“亦或者,娘子根本不是在帮她,而是把她往深渊里推?” 田嬷嬷站在柳婉婉身后,福身提点道,“这位姑娘还请慎言,平白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可不是世家贵女的应做之事。” 柳婉婉轻抬玉手,示意田嬷嬷不必理会,亦不必得罪这人。 “沈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沈佳玥正了正身,又换了副笑模样说道,“我就是想看看,娘子可是那绵里藏针,睚眦必报之人。若佳玥不是对手,那还不如消了这念头保命才好。” 柳婉婉眉心蹙了一下,她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还没开始较量,先跑来商量打不打得过,打不过还想自己先撤。 “沈姑娘,奴家只是将军院里的一个小小通房,怎敢有什么争啊斗啊的心思。更何况这侯府的后宅有老夫人在,任谁也翻不出什么花来。至于今日之事,我又怎能未卜先知,裴良媛会书信与我求助,还早早地备下害人的东西。哼,倒是沈姑娘真真儿太看得起奴家了。” 沈佳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却又细细地品了一番,她话中并无什么破绽,倒让自己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奴家身子不好,不能在冷风里久站,少陪。” 语罢,柳婉婉便带着田嬷嬷转身离开了,只留沈佳玥站在原地忧心忡忡。 楚湘斋 乔楚天刚刚回府,远远地看见阿瑶抻着脖子往后院的方向张望,便快步上前问道,“小主子人呢?” 阿瑶转身见礼,急急说道,“主子被老夫人喊去元熹格说话了,让奴婢在此处候着将军。” 乔楚天一把扯下披风随手扔给身后乔子成,便要往后院冲,却看见娇奴幽幽的回来了,面上明媚善睐并无不妥。 柳婉婉见到乔楚天便笑着迎了上来,将自己没入男子高大的身影之中。 “将军回来了……” 那声柔柔细雨般话语浇灭了方才升起的焦躁不安,乔楚天像一只顺毛的大犬,迫不及待期盼着婉婉靠近。 他伸手去牵娇奴的手,却触到一片冰凉。 “手怎的这般凉?不是抱着手炉吗?” 婉婉这才发现,手炉已经不热了,转手交给阿瑶,再把手放到自己嘴前轻哈着气。 “奴家方才在园子里赏景儿,忘了时辰,回来晚了……” 乔楚天一脸心疼,抓着娇奴的素手拉到自己的脖颈处,强按着手伸进自己的衣领之中。 “将军……” “听话,让我给你捂捂。” 田嬷嬷阿瑶便都垂首退下,乔子成也退回了前院,雅苑的连廊上,只有伊人搂着将军的脖子怔怔而立的身影。 因为双手被提起,婉婉的小脸仰起,乔楚天低头满眼宠溺的望着这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气氛愈发的旖旎暧昧,便只是碰上男子炽热的目光都让婉婉觉得自己脸颊要着火了一般。 “将军、小主子,谢府大少奶奶求见。” 乔子成硬着头皮来禀,他既知道会遭到将军白眼,可又不好耽误通禀,毕竟是谢家大少奶奶又亲自登门。 柳婉婉这才急急把双手抽回身前,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冷了,甚至还有些微微冒汗。 乔楚天不出所料的一个眼神杀劈向了乔子成,不情不愿地沉声道,“还愣着作甚,把人请进来吧!” 乔三岁心想:就不知道长点眼色,让人稍等上一会儿再来禀报,我马上就能跟婉婉亲亲了…… 柳婉婉理了理步摇,顺了顺大氅,才冷清了面容往前迎了几步。 只见苏子衿疾步而来,气色看着还不错,只是头上那朵素白的绢花依旧扎眼。 “见过少将军,柳娘子,今日来的唐突,还请二位莫要见怪。我是来求情柳娘子过府,为我母亲诊脉的。” 柳婉婉不解道,“周氏?她身子骨康健,这才过了两日,出了什么事?” 乔楚天站在柳婉婉身后,眼帘微垂,嘴角微一勾起又很快抚平,并未被人察觉。 苏子衿面露难色,看着焦急却实难开口。 她是病人,这般样子,看的柳婉婉比她还急。 “谢夫人,既然来了,就莫要计较那些细枝末节,若是危急,救人要紧!” 苏子衿眼里恳切,见柳婉婉并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才沉了沉心,开口道,“不瞒二位,娘子前日离府之后,家中便出了怪事,父亲……父亲的棺椁竟被打开,第二日母亲便见鬼了一般疯魔狂躁,不停地喊着父亲来找她,要带她一起去阴曹地府……这几日宫里的御医也请过了,都没有办法,柔苏提说来请柳娘子,夫君却不允。原是我们谢家对不起柳家,哪有颜面再来相求。可是柔苏眼看着母亲痛苦实不忍心,哭求了我好久,我实在没法子……” 柳婉婉闻言惊愕不已,转头看向乔楚天时却未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惊讶,这便想到那日乔楚天说过为自己撑腰的话……
第82章 还魂 苏子衿受谢柔苏之托,来请柳婉婉去救治周氏,心中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子衿深受娘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但凡有谢府能出得上力的地方,定当义不容辞。此来还望娘子可不计前嫌,行医者之善,去救救母亲吧!” 苏子衿双手叠放与额前,向柳婉婉深躬行了折腰礼,情之恳切,令人动容。 要说这周氏与婉婉有仇,与她苏子矜又何尝不是。 恶言恶语不待见,更差点被贻误病情直接丢了性命,苏子衿却为着夫君为着夫妹,向自己行这般大礼来求,柳婉婉心就是再冷若冰霜,也不能坐视不理。 她上前将苏子衿扶起,不仅是医者心疼病患之情,更是敬佩她心胸阔达,以德报怨的高洁品性。 柳婉婉柔声道,“谢夫人快快请起,我……” 想到乔楚天还在身后,柳婉婉转身向他投来请示的目光。 乔楚天也上前了几步,面色认真道,“谢夫人亲自来请,理应相帮,本将军同你一道去,莫再耽搁,子成,备车!” 柳婉婉这才回头冲苏子衿微微一笑,又唤了阿瑶带上药箱,一行人急匆匆的去了谢府。 得知乔楚天也来了,谢长柏面色羞愧上前行礼相迎。 “将军公务繁忙,府中小事三番两次叨扰,实在罪过,长柏无颜再见将军……” 乔楚天则一脸轻松道,“谢兄见外,这是说的哪里话,令堂如何了?救人要紧!” 柳婉婉随着苏子衿入了后宅,见到周氏的时候,她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十分骇人。 嘴上塞着棉布只能发出听不清的支吾声,周氏被捆绑着手脚,躺在床上时不时地扭动,看起来痛苦万分。 谢柔苏守在一旁,见到苏子衿将人请来了,便红着眼眶要过来给婉婉顿首。 “柳姐姐,求求你,救救母亲……她两日滴水未进,见不得人,若拿下塞口的棉布便会嘶嚎,就算力竭亦会不停用头撞墙,不这般,就怕她伤人伤己……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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