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哭声,一些胆大好事的恩客,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 张谏不予理会,寻了张椅子坐下,神情颇为悠然。谢妙春继续嚎哭,人群里有人议论起来。 就这么僵持了一盏茶的工夫,几个捆绑着双手的大汉被推搡进来,谢妙春一见顿时止住了哭声,心下砰砰跳起来。 “启禀大人,妙春楼劫掠贩卖人口,当场人赃俱获。”为首的官兵拱了拱手道。 张谏慢悠悠站起来,走到谢妙春身旁:“谢老板,去京兆府走一趟吧?” 谢妙春忽地站起,反驳道:“张大人,我妙春楼开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楼里的姑娘签的都是合法的卖身契,怎么就成了私贩人口了?大家给评评理!” 说着,使了个眼色,果真有几名女子站出来道:“咱们的卖身契都是按照官府规定签的,没有私贩一说!” “张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人群里开始有人为妙春楼说话。 谢妙春在混淆视听,果真是个难缠的。 张谏眉头轻挑,理了理袖襟,慢慢开口:“各位稍安勿躁,京兆府日前收到线报,说妙春楼私下劫掠贩卖人口,本官近日派人暗中探查,确认线报无误。” 说罢拍了拍手,门外的官兵扶上来几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女,这些人似被灌了药,神志有些不清醒。 为首的官兵道:“适才在妙春楼后院截获正在交易的人牙子,救下三名女子,此外,妙春楼地底密室还发现两男两女。” 张谏走到救出的几人面前,这些被拐人口,年长的约莫十六七,年幼的只有十二三。若不是今日被救,明天就会出现在黑市,或被卖去做苦役,或被卖进富贵人家为奴为婢。 转过身来看向谢妙春:“谁家没有父母妻儿,谢老板做此勾当,不怕遭报应吗?” 谢妙春身形晃了晃,强装镇定:“张大人可不要诬赖我谢妙春,这几人是我买来做杂役的,卖身契还在我屋里放着,如若不信派人去搜。” “本官诬赖你?”张谏笑起来,这个谢妙春确实滴水不漏,连卖身契都备好了,“那就等他们醒来,让他们自己说。” 话刚落,一名男子晃了晃脑袋,嘴里支支吾吾,张谏走过去,拨开那人凌乱的头发,嘴唇四周都是血迹。抬手捏开下颌,一片触目惊心,竟是被拔掉舌头的! 张谏愤怒转身:“来人,将谢妙春一干人等带回京兆府,查封妙春楼!” …… 天渐破晓,一道晨曦从云层里钻出,照亮了淡青色的天空。纪棠只睡了两个时辰便悠悠转醒,看一眼刻漏,刚到卯时。 起身披好衣裳,把阿芜唤了进来。 “如何了?” “张大人查封了妙春楼,谢妙春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 “谢怀清那边呢?” “少主一直盯着,没有出府。” 纪棠手指抚了抚下巴,思忖片刻,轻声开口:“把欧阳虞抓起来。” “是。” …… 妙春楼被查封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京兆府尹张谏深夜带人解救被拐男女之事,被好事者描述得绘声绘色。当天几乎所有茶楼酒肆都在谈论此事。 永安侯得知消息赶到妙春楼,看到大门上的封条差点晕过去,当即去了京兆府找张谏,张谏只说了句“会秉公办案”就将人打发走。 一时找不到门路,也见不到谢妙春,魏汉林心急如焚,又想起魏叙与张谏交好,只能先回去等魏叙下值归来。 午后,欧阳虞赶往谢宅,还未进屋就听见一阵“噼噼啪啪”,走进屋去,一片狼藉,谢怀清拂掉案上一个青花瓷瓶,又是一阵碎裂之声。 “谢大人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欧阳虞退后一步,那瓷瓶的碎片才未溅到身上。 谢怀清喘着粗气,目眦欲裂:“你来干什么?” “谢大人不是说万无一失?怎倒抢先叫人摆了一道?” “你是来质问我?” “事到如今,谢大人还是赶紧想办法得好!” 谢怀清突然笑起来:“妙春楼不在我名下,哪怕他们抄了妙春楼,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个张谏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谢大人不怕他找上门来?” “来又如何?京兆府无权拿我。” 大昱律法,朝廷官员犯事,由刑部和都察司负责抓捕、审理,京兆府无权过问。 欧阳虞再欲说话,一个小厮在外敲了敲门,小心翼翼道:“大人,京兆府尹来了。” 来得倒是快!谢怀清闭眼深吸几口气:“带张大人前厅等候,我随后就到。” “是。” 前厅,张谏端着茶水,将墙上的字画一幅幅看过来,嘴唇翘了翘,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真迹。 “张大人。” 听得喊声,张谏回身,将茶水放在案几上:“谢大人。” 谢怀清换了件青色直裰,缓缓踱步进来,温润的脸上不见半分怒痕。 “张大人请坐。” 张谏落座,笑道:“未下拜帖冒昧来访,实在是有一要事需亲自向谢大人求证。” 谢怀清神色暗了暗,轻轻叹息:“可是妙春楼之事?” “正是。”张谏语气稍顿,“听闻谢妙春与谢大人是姨甥关系?” “的确如此,谢妙春是在下的姨妈。”谢怀清忧心道,“妙春楼私贩人口之事我都听说了,这其中是否有误会?我姨妈一向本分做生意,绝不会做那种勾当。” 张谏笑了笑:“人赃俱获,妙春楼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如此说来确有其事?敢问张大人,此案何时提审?” “后日午时。”张谏垂眸喝了口茶,笑问,“不知谢大人平日与谢妙春关系如何?” “无所谓好坏,不过寻常的亲戚往来。” “本官查了妙春楼的账目,除去必要开销,每年盈利可达这个数。”说着,张谏伸出两根指头,“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拒查,这些银子最后都流向了晋亨钱庄,晋亨钱庄,谢大人可熟悉?” 谢怀清握着茶盏的手微顿,轻轻一笑:“倒是听说过。” “看来,得查一查这个晋哼钱庄的幕后东家,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张谏一面说一面拿眼瞟谢怀清,对方倒是一脸从容。 “查案之事,在下不懂。无论如何,此事张大人秉公办理就好。” 张谏朗声而笑:“那是自然。”顿了顿又道,“谢大人可知谢妙春平日和什么人往来较为频繁?” “这个……”谢怀清蹙起眉头想了想,“无非是去妙春楼消遣的恩客,什么人都有。” “私下里呢?”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我姨妈平日里是一个人住,也甚少与我谈及这些。” 张谏微微点头,起身拱手道:“今日就是向谢大人了解一些情况,多有打扰,本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张大人客气了。”谢怀清起身,唤了个丫鬟送张谏出门。 待张谏离去,欧阳虞从门外走进来:“谢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谢怀清面若冰霜,怔了良久才道:“那就鱼死网破吧。” 入夜,欧阳虞从后门离开谢宅,马车还未驶出小巷却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外面没人回答,小心翼翼挑开车帘,哪里还有车夫的影子。 欧阳虞心下一惊,跳下车往回走,黑夜中一个手刀落下,脚步一顿晕了过去。
第65章 生辰出游 四月十四日是纪棠与宋二郎的生辰, 一大早,两人就出了宫,当暖阳从东方露头时,马车已经走在了山道上。 路边草木葱郁, 晨风和着花香吹拂而来。远处青山朦胧云蒸霞蔚, 片片薄云衬上了明艳的霞光。 纪棠挑开车帘, 见满目青翠鸟语花香, 便也想下车骑马,宋宜璟道:“山路崎岖,马车更稳当,为了腹中胎儿, 你且忍忍吧。” 纪棠听了只好作罢, 她不敢冒这个险。好在这马车行得极稳,毫无颠簸, 内里又准备了软枕热茶, 坐起来很舒适。 行至山顶, 一轮红日刚好冲破天际, 绚烂的霞光四散开来, 唤醒了蒙蒙春山。 宋宜璟看着眼前的景致出神,如此锦绣江山, 河清海晏, 岂可让他族染指? “想什么呢?”纪棠走上前来, 站在他旁边。 宋宜璟指了指远处:“阿姊可知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的那边还是山咯!” “不,是大昱疆土,是我朝列祖列宗与无数将士用鲜血守护的大昱疆土。”而越过重重高山, 千里之外,正有外敌对大昱江山虎视眈眈。 纪棠知他心中所想, 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大昱朝兵强马壮物阜民丰,任何外敌胆敢来犯,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宋宜璟看着远处,目光沉了下来:“八年前,父皇用命保住这片江山,今天,也该让他们血债血偿了。” 纪棠朝北方望去,似听见无数英烈怒号,她若是个男儿身,也当身披甲胄上阵杀敌,守得一方江山永固。 待日头完全升上头顶,姐弟俩下山回城,在晓月楼用了午膳后直奔南湖而去。 暮春艳阳天,游湖的人很多,湖面上轻舟荡漾画舫穿梭,放眼望去,一片波光粼粼,绿窗朱户青柳飞桥。 画舫轻晃着驶向湖心,摇来摇去生出了困意,纪棠进到里间小憩,宋宜璟则晒着日光,倚在栏边看起书来。 …… 另一边,魏叙从京兆府出来,策马回府,心里想着妙春楼的事,未注意到旁边过去的一辆马车正是永安侯府的。 明日提审谢妙春,他与张谏已梳理好一切罪证,晋亨钱庄的东家也查出来了,正是谢怀清。 而在妙春楼救出来的两男五女,除其中一人被拔去舌头外,其余几人只有些皮肉伤,几人清醒过来后,京兆府已连夜录了口供,明日即可上堂指证谢妙春。 腹中传来空响,魏叙这才想起还未吃午膳,随便找了个食肆填饱肚子,回到侯府已是申时初刻。 不出意料,永安侯等在青松院,见他回来,立马迎上去问妙春楼之事。魏叙只道:“明日提审,罪证确凿,父亲最好与之撇清关系,以免受牵连。” 魏汉林见他神色淡漠,冷语冷言,又想起那晚所问拐卖少女一事,恍然大悟:“妙春楼之事,是你揭发的?” “妙春楼私掠贩卖人口,所犯乃重罪,如此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魏汉林气得拍案而起,指着魏叙的鼻子说不出话来,重叹一声拂袖而去。 到底是父子生隙,或许在他父亲心中,谢家人才与他血脉相通亲情相连。魏叙怔了片刻,起身去了兰和院。 院子里,几个丫鬟在洒扫,见他进来 ,忙走上前去道:“世子爷,老夫人出府了。” “去哪了?”魏叙双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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